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创印象
你以为,有勇气拉着雪橇、经过几十天生死考验,一个人独闯北极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以为,有能力主持研制我国月球车和火星车导航定位系统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以为,敢于只身闯北极的一定是个身体强壮的探险家,而能够参与国家重大科技计划并主持开发关键技术系统的一定是个学富五车的科学家。如果有人说,干了这两件壮举的是同一个人,你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不光是我信,我们2008年三江源头科考队的46名队员,都信!
这个集探险家和科学家于一身的人,是我们三江源头科考队的首席科学家——中国科学院遥感与数字地球研究所研究员、工学博士、博士生导师刘少创。刘少创是一个让人钦佩的人,为了证明我所言不虚,下面罗列部分他的事迹:
1995年,作为中国首次远征北极点科学考察队的一员,徒步到达北极点,这次考察开创了中国北极考察的新纪元。
1999年起,開始使用遥感技术确定世界大河的源头和长度,已经完成了尼罗河、亚马逊河、长江、密西西比河、叶尼塞河、黄河、鄂毕河、黑龙江、刚果河、澜沧江等二十多条河流的源头确定和长度测量。
2002年,从俄罗斯共青团员岛出发,进行单人徒步无后援北极考察,第二次到达北极点。
2007年开始,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国家863计划等的支持下,开展了我国月球车和火星车导航定位系统的研制。研究成果已成功应用于“嫦娥三号”任务支持,并将服务于嫦娥四号、五号和未来的火星探测计划。
2008年,在国家测绘局和青海省人民政府组织的三江源头科考队任首席科学家,这次科考测定了长江、黄河、澜沧江的19个源头,并进行了重力、气象、地理等多学科考察研究。
刘少创是一个永远行走在路上的人,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同时,他在尼罗河的源头地区——卢旺达Nyungwe国家公园进行考察研究。刘少创从事的那些高深的科学研究对于我这个码字儿的人来说,理解起来确实有难度,而且我知道,我这辈子也理解不了其中的奥妙了。所以,也只能从我的角度观察和认识刘少创,这就难免肤浅,希望他不要见怪!
刘少创是天津人,但是听不出天津口音,满口北京味。他说,是因为他们老家武清的口音本身就更贴近北京。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唯有读书改变命运,在兄弟姐妹中,他是读书最成功的。
“大学毕业被分配去了地震技术专科学校(现防灾科技学院)”,刘少创说,如果不是坚持考研读博,他现在可能是防灾科技学院的一名教师。知识再一次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来到了中科院。
在科考队时,刘少创永远斗志昂扬,不论去哪里,他几乎都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但有一次我分明感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我写了一篇《刘少创印象》,在新华网刊登出来以后,他似乎有些羞涩,虽然不太明显,但我还是从他的表情和步态感觉到了。
在江河源头的认定上,刘少创坚持“河源唯远”的原则,他认为,对河源认定的标准应该是统一的,不能随时变化。而“河源唯远”是世界地理学界普遍的江河源头认定原则,应当奉为圭臬,不可改变。依据这一原则,科考队测定的长江源头当曲和黄河源头卡日曲与传统认识不同,虽然还没有得到官方认可,但刘少创坚持认为科考队的测定是准确的,并为此奔走不息,直至今日。
青海省杂多县是当曲和澜沧江的源头区,在那里,刘少创是真正的名人,上至县领导,下到学校的孩童,都知道科学家刘少创不辞辛苦,多次考察认定的长江和澜沧江源头都在杂多,杂多人也因此而自豪。
刘少创不抽烟,但是喝酒。我到北京出差,他请我喝最好的二锅头,但是当天天气太热,我们一起喝了啤酒。我回来以后,收到一个快递,原来他把拿到饭桌上的那瓶“最好的二锅头”给我寄到了西宁。他说,说好了是让你喝的,就一定要兑现。
刘少创比我大7岁,我陪他去可可西里,没想到他在高原的表现比我这个常年生活在高原的人还要好,让我对他的钦佩不由得又增长了几分。我跟刘少创开玩笑说以后要收我儿子做他的学生,他爽快地答应了。我回家鼓励儿子好好学习,以后可以考“中科院刘少创的博士”。儿子瞪着眼睛问我遥感测绘是干什么的?我解释了一通,儿子最后给我的回答是“不喜欢”,让我很没面子。
说起刘少创的经历,有一点我很疑惑: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前往北极点,还在路上遭遇北极熊险些丧命,科学需要如此玩命?他说,单人考察北极,探险的意义大于科考的意义。科学研究和探险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在一定意义上说,科学研究就是一种探险。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如果没有探险精神,是不能取得创造性的研究成果的。
刘少创的解释让我豁然,想想日常,我们是不是只会按部就班,尸位素餐,而最终碌碌无为?也许,我们的身边多一些具备科学素养的冒险家,是一件大大的幸事!
