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广义开店

2019-09-10 07:22刘家朋
参花·青春文学 2019年11期
关键词:茶店广义老头儿

作者简介:刘家朋,男,1953年7月12日出生于山东招远,农民作家。1987年至1989年参加“人民文学函授中心”的函授学习;1999年至2003年参加鲁迅文学院普及部的函授学习。2003年开始在《参花》等杂志发表小说五十余篇,以中短篇为主,代表作《莲花出水向阳开》《杨立生的爱情事》《哦,鲜花献给育花人》《半夜,何二川家的灯光》《走出迷茫》《拖拉机厂来了个王医生》等。

杨立新独自一人坐在小区运动场的長椅上,两眼望着远处的蓝天,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他是一位象棋高手,年龄有四十七八岁。自从住进市里以后,每逢休闲时间,他便到小区运动场找棋友对弈,却从来没有遇上对手。不想,就在一个多月前,他终于遇上了一位对手。这个对手名叫崔广义,是一位退休干部,年龄有六十七八岁,中等身材,圆圆的脸,嘴角微微上挑,眼角边的皱纹也微微上挑,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向人微笑。此人不但象棋下得好,为人也极和气,与人处事,言行举止总能给人一种热情大方的感觉。等下棋下得累了,二人便说南道北,谈古论今,言语间真是投缘极了。有时候,下棋或聊天,看看天已正午,或是傍晚,崔广义便请他到家中喝上几盅。他感到不过意,便也请崔广义到自己家喝上几盅。如此你来我往,二人感情逐渐加深,只要一天不见崔广义,杨立新便感到闷闷不乐。于是,他便每天都到小区运动场与崔广义见面。

可是,近些日子,不知为什么,连续七八天,他再也没有见到崔广义来运动场了,他的心神就与断了线的风筝那样,飘荡不定起来。

时逢中秋,天高气清,小区内有桃子、山楂、无花果、柿子等多样果树,果子都熟了,果香四溢。午饭以后,气温适宜,人们三三两两,欢欢乐乐地陆续来到运动场游玩。累了便坐到长椅上休息,然后相互闲聊一会儿。而此时的杨立新,像是丢了魂似的坐在那里,两眼直直地看着远方,盼望与崔广义见面。不知不觉间,身边已坐满了人,他似乎都感觉不到。正闷得慌,忽听得一位五十多岁的女街坊对另一位女伴说:“喂,妹子,听说崔广义要开茶店了,你知道吗?”

那位女伴回话说:“是呀!我也听说过这事,起初寻思他这么大年纪,退休工资领着,不可能还想干开店这样挨累的营生,那天见他在南面公路边拾掇屋,才知这事是真的。”

女街坊两眼顿时显露出敬佩的光芒:“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操劳。可真是过日子的人哪!”

那位女伴说:“就是,人家可真不简单。”

接着周围有几个认识崔广义的人,也跟着异口同声地夸赞起来。

杨立新听罢,不觉心里一亮,暂时顾不得欣赏崔广义多么能过日子的事,开口便问女街坊的女伴:“喂,妹子,你知道老崔开店的具体地点吗?咱们以后搭伴到他店里去买茶。”

那位妹子很有兴致地说:“知道啊!你出了咱小区东大门,直接右拐,往南走二百米。他的店门上已挂上牌子了,只要抬头往西一看便见。”

杨立新听了,如获至宝,道一声:“谢谢你啊,我这就去看看他的茶店。”说罢,立即起身,便匆匆去找崔广义去了。

那位妹子给杨立新所说的地点没有错,崔广义的茶店就是在离他们小区往南二百米处的公路西边,门朝东。门上槛横挂着一块长二米、宽一米的牌子,上面用红油漆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大字:诚信茶店。崔广义本是租用别人家的房子。这是一处上下二层的楼房,单论占地面积,也不过就是五十多平方米。上层,崔广义在正中央用胶合板隔开,成为两间,一间当仓库,一间为休闲住宿用;下层便是店面,崔广义把四下里均设立为货架子,正中央东西并排设立着两张桌子,一张作茶几用,一张为待客闲用。

厨房还未设立好,中午,崔广义使用电磁炉,就在茶几边的电插座上插上电源线,随便煮了点面条吃了后,便静静地坐在那里准备接待客人。

“哎呀,大叔,我可找到您了。”崔光义吃过饭不大一会儿,杨立新便来了。店门敞开着,杨立新像与娘亲分离已久的幼儿那样,还未跨进门槛便亲切地喊起来。

崔光义急忙回话:“快进来,快进来,进来喝茶。”

