西行足迹

静坐在几千米高空处，我一直贪婪地俯瞰大地，机翼下的祁连山系，那样气势磅礴，那样雄伟壮丽，还有静卧在祁连山怀抱里的高原圣湖，极其真实的袒露自我，山的隐私、湖的秘密，全都一览无余，是这些站在山和湖的怀抱里总也无法窥到的私，深深地将我打动，面对祖国如画的河山，我泪流满面。

对于西部，我一直深深向往。柴达木盆地中的八百里瀚海、德令哈、格尔木、茫崖以及第一批到此的地质队、钻井队、矿山开采队等开发建设的开拓者，还有慕生忠将军领导的青藏公路筑路大军留下的筑路军魂等等，构成了海西的精神、海西的速度、海西的魂！

挂在骆驼刺尖上的怀念

秋意渐浓时，我穿越百里瀚海，在西行古道上洒下一路绵绵情诗。带着对诗人炽热的怀念、对德令哈的千般好奇，沿着千年古道，跨过茫茫戈壁，拥吻骆驼刺和芨芨草，穿越历史时空，来寻觅诗人曾经留下传世佳作的那座荒城。

站在德令哈的广场的时候，太阳只剩下余晖，大地退去了白天的炎热，此刻，气温温暖适宜，如涌的人潮冲击着我的视野。广场中央的舞台上，文工团演员正在演节目，群众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正如痴如醉地观赏。我没法找到“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的那种感觉，只有凭借想象去寻觅那时的德令哈曾经荒凉的样子。在想象中去谛听诗人远去了的悲音，是诗人在二十多年前那一夜的悲音不在想象中去谛听诗人远去了悲音，是诗人在二十多年前那一夜的悲音不止，德令哈的名字从此响亮了起来。二十多年来，这座地处荒漠戈壁的古城历经岁月的更替，沐浴发展新风，已崛起成为一座高原新城。

站在这里，站在德令哈的夜空下，我猜想着二十多年前的那夜，彳亍在这个城市的诗人那无边的孤独寂寞，除了来自心灵之外，恐怕更多也是来自这座荒凉的古城吧。“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诗人蚀骨的孤独和无奈的剧痛在二十多年前的城市上空弥漫伸展，无情地侵蚀他的灵魂。诗人，你知道吗？今夜，德令哈，因你二十多年前留下的文字而聚焦了人们的目光，荒凉的城，早已不再荒凉。

此时的深夜，在德令哈，在情人湖畔、在巴音河的霓虹里我仿佛看到了戈壁大漠的骆驼刺尖上挂着一滴闪光的眼泪，那应该是你悲痛时无法握住的那一颗泪滴，也是我挂在骆驼刺尖上的一首诚挚怀念的情诗。在德令哈的夜里，我想起了你，此刻，我只能想起你，想起《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首诗，这宛若是写给我的，让我的心在这戈壁的黑夜里虔诚地凭吊你。二十多年前的那夜，你思念“姐姐”的诗行，而今已升华为众人思念你的组章。今夜，在戈壁，在德令哈，骆驼刺和芨芨草，石头和青稞;你卓尔不群的才华，不谙世事的纯真，坚硬如石的品格，还有你曾经无法握住的那一滴清泪，都一起被广袤的西部收藏。

今夜，在德令哈，我潸然泪下，只为那个写下了“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的诗句的年轻诗人。今夜，在德令哈，我以拥抱大漠戈壁的方式怀念已逝的诗人。今夜，在德令哈，我独自在星空下踟蹰，戈壁漫漫，挂着幽幽岁月未老情，古道新颜舒，早已不闻古老的悠悠驼铃声;这里不再是鬼域，也不再是，一座雨中的荒城;但，这里依然是洗涤灵魂与情感的憩园。

今夜，站在德令哈，我默诵“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大漠逢君歌一闋

格尔木的午后，太阳灼热得仿佛能将人烤成肉干，沐浴着烈烈的大漠阳光，“深扎”采风组的作家们向沙漠深处的胡杨林进发。

胡杨林位于格尔木市郭勒木德镇托勒海牧业社境内、阿尔顿曲克草原西北部，西距格尔木市区约60公里，海拔约2700米，保护区总面积4200公顷，东西长6公里，南北宽7公里。这片胡杨林是世界海拔最高，也是青海省境内的唯一，且没有任何人工雕琢成分，完全呈给人们以自然状态。

