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生态根脉

2019-09-06 03:41党双忍
西部大开发 2019年4期
关键词:长安城秦岭共同体

党双忍

太阳系众多星体中,地球是最英俊标致的一个。从卫星上看,蔚蓝色的水体包裹着地球的表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水球。也是因为水,地球孕育出了生命,成长出最为神奇的灵性力量。

其实,成就地球生灵力量的,不仅仅是因为地球有水,还因为只有地球水存在三种可以相互转化的形态:液态、气态、固态。固态的水,升温融化即为液态的水;液态的水,升温气化形成气态的水;气态的水,聚集降温即形成云雨、冰雪、霜露,继而形成液态的水、固态的水。经年累月,綿延不绝,水的三种形态角色互换,这是宇宙间最为美妙的水循环。

水是生命之源。无论植物还是动物,须臾也离不开水。一提及水,人们首先联想到液态水。的确,液态水是最重要的水,也是地球水的最主要存在形式。“云在天上飞,水在地上流。云是飞翔的水,水是流淌的云。水是云的爱,云是水的魂水是前世的云,云是来生的水”。在地球水循环中,液态水与气态水的相互转化是最为活跃的力量,也是伟大的力量,神奇的力量。这种神奇的力量,不仅带来了水,还造就了滋生、滋养文明的肥沃土壤和开阔的平原。

在地球的表面,形成了万物聚会的生态圈,也是灵性生命的共同体,水是地球生态圈和生命共同体的根脉所在,也是地球生态系统演化的决定性力量一地球的生态样貌,无论是海洋生态系统,还是陆地生态系统,或者是陆地生态中的森林生态、湿地生态、草原生态、荒漠生态,都与水的神奇力量——水的数量、质量密切相关。

人类曾是地球生态圈中的普通一员,人类行为镶嵌在食物链之中。那个时候,地球的生产力,就是生态系统的生命力,生态系统初级生产力。森林生态、湿地生态,比之草原生态、荒漠生态,具有更高的生态产出。因此,人类最早起源于山地森林生态与平原湿地生态交汇的地带。在这里,人类能够获取更多食物,也有更便利的水源。在秦岭关中弯的腹心,骊山与终南山夹角,发现212万年前人类活动的迹象——上陈遗址。同在灞河沿岸,与上陈遗址相距不远,还有163万年前的公王岭遗址.50万年前的陈家窝遗址。这一地带的仰韶文化遗存非常丰富,著名的有老官台遗址、姜寨遗址、半坡遗址。这里是华胥氏故事的发生地,是中华民族母国——华胥国所在。

人体的70%是水,降至50%以下,将会走向死亡。因此,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首先是“人与水是生命共同体”;人与自然和谐共生,首先是人与水和谐共生一最早定居的人,最先选择取水方便之地。人类迁徙,也是逐水前行。定居的烟火,在河流岸边一星一点蔓延起来,并逐步形成人类社会最初的图景后来,在水源充足的河岸,出现了定居茅舍聚集的趋势。于是,在河流沿岸出现了村落,大的村落因货物交换而成为集镇。再后来,随着取水技术进步,人们开挖渠道或是铺设管道以输送地表径流,抑或是挖掘水井以提取浅层地下水。由此,人们可以在远离河岸,而生产生活较为方便的地方定居下来,聚集起来。中心村落集镇,也因此越来越大,继而成长为城镇、城市、都市,成为人类经济社会的中心。

全球人口仍在增长,而人口聚集的趋势也在继续。无论是千万级人口,还是万亿级GDP,都需要坚实的水支撑。每增加一份人口,或者是GDP,都会带来一份水需求,增加一份水消费,要求水的供给与排放能力相应增加。人类追求聚集效应、规模效益,在地理空间上的聚集度不断提升。在事实上,水也存在着聚集的现象。当天上降水超过地面入渗能力,在地表产生径流,并由高至低聚集汇流,涓涓溪水汇流成江河,经过多级聚集汇流后,江河汇入大海或是湖泊。洋面与陆地蒸发、蒸腾,水汽进入天空,继而实现“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又复回”。水的聚集与人的聚集有着完全不同的路径。长久以来,人类试图按照人的聚集路径去改造水的聚集路径。也许,当今人类发展面临的深重水危机,在本质上就是两大聚集不同路径带来的冲突。这是“聚集冲突”,也是“路径冲突”。