茶几的四面都有靠背椅,杨立新在崔广义的侧面坐下了。崔广义把茶烫好,取杯子给他斟上一杯,热情地说:“来,来来,品茶,品茶。”

杨立新嘴里说着“好的,好的。”眼神却直直的,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他们二人在小区运动场下棋时那些个动人心弦的棋局,又想起二人共同聊天及一起喝酒的欢乐情景。他心不在焉地伸右手操起杯子,胡乱往嘴里倒了一口,然后闷声地说:“大叔的茶倒是不错,可是,我好不容易交上你这么位棋友,这么一来,你可没有时间再和我下象棋了。”

崔广义笑着说:“想下象棋,咱们一点不碍呀!桌子这有现成的,等我回家把棋子和棋盘都取来,咱们在这里不但能下象棋,还有茶水喝着,不是更好吗!”

杨立新一听这话,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愉快的光芒,“嗯,好好,还是大叔想得周到。”

接下去,二人便又山南海北地聊起天来。

二人聊着聊着,杨立新忽然想起自己曾听崔广义说过:他的儿子在市里信访办任职,儿媳在市里第一中学当教师,小两口工资都是五千多块。崔广义老两口的退休费也是在五千多块以上,他们全家人的生活可以说已达到了小康水平。于今,他这么大岁数了,凭着清闲福不享,还忙碌着开店,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想到此,杨立新不觉叹了一口气,“唉,大叔都这么大年纪了,退休费领着,还开什么茶店?”

崔广义微微一笑说:“这个嘛,也算是个人爱好吧。人,毕竟需要一定的精神寄托,不然,就活得没有意思了。”

“爱好与精神寄托?”杨立新的脸上显现出几分苦笑,“我的崔大叔啊!你说你爱好点什么不好,偏偏爱好开店。这一天早起晚睡,时刻都把身子绑在店面上,有多辛苦!如果说爱好的话,还不如打打扑克下下棋呢!”

“你……不对!”崔广义听罢,眼神中明显流露出反感,但很快地又恢复了常态,“你错了,小杨,创业这种精神寄托,它和下下象棋、打打扑克可不一样,下棋打扑克只不过是因闲着无聊暂时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并且,这种放松法掌握得当还好说,掌握不得当,还会出现种种不良现象。而创业却能造福人类。咱们能为后人造福,为整个社会造福,何乐而不为呢?”看他说话这一急一缓,起初,显然他是觉得杨立新说话触犯了他应遵守的原则,心里不愉快,但顿时又想到二人都是好朋友,不值得为说句话便那么严肃。

杨立新听罢,“嗤嗤,嗤嗤”不禁苦笑起来。他深知崔广义是耐着性子跟自己说话,但他觉得此时崔广义说话的口气,无非是迂腐加善良而已,反而心里暗暗发笑,“可是,你这样奔操,毕竟是很辛苦的呀!这么大岁数了,你说你图个啥?”

崔广义说:“创业辛苦这是事实,不过,你要明白,人最好为美好的念想而活,为信仰而活。平常人所认为的辛苦,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的皮肉感觉而已。从古到今,那些高明的人,都是先让皮肉辛苦一點,最后换来心灵的幸福。为了心灵的幸福,最好的办法没有别的,就是把表面的皮肉辛苦当作乐。咱们应向高明的先哲们学习才是。”

“只说是把辛苦当作乐,能乐起来吗?”

“这就是人的人生观和幸福观的问题了,你只要把幸福的立足点建立在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基础上,怎么会乐不起来呢?”

“可是……哦,也是……”杨立新刚想说,可是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的,谁还不巴望自己吃得好,穿得好,又玩得好呢?但转念又不得不暗暗佩服崔大叔说的话很有道理:首先说,自己还不到五十岁,天天光吃喝玩乐,日久,老婆孩子肯定不喜欢,再说,不管想挣钱,或不想挣钱,人活着总要与人群打交道,要是光为自己着想,肯定是行不通的,还有,吃大鱼大肉多了,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多吃点野菜反而对健康有利等等诸多问题。正想着,杨立新忽然又把崔广义这些话与自己的家境挂起钩来了。

原来,杨立新本是一位建筑队的包工头子,曾因建楼修路赚了大钱,银行存款五百多万。不料,去年突然运气点背时,不顺之事连连发生,一年竟赔了五十多万。这一赔钱,他便对事业消极起来,心想:反正我银行里还有四百多万,老婆上班还能领工资,我就是什么事不干,钱也足够我后半生全家人用的。就干脆待起来享福得了!于是,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只是待在家里,不思进取。