脚下干硬的淤泥令人感到了海西的干渴。想进入胡杨林必需攀越一座不太高的沙丘，我们从相对较为平缓的地方向上攀越。一走进沙地，就立刻知道沙路绝对难行，众人踩着软沙依次向上，阳光正好在前方，光晕在头顶罩出美丽的光环，我趁机将那美丽的瞬间收进了手机里。

胡杨林，南依昆仑山脉，北面则是漫漫戈壁和盐碱滩，广袤的沙漠因了胡杨的生长而呈现出灵性与活力。一条被称为托勒海的季节河从沙漠中沉稳地流淌着，曲线娇媚而妖娆，它深情亲吻着胡杨林，给其以滋养和润泽。托勒海，蒙古语即“胡杨很多的地方”。这片林中除了胡杨，还有芦苇、梭梭树、红柳、盐爪爪和骆驼刺等沙生植物相伴，在它们的怀抱里野鸡、狐狸、狼、野兔等野生动物也愉快地生活着，植物与动物共同组成沙漠特殊的生态系统。

很早以前这里的胡杨林曾经十分茂盛，绵延数十里，气势壮观，风景迷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遭到大量砍伐，就变成如今的稀稀拉拉样，近几十年在沿河以及低洼处再次生长出的小树如今尚未成材。尽管稀稀拉拉，这片胡杨林仍成为大漠深处的一道绿色樊篱，有力地阻挡了沙漠的扩大和往北部盐碱滩地区的发展。胡杨林成为保护沙区农牧业的天然屏障，是沙漠野生动物的重要栖息地，也是维护这一地区生态平衡的主体。为了能在极端干旱的大漠里生存，为了能够吸收到水分，胡杨的根系可长达15米向四周蔓延，也可深入到地下13米左右。据资料记载，胡杨距今已经有300万到600万年的历史，在荒漠和沙地上，胡杨是唯一能天然成林的树种。胡杨树既耐高温又耐极寒、耐干旱、耐盐碱、抗风沙，可抵御每秒26米的大风。是天然的绿洲，是亚洲荒漠平原丘陵中分布最广的乔木树种之一。

走进胡杨林，举目细赏，金黄的叶，以湛蓝的天为衬，就碰撞出了一份无言的绝美。那浓烈的黄，宛如大漠中燃烧的金焰，身处此地，心彻底被大自然的美丽和生命的顽强所折服。面对铮铮风骨的千年胡杨、面对那半掩半露的虬枝枯干，仿佛听到了胡杨那站立等我三千年的不倒誓言！真真令人百感交集，浩气激荡。万千世界中，茫茫天地间，唯有这大漠中的胡杨，可以做到结束生命后仍成为这世间一道傲骨凛然的风景。胡杨，面对你，任何文字都显苍白，任何语言均呈无力，任何方式都难表情怀。“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这是怎样的气节与风骨，壮美的苍凉，苍凉的壮美就滋生在海西这广博的大地上。099693A8-4F81-41EF-8F4C-8BDADEDB2E04

走进大漠，走进胡杨林，与君不经意间的一眼对望，便诠释了我今世前的所有情怀！我为胡杨树传奇性的刚毅、坚强而惊奇。经带我们进胡杨林老师的解说，才知道胡杨树也分雌雄，而雌树与雄树竟也风格各异，雄树挺拔、刚毅、坚强，人们称之为英雄树;雌树枝条略微下垂，呈婀娜娟秀之姿，且柔中有刚，其树干、枝丫同样向上，不输巾帼气概！最妙的是雌树吸收随风飘来的雄树花粉之后，会结出椭圆形蒴果，内有超微型的带白绒毛的小翅果，一棵雌树可以飘扬出亿枚小翅果，这是世界上最小的果实，却孕育着最大的希望。每一枚小翅果只有百分之一的成活机会，这个过程需要它迅速地萌芽、扎根，取得丰沛的地下水，即便幸运成活后，成长仍需要良好的机遇才行。一颗微乎其微的小翅果能够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确充满了太多令人惊叹的神奇！

面对苍穹，面对旷野，面对胡杨，那些芨芨草、骆驼刺、旱芦苇、红柳树相继围拢，共同生长成沙漠里的一片葱绿、一片金黄，在大漠腹地一起唱响生命的欢歌！深秋，胡杨别具风姿。站在你面前，令我生出一份悠远的执爱、一缕穿越的情思。你伫立此地千年，你化为沙漠精灵，都只为今秋的相遇吗？你站立三千年，也只为今世的一次相拥吗？你光秃秃，赤裸裸，用前生、今世与来生，都将饱含的深情倾注于脚下的瀚海……

