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张琴
丰水一片,枯水一线,上承五河、下引长江的鄱阳湖,受长江水位、湖体水位及江西境内五大河流水位的互相影响,成为世界上江湖河生态系统最为复杂的湖泊,有岛屿41座。
四面环水的棠荫岛,由一条湖上主坝和三条附坝连多处山丘组成,面积0.87平方公里,位于鄱阳湖南北向中心、东西向最宽区域。江西五大河流中,除修河和赣江西支外,河水都要在这里汇集,堪称鄱阳湖的肚脐眼。2010年9月,占地280余亩、总投资1.54亿的鄱阳湖水文生态监测研究基地在棠荫水域四座岛屿正式开建,全面监测鄱阳湖水文生态过程,研究气候变化及人类活动影响下鄱阳湖水循环、水环境、水生态变化规律,为国际、国内湖泊研究提供实验和技术交流平台,被喻为“国际水谷”。
我数次上岛,在岛上认识了一些人。在这些人身上,我强烈感受到:时间不完全是线性的,它会折叠,折叠在一个又一个很小很小的空间里面。我特别想还原时间的另一个样子,然后,理解并最终寻找我们向往的更为美好的生活。
一
惊蛰。春雷滚滚。
雷是天地的闹钟,一闹,人、鸟、虫、鱼、花都醒了,各自忙活,到处是春天噼噼啪啪的声响。小吴把快艇停在周溪码头,招呼我上船,说是得赶在大雨前到达监测站。
监测站建在棠荫附属孤岛——蛇山。几年前,我在一个青年专题报告会上听小吴讲过当年的蛇山。当年的蛇山,是一座荒岛,没人没水没电。小吴和同事挤住在施工单位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喝水直接从湖里抽,放点明矾就对付了;吃饭,在小土坡上支着锅子自己弄,一周外出一趟采办食材;用电呢,全仰仗施工方3台发电机,灯亮着时,蚊子兴奋,下雨一样;晚上九点一收工,世界顿时漆黑一片。蛇山蛇多,螃蟹般,横行无忌,目中无人。每个人身上,贴胸口的地方,都得揣至少一包解蛇毒的药,行军床边都伫着一根碗口粗的棍子。有天中午,小吴支着手打了个盹,被梦魇激醒,一睁眼看到一条蛇盘坐在跟前,吐着红信子,他魂都吓没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条红信子成了他挣脱不了的最大噩梦。
小吴的家乡在宜黄棠阴镇。这个镇是江西省历史上四大名镇之一,至清乾隆年间最为昌盛,“五里长街,商店栉比;十里河埠,商船云集;三万六千烟火,九岭十三巷”是当时繁华景象的真实写照。而棠荫水文站,自1957年建站,在江西水文人眼里就跟清朝的“宁古塔”差不多,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愿意去。2009年,棠荫站长调任,职工人人思归,急需一名新站长,局领导从机关到基层,几乎挨个动员了一遍。被动员的名单当中没有自己,别人三呼万岁,可80后的小吴不一样,他渴望挑战,渴望青春奋斗的激情。他主动找局领导说:“我想去。”4月1日,他收拾行李去了棠荫岛。
一帆风力如飞疾,千里湖光似掌平。春天的鄱阳湖,烟波浩淼,水势茫茫,两排白浪在艇后呈“八”字形展开,像两卷大帆。半个多小时后,蛇山小岛出现了,有一处地方闪闪发光,晃得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这是一栋现代感极强的建筑:红色圆顶,玻璃外墙,球体造型将光线反射开来,像岛中即将升起太阳,如是夜晚,恰恰一轮满月升湖面。
推门时,我注意到小吴的手有意在玻璃大门的门把上停顿了十秒。他说,来站上十年,其他苦都不在话下,最难抵抗的是轮值的孤独。每个月,十五天,一个人守着一个岛,整个世界只剩下你自己,所以习惯了每次在推门时都停一会,这样,玻璃里自己的影子无比清晰,看着像是站上有两个人。轮值时,小吴喜欢驾船巡湖,静如止水的鄱阳湖在船桨的作用下不断摇动,亿万斯年的沧桑变幻开始在心里慢慢发酵,灵魂似乎得到超脱。小吴常常看到一道优美的弧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想象那是鄱阳湖神的身影。孤独的世界,太需要那样一束光了。光,能援引年轻的小吴守下去,坚守下去。