琢磨了半晌,他有所醒悟,不觉暗暗地想:多亏自己还没去寻花问柳或沾上赌毒呢,要是把那些刺激方式作精神寄托的话,可就麻烦了。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些庸俗的人为了争点小利连命都不顾的诸多场面,又想象着某些人吸毒嫖娼的惨景,不觉暗暗敬佩崔广义的高见。正在觉悟的边沿,忽然,一种消极念想又在大脑中显现出来:可是,创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呀!崔大叔的想法崇高归崇高,但这做生意可不是仅凭你思想境界高便能解决问题的。我就看看你这个茶店能否搞红火吧。

第二天上午,崔广义在家中吃了早饭,带着象棋和棋盘。早早来到茶店,他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杨立新,杨立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店里。二人在桌上摆好了棋盘和象棋,只杀得如同两位武艺相仿的武士搏击那样难分高下。两个人都精神集中,好像周围没有一物。不知不觉两个钟头过去了,四盘棋战完,竟然战了个二平。这时杨立新觉得有些劳累,便说:“大叔,咱歇一会儿吧。”崔广义说:“好,咱说说话,缓一缓脑子。”

杨立新一边与崔广义闲聊着,一边左瞅瞅,右看看。因崔广义的茶店是刚刚开业,货架上摆的货寥寥无几。忽想起在他们二人对弈这两个多钟头的时间里并未见有一个顾客到店里来买茶,便双眉紧锁地说:“大叔啊!您老对人生的深刻见解,我是佩服,您说您这个茶店有兴隆起来的希望吗?”

崔广义笑着说:“怎么,你是不是见我这货架上货不多,又见半晌不来个顾客,有些为我这个小店担忧了?”

杨立新说:“是呀!想把店开起来,半天都不见个人来,这实在是个问题。再说,看你拉这把架子,货架上就放那么几包茶,即便来个客户,见店里这般荒凉,人家还不转身就走了?”

崔广义说:“哎,小杨,货架上的货不多不要紧,咱还需要随着人们买茶的需求量逐渐进货呢!日久货就多了。至于买卖是否能干起来,我想,要想学会做买卖,只要先学会做人就行了。我开这个店就是为大家服务的。现在大家还不知咱的为人,日子一久,当通过办事,大家对咱有所了解后,买卖慢慢就好了。”

杨立新听了,深感莫名其妙。在他心目中,崔广义就像他的亲叔叔,对待长辈,他不好意思再用些强硬的话语打老人家的兴致,不觉长叹了一口气,暗暗地想:好吧,大叔,但愿你的买卖慢慢就好了,我就等着看看你做买卖先学会做人这一招灵不灵。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翁从店前路过,向屋里一瞅,便吆喝起来:“哟,老崔原来是在这儿开茶店哪!”一边吆喝,一边走进店里。原来,这位老头儿认识崔广义,他早就听说崔广义要开茶店的事了,因见二人在屋里说话,估计这店十有八九就是崔广义的,不觉对崔广义热心开店也是深感稀奇。

崔广义急忙站起身说:“来,来来,老大哥,坐下喝茶。”杨立新也礼貌地让座给这位老头儿。

老头儿说:“不坐不坐,我在这儿看看便走。”接着,他环顾了一下店面的四周,然后夸口道:“哦,崔老弟这么大岁数真是不简单,还能开店。”

崔广义谦虚地笑了笑,“这没什么,这没什么,这差事只要肯干,谁都能行。”

老头儿满面笑容,“老弟谦虚了。”说着便到货架前看货,又向崔广义问起崂山红茶和龙井茶的价格来。

崔广义耐心地告诉他价格后,和气地说:“老哥,咱都是熟人,你问问价给我作作宣传也好,不过,今天你初次到我店里来,我就送你这两个品种的茶各一包,你可得拿着啊!”说着,到货架上取下崂山红茶和龙井茶各一包,瞅老头儿不注意,急速地放在他随手带的提兜里。老头儿见崔广义要白送他茶,急忙转身,“别别别,老弟,你这茶的确不错,这两包茶我是要拿着,不过,我该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绝不白拿你的。”

崔广义一急便说:“不,不不,我说送给你就送给你,我是为了让你给我作宣传嘛 ,怎么能说你是白拿呢!”