悠长岁月千年过，手紧握在地下，叶相伴黄沙漠，幼时细如长线，年少叶如弱柳，壮年如小扇，面底同色。春吐翠，秋金黄，疏而不密，形态各异，如炬，似伞，如盖，似云。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忠诚地守护着沙漠，那份坚贞、那份毅力、那份忘我，令人肃然！

走进察尔汗盐湖

柴达木盆地的湖泊绝大多数是咸水湖，即使个别被称之为淡水的湖泊也比正常的淡水湖咸很多，但是咸到浓度如察尔汗盐湖那样的湖泊也很少见。它是我国乃至世界钾肥储量最大的一座盐湖;举世瞩目的万丈盐桥就建在其湖面上;青藏铁路其中一段也铺在察尔汗盐湖之上。察尔汗盐湖湖面上可以走汽车、火车，还建有高大的厂房，成片的居民区、篮球场、电影院、学校以及为开采钾肥而忙碌的工人们，全都生活在察尔汗盐湖巨大而且结实的盐盖之上。

行车途中，鹏翔讲了一个令我感动的小故事：察尔汗盐湖没有淡水，当年最初的建设者们喝的每滴淡水都是从格尔木用汽车拉来的，那时候连队里实行彻底供水制，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往往是一盆水早上洗了脸，都留着晚上回来再洗脚和洗衣服，然后才泼到地上，也就是湖面上去。干燥酷热、强盐缺水的湖面吸水力极强，一盆水泼上去，瞬间就全部洇了进去，且不留半点痕迹。当时在储水窖旁边不知怎么就长出了一株芦苇，生活在察尔汗盐湖的人们可把它当成了宝贝，每天精心呵护，因为它是察尔汗盐湖上唯一的绿色，这是象征生命的颜色啊！后来有一位诗人还为它写了一首赞美的诗，发表在某杂志上。

这个故事打动了我心底里的柔软，没有到过察尔汗盐湖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荒凉、怎样的一种充满野性的戈壁色。一株芦苇，让察尔汗盐湖有了一抹绿色，这是充满生命与希望的绿！

“察尔汗”是蒙古语，意为“盐泽”。地处戈壁瀚海，气候炎热干燥，日照时间长，蒸发量远远高于降水量。因长期风吹日晒，使湖内形成高浓度的卤水，逐渐结晶成盐粒，湖面板结成厚厚的盐盖，异常坚硬。湖中储藏着500亿吨以上的氯化钠，可供全世界60亿人口食用1000年。出产闻名于世的光卤石，晶莹透亮，如晶似玉，伴生镁、锂、硼、碘等多种矿产，钾、盐资源极为丰富，以青藏高原“聚宝盆”之誉蜚声海内外。远望盐湖周围地势平坦，黄沙绵延，无边无际，整个湖面好像是一片被勤劳农人耕耘过的沃土，似层层鱼鳞，如碧波海浪。许是上天嫉妒如此良田，致使这沃土不生绿草，湖中无鱼游弋，天上地下一片沉寂。

我们的皮卡车很顺利地就通过了钾肥厂的门卡。进入厂区之后，我们的皮卡车开始在盐湖上颠簸，浩渺的盐湖令我们狂喜、激动！

这里是盐的世界、盐的海洋，每一个盐池都浩若烟海，卤水绿莹莹的清澈着，晶莹的盐结晶，造型各异，美丽非凡。

据科学考证这里曾经是古海洋，后经地壳变迁，被山峰分隔并逐渐萎缩和干涸而形成的盐湖。来到书写着察尔汗盐湖的盐石跟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巨大的盐石，一阵无言的沉默。察尔汗，结晶为盐，你历经了千年万年，今日能够走近你，触摸你的温度，一睹你的姿颜，需几生几世修来的福缘！

穿过一座木桥，可以直接触摸盐湖，与之做最近距离的亲昵。眼前的盐湖非常壮观，湖上有采盐的船在不停地穿梭忙碌，我和寒月在盐湖边上尽情地欣赏，肆意地嬉戏了一番。远处那绵延的山峦和皑皑的白雪倒映湖中，四周绕着白色盐带，宛若戴着一个玉项圈;湖内的盐花各具形态，大有云南石林的风姿。因盐湖水中含有多种化学元素，蕴藏着巨大的无机盐矿产资源。千姿百态的盐花是察尔汗盐湖中最美的奇观。这里的盐花晶莹如玉、变化万千，或形如珍珠珊瑚，或状若亭台楼阁，或像飞禽走兽，婀娜地峭立于盐湖中，使盐湖美得沉静、美得让人流连。