二楼,清一色的进口设备。这台是监测鄱阳湖水的PH值的,那台是测算溶解氧的,还有电导率、浊度……小吴如数家珍。郭章亮、欧阳千林……高学历的85后、90后,一批接一批地来到这里,解析鄱阳湖密码。其中《DF活体浮游植物及生态环境在线监测系统在鄱阳湖的运用》课题的顺利验收,填补了我国大型湖泊藻类在线监测的空白,位列全国大湖水质、水资源、水生态研究的最前沿……小吴一脸骄傲。
只要一个人在室内操作仪器,就能很快得出关于鄱阳湖的26项指标数据,这在过去想都不敢想。上世纪七十年代,棠荫水文站曾开展过一个名为“风浪测验”的课题活动,目的是测量风速在水面上的梯度变化,与陆地上的风速变化进行对比,从而计算出两者之间相互转换的一个参数。为得到数据,两名测量人员在十级台风到来前,乘船来到有“风窟”之称的褚溪河口。那片水域内有一个航标塔,他们把塔中间一个距离水面五米的空格搭成棚子,各自在腰上系一根手指粗的麻绳,另一头在塔上绑成死结,就算做好了全部的安全措施。那场台风持续了整整36个小时。测量、取样、记录,他们弯着腰、勾着腿、弓着背,在狭小的空间里工作了整整36个小时,连正常伸个懒腰都是一种奢侈。
经过一间敞开门的员工宿舍,我发现床头上摆放着六本书:三本水文专业书,一本《金刚经》、一本《三国志》、一本《瓦尔登湖》。
春雨如约而至,草木又添生机。
二
小暑。水草丰美。
我在基地找了个遍,只撞見一地繁花,却没看到老陈,基地的同志告诉我,老陈肯定在棠荫村里。
棠荫村是个人口不足千人的小渔村,多数为段、王两姓,以捕鱼为主,兼营运输。相传鄱阳湖蚌神之女棠荫,因爱恋打鱼郎王小庆,下凡与其成亲。财主段黑子欲霸占棠荫而做坏事种种,棠荫遂出“换妻”计。成婚当晚,棠荫借洗澡作法,王小庆遵嘱带着乡亲们赶到,拉住棠荫锦袍,很快,财主一家葬身湖底,而其余人无恙。这锦袍所覆之地变成棠荫岛。
顺着棠荫大道往村里走,砖混别墅,整齐漂亮;农家书屋,雅致温馨;间或有一两幢青砖嵌木板的房子,叙说古朴。老陈背着手,站在村委会的操场上。有两个小姑娘仰面承光,背着课文:“阳光就像金子,洒遍田野、高山和小河。田里的禾苗,因为有了阳光,更绿了。山上的小树,因为有了阳光,更高了。河面闪着阳光,小河就像长长的锦缎了。早晨,我拉开了窗帘,阳光就跳进了我的家。谁也捉不住阳光,阳光是大家的。阳光像金子,阳光比金子更宝贵。”饱含水汽的声音,仿佛另一种阳光。
老陈是2010年从景德镇调过来负责基地建设的。坐见山川吞日月,杳无车马送尘埃。棠荫靠近鄱阳湖的主航道,报到那天,乘船出发的老陈颇有些激动,自己正在走着的可不就是水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么?当年,岸上帆樯林立,湖面百舸争流,江西最好的丝绸、中国最好的瓷器从这里走向世界。无限阔大的世界。他一直记得老厅长和大家一起挤小木船去棠荫选址时的情形,一直记得老厅长站在摇晃的船头吟诵的那两句诗:“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人活一世,干一行,总是要留点东西下来的。遥想未来基地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将附着自己的心血、气息,老陈壮心不已。
老陈没想到刚入棠荫,就会被人迫到逼仄处。
