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流浪的的凯瑟琳

2019-09-10 19:12汤菀慧
速读·中旬 2019年12期
关键词:呼啸山庄荒原凯瑟琳

《呼啸山庄》素以荒凉、凄厉、神秘的美学风格而为人所知,从阴云密布、变换诡谲的荒原,到风狂雨骤、阴森惨暗的庭院,小说一直笼罩在神秘阴冷的气氛之中,犹如风暴即将降临于荒原的前夕。从希斯克利夫的视角看来,爱、恨、复仇、人性的复苏是整个故事的中心意旨所在,而从凯瑟琳的视角看来,却更像一场在迷途的荒原中的自我认同和本质回归的寻找过程。

希斯克利夫突如其来的降临对于凯瑟琳而言,对于整个呼啸山庄而言,就像是荒原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老恩萧先生违背了给自己的儿女带回礼物的约定,却从利物浦带回来一个吉普赛男孩。他的出场几乎引起了整个呼啸山庄的人的反感,他神秘暧昧的身世和难以驯化的野性,与荒原上来时毫无征兆、去后毫无踪迹的风暴一样,充满了神秘和野性。

“希斯克利夫”这个名字,带着野性、荒凉、沉寂的含义,原本属于老恩萧先生一个死去的儿子。“他者”的姓名重新嵌套在这个弃儿身上,希斯克利夫从“弃儿”被纳入呼啸山庄的家庭体系里,却在一定程度上丧失了自己作为独特个体发展的自由性,成为“被收养者”,也成为“非我者”“他者”。

但凯瑟琳和希斯克利夫很快就因本质上的相似性而形影不离,两人在荒野中自然而野蛮生长。正如凯瑟琳自己认为的那样:“不论我们的灵魂是什么做成的,他的和我的是一模一样的”“我就是希斯克利夫”。在沉寂、原始、野性的荒原之中,他们对于自我和他者的界限并未形成,俩人都在对方世界里消弭了自我,在浑然一体中形成了彼此统一的人格,互为镜像,把对方看成是另外一个自我。最初懵懂的爱情和自我人格的形成像植物在荒原中肆无忌惮地生长开来,不受到文明陈规的粘滞,呈现的是非理性的、原始的、超越传统和现实的状态。

作者仅仅粗略地描摹了两人爱情的萌芽与发展,更多地把笔墨落在两人的分离上。两人的分离发生在风暴降临后一次对于荒原的探险之中对比与自我世界截然不同的世俗场景,林顿家族的两个孩子在客厅中温暖的炉火旁长大,呈现的是温暖、明亮、脆弱和敏感;而自荒原中成长的希斯克利夫和凯瑟琳呈现的却是阴冷、坚硬而变幻莫测。一直游离传统、理性和文明制度之外的两个孩子被世俗发现,虽然两人本质是一致的,而世俗在接纳他们时,选择容纳有正统出身和明确来历的凯瑟琳却将拥有神秘来历和异国长相的希斯克利夫拒之门外。两人的分离从画眉田庄开始。

画眉田庄里闪烁的是文明与世俗的光辉,人们举止优雅得体,衣着高贵漂亮,和原始野性的呼啸山庄形成鲜明对比,凯瑟琳和希斯克利夫之间产生了无法弥补的鸿沟。她开始压抑本质中荒原的特质而趋向林顿家族所代表的理性、文明和秩序。在通往文明与世俗的门槛时,凯瑟琳从容地迈了过去,留下希斯克利夫徘徊在门外,独自留守在荒原的疾风暴雨之中,两人自此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凯瑟琳被画眉田庄的接纳,可视为她对于文明、秩序和理性的主動靠近,是她人格中“非我性”的扩张,压抑了人格中野性本质的生长。她在埃德加的求婚和对希斯克利夫强烈的爱中痛苦不堪,无法做出抉择,也是她人格中自我和非我的强烈冲突。然而希斯克利夫的离开却使她不得不放弃了自我中的野性,完全转向了非我。

婚后的凯瑟琳生活在林顿兄妹的温暖和包容之中,任性、野蛮和桀骜不屈的一面根本没有展露的机会,正如奈莉所说:“并不是荆棘倒向忍冬,而是忍冬拥抱荆棘,既遭不到反对,又遭不到冷淡,谁还能使性子发脾气呢?”凯瑟琳的自我完全蛰伏在一派温和与包容之中。而当三年都渺无音讯的希斯克利夫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她原始的、野性的“自我”在一瞬间被重新唤醒,身体却仍然拘束于文明秩序的“非我”之中,凯瑟琳的人格产生了分裂。直到死亡,都未能弥合她在埃德加和希斯克利夫之间、自我和非我之间的裂痕。面对自我和非我的冲突,凯瑟琳无法统一,大病一场,甚至发疯。她沉浸在原始的回忆之中,向往儿时的荒原和自由。她无法辨认镜中的人像就是自己,因为镜中的人像不是最初的、本质的凯瑟琳,而是从雨夜时迈入画眉田庄之后就开始丧失自我、不断在模仿世俗文明秩序中的“他者”凯瑟琳。

凯瑟琳在自我和非我的矛盾冲突中趋于分裂,她哀求要呼吸来自荒原的自由:“那风在窗外枞树间呼啸着,千万让我感受感受这风吧——它是从旷野那边直吹过来的——千万让我吸一口吧!”她病中的疯狂和对希斯克利夫无法抑制的爱,都表明了她最后的选择——野性的、倔强叛逆的自我。“凯瑟琳·希斯克利夫和凯瑟琳·林顿的身份认同矛盾”、“野性的荒原特质和文明规范的世俗秩序的矛盾”与“自我和非我的矛盾”交织在一起,撕扯着了凯瑟琳,她的灵魂永远在荒原上游荡着。她在病中自我剖白:“我从原来的世界里放逐出来,成了流浪人”。她在最后弥留之际,发出了对自我的呼唤:“但愿我在外面!但愿我重新是个女孩子,野蛮、顽强、自由,任何伤害只会使我大笑,不会压得我发疯!”

凯瑟琳选择了自我认同和本质回归,但直至死亡,她再也没能回归本我。于是出现了小说开头“闹鬼”的一幕,凯瑟琳忧郁地哀求让她回到呼啸山庄,重新成为呼啸山庄中年幼的凯瑟琳·恩萧。她从自我的客体化走向本真自我——野蛮、顽强、自由、桀骜不驯。

抛开爱情、抛开复仇、抛开两个家族的恩怨和两代人的是非,凯瑟琳在人生道路上寻找自我、回归本真的灵魂挣扎同样荡气回肠。如今的你我,何尝又不是和凯瑟琳一样,徘徊在自我与非我之间,游离于野性、原始的“荒原”和文明、世俗的“田庄”之间?有的人可能困囿于世俗文明秩序的门内,有的人可能奔跑在自由的荒野,也有的人可能拉扯于自我和非我的矛盾中,但愿你我都能如凯瑟琳一般,在自我意识的萌发、迷失、寻找中,找到最后的归属,回归最本质的自我。

作者简介

汤菀慧(1999.03—),女,广东省梅州人,广州市华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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