我所认识的才嘎
虽然当年没有小视频,但身为青海省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的才嘎,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网红”,在整个青海省,他的媒体关注度绝对名列前茅。
作为青海本地的媒体记者,认识才嘎是顺理成章的事,而我跟才嘎第一次见面就成为了朋友,缘起一句康巴藏语。
跟才嘎见面,例行握手问好以后,我说了一句藏语:“我是玉树的卓巴。”我写在这里的这句话除了“卓巴”这个词以外,都是汉语,因为“我”这个词的藏语发音我在汉语中找不到发音相近的文字来代替,而“玉树”本来就是藏语音译,藏语跟汉语的发音是一样的。
有意思的是“卓巴”这个词。
直接翻译过来,“卓巴”的意思是牧民,但玉树康巴语中这个词又有一层藐视、看不起的意思,有点像汉语中说的“乡巴佬”“土包子”。
听我说完这句话,才嘎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问我:“你这句话从哪里学的,谁教给你的?”我告诉他,当年父亲在玉树工作,1976年,我从河北老家来到了玉树,1983年离开,我在玉树生活了7年。才嘎说:“怪不得你的玉树话这么标准。”099693A8-4F81-41EF-8F4C-8BDADEDB2E04
才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擁抱,行了最亲密的贴面礼,从此我们成了朋友,贴面礼也成了每次见面必行的礼节。
2005年11月11日晚上,我独自一人开着新华社的红色吉普车在化隆县的一个山顶上赶路,西海都市报摄影记者张海东打来电话,移动信号不好,但我还是听清了:“藏羚羊申吉成功了。”当天,奥组委公布藏羚羊成为奥运会吉祥物,整个青海沸腾了。
“藏羚羊申请奥运会吉祥物”的思路来自于才嘎!
我一直认为,这是才嘎送给500多万青海人民的礼物,藏羚羊申吉成功的那一刻,才嘎的人生走到了巅峰。当然,在藏羚羊申吉的过程中,还有很多部门、很多人都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但作为最早的倡议者,才嘎居功甚伟,无可替代!
2002年夏季的一天中午,我陪着怀孕的妻子在西宁宾馆对面的沙力海清真饭馆吃饭,才嘎带着管理局的刘中等几个人走了进来,我们小桌换大桌,坐到了一起。就在那个饭桌上,我第一次听才嘎讲述藏羚羊申吉的思路,他说藏羚羊完全符合奥运会“更高、更快、更强”的体育精神,可可西里管理局已经向省里提出申请的意愿,希望得到更高层次的官方认可。
随后的几年,才嘎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他跟可可西里的巡山队员们奔赴北京、上海、广州等地搞巡展,到高校演讲,走访高层领导、国内知名专家和环保人士,争取更广泛的支持。才嘎每星期都会给奥组委打电话,以至于奥组委的话务员都记住了他,一听声音就会脱口而出“才嘎局长”。他逢人就讲藏羚羊符合奥运精神,那时候,他很愿意跟媒体接触,讲述藏羚羊和野牦牛的故事……
上天不负有心人,藏羚羊成功了,才嘎成功了!
2003年3月,还在西宁晚报当记者的我出差到格尔木,我找到了可可西里管理局,才嘎不在,管理局才达书记接待了我,我提出要跟着巡山队进入可可西里。才达说第二天巡山队就要进山,但我能不能进山,要请示才嘎局长。
才嘎在电话里问了三遍:“你真的要去吗?”我表达了想要去可可西里巡山的强烈愿望,才嘎同意了!第二天凌晨4点,才达书记亲自驾驶警车开道,为我们送行,直到在夜光下看见昆仑山影影绰绰的庞大身躯,才达书记才停车回返。两辆“战旗”载着我们7名巡山队员和20天的给养、油料向着可可西里飞驰而去……
那是怎样的一次旅行啊,让我终生难忘!