老头儿说:“不行,这茶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白拿。”说着就伸手向衣兜里掏钱。崔广义急忙用手死死地把住老头儿那只要向衣兜掏钱的手,“别拿钱,别拿钱,今天你要是非要拿钱给我,便是瞧不起你这个兄弟了。”老头儿无奈,只得依从了他。

老头儿走后,崔广义便与杨立新继续下棋 。一盘棋下完后,忽然,崔广义又一位朋友来到店里,这位朋友和崔广义闲聊了几句,也是到货架前打听茶价,崔广义就和对待那位老头儿一样,同样送给了这位朋友两包茶。

一会儿,这位朋友走了,接着,又来了一位熟人,崔广义也送给了这位熟人两包茶。

最后这位熟人走后,紧接着来的是一位陌生人,这位陌生人不是来打听茶价的,只是进屋随便看看。崔广义又热情地送给了这位陌生人一包铁观音。

待没有顾客来了,崔广义照旧跟杨立新用心下棋。杨立新表面跟崔广义走棋,内心却为崔广义不到一个小时白送给四个人茶的举动既纳闷又不赞成,脸上不免显现出异样的神态。原来,杨立新虽然前几天受过崔广义进步话语的感染,但理解并不深刻,过后早把崔广义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崔广义见他神情反常,关切地问:“怎么,小杨,你身体不舒服?”

杨立新面带不解地说:“不,我身体没有半点不舒服。”

崔广义说:“不对,你突然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头。说说吧,说说你有什么难事,我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我并没有什么难事。”杨立新说着便抬起头来,两手平放在桌子上,两眼紧盯着崔广义,心神全不在象棋上了,“我看啊,你开这个茶店,以后有房子不用赔地。”

崔广义问:“怎么了,小杨,怎么我开这个茶店以后有房子不用赔地?”

杨立新说:“你说你怎么了,你说你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白白送了七包茶,什么样的好买卖能抗住你这么白送!也是,人,都有个相好合适和沾亲带故,可是,这些人和你也不过只是认识,有的甚至是不认识,你还这样破费,也不知你这买卖究竟是打算干还是不打算干了。”

崔广义听罢,不觉呵呵地笑起来,“哦,你原来又是在为我这小买卖担忧哇!小杨,你听我说呀,世间万事万物,它都是有一定运行规律的,同理,做买卖的盛与衰也是这样。人,大多都不傻,咱想把买卖做好,你要是和顾客不建立感情,茶,人家也可以到别处去买。这叫你想钱,钱不想你。相反,咱抱着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的信念去办事,大家都受益,咱们随之一定也会受益。”

杨立新听罢,似信非信,正疑惑不解,最先接收崔广义两包茶的那位老头儿,眉开眼笑地领着两位熟人来店里买茶了,经老头儿夸赞崔广义卖的茶好,老头儿的两位熟人毫不犹豫地各买了两包龙井茶。

嗬!老崔真是神了,刚刚摆出他做生意之道半个时辰,这个老头儿便领客户买茶来了。杨立新像发现了什么尖端科学那样,好奇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可是,好奇感刚上来,很快地,他又否定了自己:哦,这是凑巧了,反正我要常来这里跟崔大叔下棋,我倒要看看接收他茶的其他几个人能有什么反应,看看他这个茶店以后的发展趋势到底如何。

从这天开始,杨立新每天都到崔广义茶店里来玩,待崔广义忙时,他便坐在茶几边喝着茶,待崔广义闲时,他便与崔广义下起棋来。随时都细心观察崔广义的言行举止和买卖发展情况。短短六七天内,他见崔广义送给茶的另外几位,也都领着客户到店里买茶。崔广义还是和以往那样,不管是熟人或陌生人,常常是白送茶给人。说话也一直还是那么和气,礼仪谦让,不笑不说话。人们见崔广义如此和善,除了到茶店来买茶外,就和杨立新一样,总想着与崔大叔多接触,有的闲来无事到店里来看崔广义与杨立新下棋 ,有的来找崔广义聊天。崔广义一概热情相待。有时候崔广义见客户们有那棋艺高的,就让客户跟杨立新对阵,他便给前来跟自己聊天的客户一一斟茶。崔广义本是一位博览群书的人,口才又好,常给客户们讲《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古典小说中的故事;有时候也讲解《弟子规》《春秋》等记载传统美德的书;有时还和人们谈论国际国内的形势,来人凡听,无不听得入迷。

这些跟崔广义聊天的人,有的当天就买他的茶;有的则过不了多久来买;有的自己虽然不买,也必定领着亲朋们来买。杨立新看在眼里,暗暗称奇在心里。从此,对崔大叔那种做买卖必须先学会做人的说法逐渐有些领悟。