站在浩瀚的盐湖岸边，突然感到人在自然界中的羸弱与渺小。山水相依，天高地阔，竟使人荡气回肠，禁不住思绪万千。

万丈盐桥

车在高速路上奔驰，一直向着格尔木东北方行驶，大漠戈壁，四野茫茫。过了鱼水河，鹏翔说：“此刻，我们已经置身在万丈盐桥上了，这些稀疏的植被是骆驼刺。”我急忙让鹏翔停车，与寒月争先恐后地跳下车，想一睹这举世罕见、远近闻名的人间奇观。但眼前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公路而已，并非我想象中那雪白的、又高又壮观的大桥。

经鹏翔介绍才知道，这条路竟是悬浮的，全部由盐晶在湖面上筑成，足有几米厚，并与周围自然结成的盐盖连成一体，使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平常的陆地上。盐桥全长32公里，折合市尺制可达万丈，因此而得名万丈盐桥。更不可思议的是，路面的维修方法十分独特，如果发现哪里有坑坑洼洼，只需从路边铲一点盐来填平，再洒一点卤水就可平整如初。站在这神奇的桥上，禁不住赞叹大自然的神奇，同时十分敬佩筑路将军慕生忠的豪气与智慧。鹏翔又指着沙漠说：“这里是察尔汗盐湖的达布逊盐湖区，生长着很多罗布麻。此植物是因罗布泊而得名，那里出产全国最好的罗布麻，主要生长在孔雀河和疏勒河区域的个别地方，新芽罗布麻茶的产地就在罗布泊。我们这儿的盐湖沙漠里也生长。”

我们一行人来到路基沟底，还没有进入沙漠，就见到一蓬蓬罗布麻倔强地生长着，在戈壁大漠迎风摇曳。罗布麻，夹竹桃科，属直立半灌木，淡粉红色花。主要野生在盐碱荒地和沙漠边缘及河流两岸、冲积平原、湖泊周围及戈壁荒滩上。《本草纲目》等十余部医学巨著都对罗布麻叶降压、降脂、软化血管、强心、安神助眠等功效有翔实、肯定的记载。《三国志·华佗列传》记载：罗布麻是主治眩晕症（现称高血压）、延年益寿的传世方剂。含有多种生物活性成分，对免疫系统的多环节都具有不同程度的调节能力，起到保护肝脏的解毒作用，对体液免疫有明显的调节作用，有一定的抗过敏、抗病毒作用，因而达到清火、平肝的作用。还具有降血脂降血压、强心利尿、润肠通便、促消化抗便秘、安神、促进睡眠、调节心脑血管功能等作用。

那怒放的花儿如粉红色的风铃，在朔风中不断发出一串串属于沙漠的强劲铃音，为戈壁沙漠、为少有的沙漠旅人驱走风尘，释放出属于沙漠的一腔热情。情不自禁，我俯身亲吻这沙漠精灵，之后，轻折一朵入口：清香微甜，继而微咸，后味微涩，再捻一撮沙土入口，微咸而后涩口。是柴达木的味道！

离开罗布麻，继续驱车前行，万丈盐桥是世间罕见的一种路桥，也是柴达木盆地的一大奇观。桥上路面光滑平坦，山色湖光相映，景致很美。玉带似的盐桥，路旁无护栏，桥下无桥墩，更無潺潺流水，却像一把犀利的剑将浩瀚的盐湖一劈两半，直抵天尽头。这条举世无双的公路，是率领队伍修建青藏公路的慕生忠将军按照彭德怀老总提出的要求修建的。1954年5月11日，青藏公路在格尔木正式破土动工，到12月15日，仅仅用了7个月零4天，千里青藏公路就修通并正式通车，成为新中国诞生后震惊中外的一次壮举。

万丈盐桥，雄踞在海拔2765米的高地，横穿察尔汗盐湖腹地。其气势如巍巍昆仑，其气度如绵延的祁连山脉，是这豪迈的高山之巅，是这丰富的宝藏蕴藏，孕育出了柴达木盆地的察尔汗盐湖。穿行在万丈盐桥上，放眼四野，盐湖茫茫，周围黄沙万里。

察尔汗，此刻，我投身你的苍凉，拥抱你的筋骨，触摸你的沉寂，也感知到了你强有力的脉动！

作者简介：李海娈，笔名瀚海。青海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紫色心香》《流年静语》和《红色记忆》等。099693A8-4F81-41EF-8F4C-8BDADEDB2E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