忘不了库赛湖边牵扯在天地之间的云幛,忘不了地震撕开的几百公里长的地缝;忘不了车灯下安静的藏羚羊,忘不了跟吉普车赛跑的藏野驴;忘不了深夜里悄悄接近我们的野牦牛,忘不了给我们留下了一片血糊糊岩羊皮的棕熊,当然也忘不了巡山队员们以防不测拉开枪栓的“咔嗒”声。
赶往卓乃湖的路途中,漫天大雪呼啸而至,两辆“战旗”犹如两只小小的甲壳虫,在广阔无垠的荒野上艰难爬行,命悬一线,随时都有可能魂归天外。那一刻,对自然的敬畏油然而生,我深深地感受到,在天地之间,人不过是一闪而逝的蜉蝣,亘古永存的是自然,我们只是自然的匆匆过客。
在可可西里和羌塘的交界处,巡山队迷路了。我们渴望见到的宿营地——月亮湖迷失在了高山峡谷之中,怎么也找不到。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队长韩宗隆在跟队员们商议以后,决定驾车翻越眼前高耸的唐古拉山。吉普车在陡峭的山坡上画着“之”字,马力全开,高声吼叫着,向着峰顶缓缓前进。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爬升,我们终于登上了山顶,这时发现,月亮湖就静静地躺在山脚下。
“敬畏自然”和“只要心里有路,就永远不会无路可走”,是我在可可西里得到的人生感悟,从可可西里巡山以后,成为了我做人做事的行为准则。我知道,这是可可西里和才嘎等一众巡山队员们送给我的特殊礼物。
可可西里受到人们的关注,源于中共治多县委副书记、治多县西部工作委员会书记索南达杰和他组建的“野牦牛队”。1994年1月,索南达杰在与盗猎者的枪战中中弹牺牲,可可西里由此进入了人们的视野。索南达杰牺牲以后,他的继任者扎巴多杰、梁银全带领西部工委巡山队,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野牦牛队”继续奋战在可可西里,但由于没有正规编制、没有执法权、个别队员倒卖藏羚羊皮等问题受到了质疑。
1997年,青海省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青海省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森林公安局正式成立,才嘎主动请缨,担任了首任局长。“野牦牛队”的很多队员被管理局“收编”,但由于没有正规人事编制,待遇低下,随后绝大多数人陆续离开了管理局。
在此后将近10年的时间里,“野牦牛队”和管理局之间的名分之争持续不断,一些媒体记者、民间环保组织以及环保人士出于对“野牦牛队”的怀念和同情,不断抛出话题,炒热可可西里,这给才嘎和管理局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有一次,来自内地的两名媒体记者专程赶到西宁采访才嘎,才嘎喊上我一起参加了采访后的晚宴。我在饭桌上向两位媒体同行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可可西里环保事业需要国家队、正规军。”
应该说,可可西里环保事业的开创者是索南达杰,而才嘎则是可可西里环保事业的发扬者,在他的带领下,可可西里的环保工作逐渐走上了正规化、法治化。
才嘎始终坚持对可可西里的宣传,他支持陆川导演完成了电影《可可西里》的拍摄,而这部电影也使可可西里名扬天下。
2009年国庆,新华社策划了一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的人物专访稿件,我奉命再一次采访才嘎,才嘎给我讲述了自己从玉树通天河畔的一个牧民小孩到解放军骑兵战士、国家干部的成长经历。才嘎的人生很精彩,后来新华社刊发的稿件标题就是《祖国给了我精彩的人生》。今天为了写作这篇文章,我百度了一下才嘎,发现才嘎百度词条的大多数文字都是那篇稿子的原文。
去年的一天,已经比我高出一截的儿子洗完澡以后,竟然在脑袋上顶了一条他婴儿时的毛巾被出现在我的面前,十分滑稽,我一眼认出那条毛巾被是儿子满月时才嘎送来的礼物,这让我感慨万千。
才嘎退休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最后一次联系是3年前应分社党周社长的要求,我打电话邀请他一起坐坐,而当时他正在九华山旅游,未能如愿。有人给我说,曾在街上看到过才嘎,说他背有些弯,没有以前那么挺拔了。这让我猝然想起,才嘎已经是将近70岁的人了。099693A8-4F81-41EF-8F4C-8BDADEDB2E04
去年秋季,我陪同2008年三江源头科考队首席科学家刘少创博士前往可可西里,一路上,成群的藏羚羊不时出现在公路两旁,悠闲自在,毫无惊恐之状。而今的可可西里,早已没有了杀戮,告别血腥,回归祥和。更为可贵的是,可可西里也早已超越了可可西里本身,环保理念深植在神州大地,深入了亿万人的心中!