一天中午,忽然大雨倾盆。有一位十几岁的小男孩放学回家,被雨浇得落汤鸡似的从店门前路过。崔广义恐小男孩感冒,急忙把小男孩叫进店里。崔广义上楼找出自己才给孙子买的一整套新衣服,对小男孩说:“呐,孩子,天气太凉,你把我孙子这套衣裤换上就不冷了。”小男孩不好意思换,崔广义反复相劝,又温和地说:“孩子,你在人多的地方不好意思换是吧,我领你到洗手间换去。”小男孩终于答应了。待雨下得小了后,崔广义又送给小男孩一把雨伞,让他打着雨伞回家去。

在座的人同时向崔大叔投来敬佩的目光。而此时的杨立新,以敬佩的目光看过崔大叔后,面部却突然呈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态。

又是一天中午,饭后,崔广义正在与杨立新等几个人闲聊,忽然一位年过七旬的白发老妇人来店里买茶,说要买两包铁观音。崔广义急忙起身进柜台给她从货架上取下了两包,然后取塑料袋给她装好,递给了她。待算过账后,老妇人用手提着茶袋步履艰难地走出茶店,好像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这时,坐在茶几前的杨立新便说:“我去年在县人民醫院见过这位老太太。听她儿子说,她有脑血栓,平日里她儿子恐怕她磕着,不让她一人出来。今天可能是儿媳都忙着办事,她一个人瞅着空子便走出来了。”

崔广义听罢,脸色立时变得焦急万分的样子,“不好,这个老大嫂一个人走路有危险,咱俩把她送回家吧。”说着,自己一个人先走出门外。杨立新见崔大叔这样乐于助人,自己要是无动于衷就说不过去了,于是,立即起身,与崔大叔共同把这个老妇人送回了家。

回来的路上,杨立新便对崔广义说:“大叔啊!你为人做好事,这不能说是不好。不过,从人生大局来说,努力创业,为社会造福,这就算做了最大的好事,没必要这样施舍。上次那个雨天,你一片好心给那位小男孩衣服,又借伞给他,人家一走了之,既无好的报答,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这就算不错了。似今天这位身体带病的老太太,你还帮她,万一她半路身体突然出现什么意外,她家里人说不定就会反而图赖咱,说老太太的病是被你我拉扯犯了。到那时,咱落得个行好不赚好,图个什么呢?”

崔广义又严肃又耐心地给他解释:“你看看你,想问题正钻牛角尖。你担心做了好事后劳而无功,又担心做了好事反会被人图赖,就好比一位体育运动员在训练自己体能时,担心自己能否被摔伤一样,其实,明知有被摔伤的可能,也还是需要训练的。人做事的最终目的外不了还是为个人的奋斗目标和信仰服务嘛!至于这个运动员能否在竞技中夺得冠军,这就需要看看他在训练过程中的诸多因素是否有利于自己夺得冠军的标准了。”

杨立新听着,眼神不觉一亮,稍有开悟。崔广义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又说:“人心向善,凡是帮人被人图赖的情况,都是双方产生了误会。既是误会,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咱且不提个人有没有助人为乐的信仰,单就做生意来说,你觉得咱做那些与直接卖茶无关的好事与买卖兴衰挂不上什么钩,我却认为大有益处。古人说得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要咱帮他人做了好事,卖的东西又货真价实,以后人家必定会来给咱捧场。久而久之,咱这小茶店肯定会红火起来的。”

杨立新听了,却又纳起闷来。待崔广义回到茶店上楼取东西时,杨立新便对在座的茶友说:“这人真迂腐透了,设法把店开起来便是,正干些没用的营生!”

大约是三天后的一个上午,人们该来茶店听崔广义讲故事还来听故事,该找杨立新下棋还找杨立新下棋。九点多钟的时候,那位在雨天得到崔广义舍施衣服和雨伞的小男孩的父母,带着礼物来感谢崔广义了。在座的人的眼神中都露出对崔广义敬羡的目光。杨立新先是以敬羡的目光看了崔广义片刻,但很快地,脸上又呈现出不平的神态,心想:嘿,这就是你的回报,帮人家那么多,得不偿失!