先是几个在外混得潦倒、在家又闲得难受的人来找项目部的麻烦。一会说施工必须请岛上村民;一会说建材必须由岛上渔船装运;一会又把装运费用开成天价……他们唆使村中老人及孕妇站在施工机械前方;同时,组织村里能说的一拨接一拨去项目部诉苦、哭穷。最糟心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断在岛上胡乱指认自家祖坟所在地。是什么样的祖坟呢?平常土地上插根棍子、画个圈,就是了。承建单位因承受不了这些,换了好几拨队伍;老陈接到的人身威胁、谩骂电话更是不计其数。
在水文系统工作一辈子的老陈,与渔民打交道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他心里所感知的渔民,大多豪爽大度、不拘小节、厚道仁义,就像草原游牧民族,非常好相处。或许,渔业真是萎缩了:涨水三天不下湖,褪水三天拿破箩。生活困顿之下,几颗心焦虑变形也是在所难免,老陈不想与他们对立,何况国家建基地的初衷本就是保护一湖清水。从来,保护鄱阳湖就是保护渔民的饭碗,保护百姓的粮仓啊。
老陈沉住气,一趟趟往棠荫村跑。开始,村民不搭他的腔,个别人还黑起脸赶他走。老陈不介意,默默用手机拍下棠荫影像:崖上孤悬的破败茅舍,雨打风吹的惨烈血衣,长满青苔的断垣残壁,恣意横行的蛇鼠虫蝇。老陈在水利厅大楼待了很久,上上下下的办公室几乎跑全了,手机里的影像翻给相关人员看了一遍又一遍。很快,棠荫成了水利厅定点帮扶村落,成了水生态文明试点村,一个百吨千人的农饮项目上马了,一座崭新的村委会小楼落成了。越来越好的棠荫将人心捂热了,村民段龙利把项目部请进家里办公居住,并让老伴“休渔”、打点一日三餐;村民们没事就拎点花生、瓜子啥的来项目部小坐,他们觉得那个蹲在门口,端着粗瓷碗的老陈越来越像自家弟兄。
这些年,老陈把自己变成棠荫的一根针,串起四面八方伸过来的一根根金丝线。小渔村凤凰涅槃,成了远近闻名的生态旅游点。这些年,老陈把自己摊成基地的一本账,科研交流中心、专家公寓、水生态样本库、水汽通量塔、水文气象观测场、降雨径流试验场、湿地观测场一一落成,建设守得云开见月明;35米高水汽通量塔,俨然挥斥大湖的法器;大门口三只微笑的江豚,如同迎候宾朋的天使;20多位渔民洗脚上岸,分批接受正规技术学校的业务培训,被基地聘请为驾驶员、服务员、保安、勤杂工,穿上统一服装的他们,微笑,周到,举手投足一点不输大城市的姑娘小伙、大叔大妈。
不怕南风热,能迎小暑开。抬头望,一户窗台,盆栽的石竹花,正妍。
三
小雪。芦花飞扬。
水位渐退,没船没路,洲滩上全是沼泽。这是都昌大名鼎鼎的八里江蚌湖,这会要上棠荫,只能沿这洲滩一路走。时间过去半个小时,回望码头,人群的眉眼依然清晰,特别泄气和沮丧。我给小吴站长打电话,请求支援。
满仓的出现堪称神速。我问他,路那么难走,不会是练过轻功吧。满仓有些腼腆,搓了搓双手,并没有接过我的话头。满仓将我的背包挎上膀子,用眼神示意我踩着他的脚印走。
浅浅水道在草洲蜿蜒,候鸟从眼前掠过,天地一派宁静。我想起古龙小说《边城浪子》里的场景来:关东边城,大地苍茫。一阵萧瑟的风吹过,杀机四伏的原野传来凄厉的歌声——“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天皇皇,地皇皇,泪如血,人断肠,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我觉得只顾埋头走的满仓,有点小说里傅红雪的特质。
满仓是土生土长的棠荫村人。小时候,满仓看湖,大声喊:“水装进大魔瓶了,魔瓶自己会摇晃,湖里生出一个大漩涡,头好疼啊,山崩地裂。”满仓上船,站不住,脚底的力仿佛都让水吸走了,“扑通”栽倒在船沿边,撕心裂肺,哭起来。“养儿莫运鲜,来不见日头,去不见天。”这是满仓父亲常念叨的一句话,说的是渔家人的辛苦。但当发现儿子天生晕水的时候,他蹲在船里不停用手捶自己的脑壳,心如刀绞:“渔家孩子不打鱼,湖上人家不近水,咋样活?咋样活?”