望着山峦起伏的可可西里,我深深知道为了这一方土地的安宁,有多少人付出了泪水、血水甚至生命。作为一名曾经的巡山队员,我常常想起那些熟悉的人名和面容:才嘎、萧鹏虎、刘中、罗延海、韩宗隆、格来、拉巴、扎多、王周太……
我曾经跟媒体圈的朋友们说,每年都应该最少跟才嘎见一次面,请他吃一次饭,现在看来明显爽约了,希望才嘎能原谅我的不恭,但不论见与不见,才嘎都永远是藏在心里的兄长挚友,当然更希望我们能经常见见面,聊聊天,一起回忆曾经的战斗岁月!
勇者刘峰贵
我相信,人跟人之间是有缘分的。
我跟刘峰贵被科考队撂在杂多县政府招待所里一起待了三四天,而其他人都去了澜沧江源头前线。
刘峰贵是因为感冒,而我则是因为替补:本来分社安排随队的是一名女记者,但是科考队明确表示“不要女性”。于是,因替补而没有车位的我就跟患病的刘峰贵成了好朋友。
这,就是缘分!
为了打发无聊的日子,我找到当时在杂多县法院工作的三哥,让他带着我俩在附近溜达,结果一个叫“郭道嘎”的大峡谷让刘峰贵这个地理博士很感兴趣,他说这条峡谷里的古树很值得研究,可以根据树木的年轮研究三江源地区几百年来的气候变化。
刘峰贵教授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博士生,当时任职于青海师范大学生地学院,在科考队司职地理组组长。地理组共有4名队员,分别是刘峰贵、青海师大侯光良博士、在校生刘国和青海省气象局的李甫。
地理组的主要任务是对土壤、生态、气候、地名以及历史传承等进行调查研究,采集土壤样本、测量温度、湿度、气压、数老鼠洞、向当地人询问了解地名含义和传承是这个组的日常工作。李甫携带的“单兵气象站”是这个组最引人注目的设备,使用这台机器,可以将测量地区的基本气象数据“一网打尽”。
刘峰贵是个低调的人,总是默默工作,不事张扬。在写这篇文章时,我想找几张他的照片,但是翻遍了科考队给我提供的图片库,折腾了3个小时,才总算找出来两张可以用的正面照。
在整个科考过程中,我经常跟地理组一起行动,主要是想跟刘峰贵交流,他的知识和研究成果让我受益匪浅,我心中积压了好几年的一个疑惑也因此得以解决。
三江源,因长江、黄河、澜沧江发源于此而得名。自上世纪90年代后期以来,这一地区的生态日趋恶化。2004年初,九三学社向国家高层提交了一份报告,反映三江源地区生态恶化严重,不容忽视,得到了高度重视。2004年下半年,新华社组织记者进行中国藏区调研,青海分社由王圣志和我两人组成小分队负责青海地区的采访调研,这次调研中生态问题是其中最为重要的选题之一,新华社的稿件再一次引起高层重视。2005年,中央决策实施三江源生态保护工程,首期投入75亿元用于退牧还草、草原灭鼠等生态保护项目。
到科考的2008年,我已经跑了4年多的三江源,几乎跑遍了源头地区的每一个乡镇,但在几年时间里,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三江源地区的生态恶化?
