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瑞
历史上的奇葩皇帝不算少,“木匠皇帝”朱由校算是奇葩中的奇葩了。堂堂大明天子,把个木匠铺设在了寝宫里,玩起“班门弄斧”的行当来。他不是偶然性地玩,而是专业性地做。凡刀锯斧凿、丹青髹漆之类的木匠活,他都乐此不疲,亲自操作甚至废寝忘食,所造傀儡木像、庭院宫殿、池台林馆,均装饰精妙,雕琢细致,堪称一绝。他还经常让小太监把木制家具拿出宫廷去兜售,自己则装作游客在旁观赏,每当听到人们评论这家具是如此精美之时,他心里总是乐开了花。他亲手制作的喷泉、折叠床,开一代先河,沿袭至今。面对如此高超的技艺和意义深远的发明,冠之以“鲁班王子”的称号,真是当之无愧的。
从常规来看,皇帝与木匠,无论是从身份还是职业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是“劳心者治人”与“劳力者治于人”的水火不容,是苍穹与大地般的天壤之别。兴趣唆使,爱好挑逗,朱由校痴迷其中,做着违反常态、悖论逻辑的“九流活计”。但即使朱由校技艺精湛,木工活儿做得再好,也只能算作一个高级技工,不能由此判定他是一个好皇帝。
“木匠皇帝”是真实的历史人物,现实生活中也有“锄头校长”。
这个“锄头校长”在农村学校颇有影响,属于“民转公”系列。当了校长之后,依旧没有丢掉平民本色,平时一身农家子弟的装扮,闲暇时间还时不时地回老家侍弄一阵田地。可能是投射效应的缘故,这位校长对土地情有独钟,带领师生将校园后的一片山坡开垦出来,将大半的时间用在了稼穑上,栽花弄草,植树种菜,施肥浇水,修剪嫁接,样样活儿都做得有板有眼。校园里,经常看见他脖子上搭一条毛巾,肩膀上扛一把锄头,除草、松土。那片开垦出来的“学农基地”更让他有了用武之地,他总是把身子安放其间,不停地锄地,松土,灭虫……有人请示工作或者找他联系事务,到“学农基地”里必定能够抓个正着。长此以往,大家都喊他“锄头校长”。他深感自豪,校长嘛,就要平普为怀,就要身先士卒。他在用行动证明给别人看。
其实,“锄头校长”与“木匠皇帝”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他们都是勤劳的,都是有技艺的,也都有平民意识、布衣姿态,更有工匠精神。有这种意识和姿态的人,至少不是那种四体不勤、嘴动手不动的人。他们躬身力行,亲力亲为,体现着劳动的价值,诠释着“劳动创造人类”的意义。这种“壮举”也为他们“体恤民情,深谙劳动人民疾苦”提供着一定的可能性。
但是,人们心目中的好皇帝是这样的吗?好像不是的。人们心目中的好皇帝,应该是胸怀大局、望远天下,安邦治国能力高强的人。那人们心目中的好校长是这样的吗?好像也不是的。人们心目中的好校长,仅会稼穑、锄地是远远不够的,应该胸怀大局、目光远大,有治校方略,有教改精神,给教师创造安身乐教的生态环境,给学生营造乐学好学的良好氛围。
一个理念旧、格局小、站位低的皇帝绝不是一个好皇帝,同样,一个理念旧、格局小、站位低的校长也绝不是一位好校长。一个沉迷于小锤子的人,眼里只能看到小钉子,一个只关注稼穑之乐的人,眼里只能看到一花一果,难有雄才大略的气魄、普惠众生的襟怀。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缺失认知。他说:“缺失认知就是个体从满足缺失的需要出发去看待世界。在这种认知中,世界被编进个人的需求组别和受挫组别中,世界的其他特点被忽略或被掩盖。”
正因为被缺失的“一叶”障目,所以,“木匠皇帝”只能局限于一隅而忽略大局,从满足自己缺失的需要出发看待世界,永不满足于对木工家具的创造。因为对他来说,永远有做不完的木工活,这也正是他的稀缺资源所在。他为了弥补更多的“缺失”,只好终日叮叮当当,废寝忘食地做着木器活儿。因此,魏忠贤把准了他的脉,每次请示工作,专挑皇帝做木匠活最上瘾的时机——皇帝正在全神贯注搞加工,哪里还会顾及其他?往往是将手一摆:“知道了,你们看着办吧。”这就为魏忠贤独揽大权、胡作非为提供了可乘之机。因此,国家渐渐走向衰落是很必然的事情。
“锄头校长”也是这样的,也因为将自己编入个人需求的组别里,忽略或掩盖了“世界的其他特点”,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发展了“自我爱好”却忽略了全局,不会关注中心任务,不能抓住主要矛盾。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其实,能扫一室,未必就能扫天下。作为一校之长,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胸中有沟壑,沟壑生风云”,不仅能扫一室,更要能扫天下,身负“扫天下”之重任,夙夜不懈尚难以尽其职,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顾及“细谨”?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在校园里肆意地发展自己的爱好?一个“木匠皇帝”就可使明朝大伤元气,一个“梨园天子”唐玄宗就可葬送“开元盛世”。如果一所学校的校长精于稼穑,或歌唱水平直逼歌星,跳舞水平不亚于舞星,画作水平堪比名家,于是终日忙于田间劳作、歌舞表演、个人画展,忙于结交天下志趣相同者,那么他的本职工作估计也会像“木匠皇帝”那样本末倒置,搞得一团糟。“木匠皇帝”和“锄头校长”,唯有其内心世界不被自我占据,世界才能为之洞开,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崇高境界。
(山东省临沂市河东区郑旺镇湾林学校 27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