一会儿,小男孩的父母离去。大家继续闲聊。忽然有位四十左右岁的男子双手各提一瓶人参酒来到店里,崔广义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由自己和杨立新送回家的那位得过脑血栓的老妇人的儿子,

老妇人的儿子一进店门便满脸敬佩地看着崔广义说:“哎呀,老大叔,那天我妈一个人到店里来,多亏您和这位大哥送回家,要不然的话,她一个人非摔跤不可!”说着把目光又投向杨立新。

崔广义说:“没什么,没什么,这点小事您不用挂在心上。”

老妇人的儿子说:“不管如何,我也得表达表达心意。这有两瓶上等人参酒,您和这位大哥别嫌礼薄,请收下。”

崔廣义执意不收。杨立新嘴里也谦让,心里却一直认为做这样的好事是多此一举。

老妇人的儿子便说:“这是我妈的一点心意,你们要是执意不收,她老人家心里会难受的。”崔广义和杨立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已便收下了。老妇人的儿子脸上立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会儿对崔广义说:“来,老大叔,您拿一包铁观音给我看看。”

崔广义急忙到货架前取了一包铁观音递给了老妇人的儿子。老妇人的儿子把铁观音拿在手,略看一眼便说:“我买三包。”崔广义疑惑地问:“前几天你妈不是买了嘛!怎么你又买呢?”老妇人的儿子说:“我妈买我妈的,我买我的。您自管卖茶给我就行了。”崔广义说:“这样,小伙子,这三包茶,你拿两包的钱就可以了,其余一包算我送给你的。你要是喝着好,就给我作作宣传。”

不想,老妇人的儿子却说:“不,大叔,这钱你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是这样,我本来是在双峰山金矿上班,我和我们矿长交往不错。前几天我把我妈买您的茶送给矿长一包,矿长喝了一次便夸这茶很好,让我给他捎着再买三包。另外,矿长让我告诉您,说矿上要给工人们发福利,过几天他有了时间,还要亲自登门来预订一千包呢!”

崔广义兴奋地说:“哦,哦,是这样呀!太好了,太好了!烦请你回去跟你们矿长说一声,我卖给你们茶的价格肯定会优惠的。”

老妇人的儿子说:“不用优惠,大叔,我们金矿有的是钱。矿长说,做买卖最讲究与客户抱团。我把您那天不考虑任何意外后果送我妈回家的事跟矿长说了,矿长极佩服您的为人。其实,别的茶店也有好茶,买您的茶就是想和您常来常往,相互抱团把事情办好,利人又利己而已,您不用客气。”

崔广义点一下头:“说得是,小伙子,你们矿长说得太对了!那,咱们以后就常来常往。”

老妇人的儿子走后,在座的人齐声祝贺崔广义因做好事而得来的回报,而此时的杨立新却怔在那里了,他没想到,他与崔大叔就做那么点好事,竟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终于认识到:单一地为了把买卖搞活,而去做好事固然也是好现象,但是,那样的做好事方法是对乡亲们不真诚的。正因崔大叔是真诚地对待那位老妇人,才得到了老妇人的儿子及他们矿长的真诚相换。他为自己一直误解崔大叔,又当众说崔大叔迂腐,心里愧悔极了,不知不觉,他两眼噙满了泪水。忽听得座上有人在说:“看看吧,行好得好。老大叔真行,把买卖搞活了。”

另外几个人接着说:“就是,就是,行了春风必得秋雨。”

杨立新听罢,看众人那眼神,不觉脑门一皱,陷入了另一种思考。他知道,大家夸赞归夸赞,但对崔大叔这种崇高的做人品格还是没有彻底理解。因为只有他最清楚:崔大叔搞活买卖的最终目的,并非是为了个人享受,而是为了他美好的念想。而这种美好的念想,自然不自然地就是在为他人造福,为整个社会造福。想到此,杨立新不觉以崇敬的目光看看崔大叔,看着看着,忽然感到崔大叔的身影变得无限地高大起来,大得像一棵参天大树。而自己呢?与崔大叔相比较,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小得竟然像一株路边的小草……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心领神会地认识到助人为乐与搞活买卖密切配合的奥妙所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就像密雾天行路突然见到了前方的晴天一样,眼前出现了光明大道,向远方看,有雄伟的身披绿装的群山,有在太阳光下闪亮的弯曲河流,还有美丽的村庄,繁华的街市等等,他的心完全沉浸在获得了处世为人法宝后大脑中所出现的美景享受中……

从此以后,杨立新来崔广义茶店更频了,他下决心好好向崔大叔学习,学习崔大叔那高尚的为人品格和超人的经营胆识,争取做一个和崔大叔同样的人,把自身的建筑事业重新兴隆发展起来。

(责任编辑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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