之前的棠荫,苍蝇奇多。人一上岛,活苍蝇“轰”一声冲拥过来,冲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而被农药药死的苍蝇,铺在地上,就像给人铺了一帧黑地毯,一踩一个动静,跟放鞭炮一样。被湖神拒绝的满仓,成了岸上的游魂,连名字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没有玩伴的满仓只能跟苍蝇较量。满仓空手抓苍蝇,一抓一个准,苍蝇丢进瓶子里,瓶子丢进大湖里,像一个个漂流着的许愿瓶。
没有苍蝇的季节,满仓开辟新的战场。从棠荫到周溪,再从周溪到棠荫,他一个人沿着八里江蚌湖的沼泽路,不停走。七八個小时,两三个小时,一个小时,45分钟,跌跌撞撞,越走越快。时间就是折叠在八里江蚌湖的一个玩具,对于满仓,生活从来不意味着什么。
18岁的那天,满仓接到一份差事:小吴站长想请他往返八里江蚌湖一趟,接几个人。那是满仓生平第一份差事,他特意换了件干净的外套,梳了梳头发。奔走在八里江蚌湖的满仓,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飞到天上去了。满仓很顺利地把人带到了岛上,死活不肯接小吴站长递过去的几十块钱。正要回家,一个人留住了他,问他愿不愿到工地来干活,一天工资大概150元左右。原来,他带上来的是基地的承建方,满仓高兴坏了,一身力气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有一天,十几个棠荫村民气势汹汹冲到岛上,说工程建设占用了他们的土地,让他们没法活,得补偿两千万,不然就要砸毁站上的变压器。其实基地建设区在棠荫水文站老站房旁边,是远离岛上生活圈的,可生了不该有的贪心的他们,愣说整个岛都是他们的,隔三差五就来闹上一次。
正在清点建材的满仓将两个站员护在身后,把自己横在站员和在来闹事的村民之间。“满仓,起开,小心我把你那往外拐的胳膊肘卸下来喂王八。”“我帮理不帮亲。基地建在岛上,该补的都补了,还通了路,建了水厂,把咱们村变得跟小香港似的。咱们村多少人在这里做事、领工钱呀”……那帮人推推搡搡走后,满仓一声不响又在别处忙开了。
一期工程完工后,基地聘请满仓当采购兼保安。能够自食其力的满仓,遇见了望月。
望月出生在八月十五的夜晚,脸盘子如天上满月般可人。在鄱阳湖,望月即满月,这也许就是她名字的由来了。望月出生的那天晚上,她的父亲特别高兴,用湖水煮了一大脸盆的鱼,把前后左右的幾家渔船吆喝在了一起。男人们坐在敞开的铁皮蓬上,就着月光,喝酒行令,“咯嘣、咯嘣”嚼碎一地花生米;女人们帮着照看产妇、婴儿,“叽叽喳喳”聊一大堆的生儿育女经。
岛上长大的望月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一条鱼命,一见着鄱阳湖,就想唱歌:“细细鲫鱼细细鳞,细细菩萨降大神,细细鼓哩是乒乓响,细细秤砣哩压千斤。”歌声从水天之中浮上来,清甜湿润,梦一般在心尖淌过。从小到大,望月最喜欢做的事,莫过于夜晚随父母划着小船去湖中望月。夜空深邃,满月朗照,望月在光明中仰躺身体,仿佛最受神灵照拂的赤子、婴孩。风微微呼口气,月便化身为无数条自由的鱼,在静阔的湖水里游荡,星星点点,远远近近。
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湖上多了些胆大包天干黑心事的人,他们用电网,一网下去,足足20万斤,鱼子鱼孙鱼曾孙都快要捞光了。父亲与母亲抱怨:与河豚、刀鱼并称长江三鲜的鲥鱼彻底绝了,河豚、鳗鱼、杆鱼、黄板鱼等也多年不现影踪,形如玉簪、洁白透明,在明代与松江鲈鱼、黄河鲤鱼、长江鲥鱼并称中国四大名鱼的鄱湖银鱼也成了稀罕物,上世纪80年代都昌县银鱼产量约16万斤,如今,不过区区几千斤。望月比母亲还要惆怅。望月辍学回家。
棠荫水域突然有了大量繁殖的龙虾,父母和村人赶紧治办虾笼、忙活起来。龙虾价高,远近人群闻风而动,疯狂扎堆,把湖底沉积的淤泥都快要翻个底朝天了。约定俗成的规矩都坏了,水域争抢越演越烈。望月父亲在一场渔事“战争”中被人误杀。
少了父亲的渔船,谋生变得越来越艰难,出路在哪里?望月低头呜咽。望月母亲将湿漉、笨拙的防水连体裤褪下,佝着背,坐在小木椅子上,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又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火柴,划亮,若有所思地望着岸边。岸边,怀孕的银鱼一条接一条地往尖锐的石头上撞,借锋利的石锋把肚子剖开,生下后代,死不足惜。
满仓拎着空网兜朝她们走来,那份呼之欲出的决绝没有发生。一天天的,满仓买走了她们网箱内的全部收成。满仓告诉望月,如果愿意,基地在招工,年轻的当服务员,岁数大的可帮厨。望月对着满仓咧嘴一笑,黑黑皮肤、白白牙齿在霞光中宛若油画。
手指间的那缕轻烟似乎将黎明点亮了。
外围无限,中心有限,光明只在人心上。世界上的任何事物,莫不是经由了人的心、人的力,渗透了人的情感以至于生命而始达于完成的。
水是支撑地球生命最必要、最可宝贵的资源,水是有限的。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作为鱼库、粮仓,她是江西的,也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这个江河湖的通体湖,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变化,究竟变好变坏,是一场永不停止的探寻。过去、现在、将来,发生在鄱阳湖水文监测研究基地上的种种,原也是一场为探寻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之道、追求幸福生活的大会合。
一个小男孩踮着脚“扑哒扑哒”朝码头跑过来,他是望月满仓的孩子,是基地生动明亮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