我看过的所有资料和采访过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同样的表述:自然原因和人为因素共同导致了三江源地区的生态恶化。
自然原因是什么?有人说是气候变暖,那么气候变暖又是如何影响了三江源地区的生态?没人说得清楚。
人为原因是什么?有人说是过度放牧,对此我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通过几年的采访,我发现三江源地区的牲畜并没有增加,有些地区甚至在减少。这主要有几个原因:1.受宗教信仰的影响,不杀生的观念在牧区深入人心,很多地区的牧民不再养羊,而是养牛,因为杀一头牛取得的肉食要比杀一只羊要多,这样可以少杀生;2.养牛要比养羊省事,养羊需要专人跟着走,而养牛只需要早晨放出去晚上赶回来就行了;3.虫草价格上涨以后,很多地区牧民的主要收入来源变成了采挖虫草,一部分人不愿意再干放牧这样的苦活累活了;4.城镇建设力度的加大吸引了很多牧民进城,放弃了传统的牧业生产方式。草原上牲畜没有增加,怎么能是过度放牧呢?
但是,人们眼看着草原一天不如一天,黑土滩面积不断扩大,草原上漫山遍野跑的都是老鼠,开着车在草原上走,一路可以轧死不少。以前十一二亩草场就可以养活一头牛,逐渐变成了20亩、30亩甚至上百亩草场才能养活一头牛。我曾经写过一篇稿子——《三江源生态恶化触目惊心》,描述了我在草原上见到的惊人场景。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刘峰贵,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因为他是研究地理专业的。
刘峰贵结合考察和以往的研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气候变暖导致三江源地区土壤水分涵养层下沉,是三江源地区生态恶化的主要原因。
刘峰贵的解释很通俗:气候变暖会增加当地的蒸发量,原本地表以下5厘米可能就是水分涵养层,也就是说,地表以下5厘米的地方就有水,以供牧草吸收,但气候变暖导致水分涵养层下沉到了地表以下7厘米或者8厘米的地方,牧草的根须达不到这个深度,吸收不到水分,就枯死了。
刘峰贵说,牧草枯死以后,鼠类为了生存,会扩大活动空间,不断向周边地区迁移扩散,造成鼠害,黑土滩就是这样形成的,加之三江源地区土壤层薄,很容易沙化,如此一来,三江源地区生态恶化就难以避免了。
那么,全球气候为什么会变暖?
刘峰貴告诉我,一些专家的研究成果显示,人类进入工业文明以来,全球气候一直呈现变暖的趋势,这跟工业生产是密切相关的。
我释然了!
感谢刘峰贵,为我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也为我以前采访到并且在稿件中提出的“建立生态补偿机制”等建议找到了理论基础。
作为工业文明的受益者,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对三江源以及更广大范围内的生态恶化承担责任,生态保护是全人类的共同责任,而不仅仅是某一特定地区的人们的责任!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三江源地区的牧民是生态恶化的最大受害者,将他们归为破坏者是不公平的!
三江源头科考以后,我跟刘峰贵经常见面,讨论了很多问题,后来决定合作一本书——《源伤》,我很快就拿出了基本架构,甚至连每个章节的标题都拟定了。
可是,我把这个牛吹大了!
10年时间里,由于事情太多(这当然是最俗最好找的理由,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懒惰)一直没有写出来。去年三江源头科考十周年纪念活动上,我重提旧事,希望能抓紧搞出来。刘峰贵说,时间耽误了也有好处:三江源头科考以后,他又参加了青藏高原科考,并且先后多次深入高原牧区,又有一些新的发现和成果可以用上。
刘峰贵是个学者,学者说话办事严谨、靠谱。我曾经因为一个同事孩子上师大附中的事找他帮忙,他说“科考队生死兄弟”的事一定要管,他采取的办法是到校长办公室坐着聊天,不给办就不走。他的热情和执着让我感动。
刘峰贵是科考队第一个被感冒侵袭的人,在海拔4300米的玛多县就挂上了吊瓶,一直坚持到杂多县,最终养好病并且坚持到了最后。
后来我想,刘峰贵带病坚持上高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在高海拔地区患感冒很容易引发肺水肿和脑水肿,危及生命。我小时候在玉树一起玩大的邻居小林就是因为感冒没好赶去治多县上班,结果赶到治多的当天下午就因肺水肿去世了。
刘峰贵没有因为患病而退出科考队,勇气非常人能及,称得上是文雅的勇者!
知识使人勇敢,科学使人无畏!看来真是这么个理儿。
作者简介:任晓刚,新华社青海分社多媒体新闻中心主任。099693A8-4F81-41EF-8F4C-8BDADEDB2E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