大秦统一中国后,大汉是第一个繁盛的时代,西汉开通了连接世界东方与西方的丝绸之路,至今为人们津津乐道。西汉立都的长安,被称为“东方的威尼斯”。班固在《西都赋》中描述汉长安城:“唏秦岭,哦北阜,挟沣灞,据龙首”。用今天的话说,汉长安城坐落在秦岭北麓,渭河南岸,沣河与灞河之间的龙首原上。周代先在沣河西岸立都,后转至东岸。大秦之都横跨渭河两岸。汉代的都城,盘踞在沣河与灞河之间,且靠近渭河的龙首原上。汉长安城面积36平方公里,汉平帝元始二年,居住8.8万户,24.6万人。从现存图样分析,汉代长安城像是一座超大规模的等级森严的宫殿。用今天的眼光看,汉长安城就是一个坐落在秦岭北麓森林中的皇家宫殿群,一个近自然的生态园林之都。最能代表汉长安城气质特色的,当属汉武盛世时代的上林苑。司马相如作《上林赋》,描述一幅“梦中水乡”的上林苑诗画景致。 “终始灞浐,出入泾渭;酆镐潦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后世常用到的“八水绕长安”,其实是上林苑“八水”。上林苑不仅水系多,而且水量大。“汩乎混流,顺阿而下,赴隘狭之口,触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汹涌澎湃。”秦汉时代,因地势低洼,曲江池是天然的湿地湖泊。

长安城建设、毁坏、重建,先后历时800年之久,汉高祖五年开始营建,因在长安乡得名长安城。东汉时,以洛阳为都,以长安为西京。汉末,董卓烧毁洛阳,汉献帝迁长安。西晋末年、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初等政权,先后以汉长安城为都。隋代势大,文帝营建“大兴城”,也即唐长安城。唐长安城的面积84平方公里,比汉长安城翻了一番还要多。在鼎盛时期,人口接近100万。大唐盛世之中的唐长安城,俨然是世界舞台的中心,一时间,万国来朝,蔚为壮观。大唐雄风,至今让人心心相念。唐长安城已经不像汉长安城那般“梦中水乡”。不仅通过人工开挖的渠道向城内供水,就连天然湖泊的曲江池难以为继,需要靠人工渠道补水。不过,长安城南香积寺一带,仍保留森林景观。王维《过香积寺》:“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唐亡以后,特别是海洋时代兴起,长安区位优势衰减一因在西北东部,坐东望西,得名西安。明代以后,引入玉米、薯类等作物,西安川原生态系统已经全部农耕化、城镇化,基本丧失了原有涵养水源和集水功能。20世纪的后半叶,西安地下水严重超采,一度陷入了水危机。新时代“一带一路”兴起,大西安城市化加速,目前的人口规模超过了周代全国人口数量,而且还在增加,正在向千万人口超大城市迈进。然而,降水量、径流量,不会随着人口增长而增长。恰恰相反,人口增长意味着人均水资源“减少”,且越来越少。汉代“八水绕长安”,长安是“水乡”;唐代“八水绕长安”,已经显露出缺水迹象;20世纪, “八水”依然在,西安陷“水荒”。大西安,何以解“渴”?答案只有一个:秦岭水!

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八水”以外,西安先后从黑河、石头河调水,又从汉江支流胥水河、褒河分别向黑河、石头河调水,目前还在修筑汉江黄金峡向黑河的调水工程。在成长为千万级城市的过程中,西安先是通过市场吸纳了秦岭山里的人口.接下来是通过管道吸取秦岭山内之水。历史上,曾讲“南山,天下之大阻也”。现如今,秦岭是生命的活水源头。

与动植物的生命过程须臾离不开水一样,城市的生产、生活、生态,也须臾离不开水。城市是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一个生命共同体。水,城市的生命之源,活力之源。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城市与自然同样是生命共同体。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城市与自然同样需要和谐共生。水,生命共同体的核心元素,也是根本纽带。西安生命之水,源源不断自秦岭而来。因为水,西安与秦岭连接成为一个生命共同体。秦岭,西安命脉之所系。

与秦岭结成一个生命共同体的,不仅有西安以及与秦岭毗邻的城市与乡村,还包括引用秦岭水的广大地区。随着南水北调中线顺利通水,北京,京津冀,华北大平原,相继接引了秦岭水。无疑,这也意味着与秦岭结成了一个水圈,一个生态圈,一个生命共同体。通过输水管道,一亿多中国人与秦岭连接成为一个水圈,一个生态圈,一个生命共同体。秦岭,也是北京,京津冀,华北大平原命脉之所系。秦岭是中华芯脉,水是“秦岭第一宝”。保护秦岭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秦岭水源,就是保护西安城,保护北京,保护京津冀,保护华北大平原。

水脉即命脉,山脉即水脉,生命之脉。生命无价。“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保护山脉,就是保护水脉,就是保护命脉。保护山脉,就是保护平原,就是保护乡村,就是保护城市,就是保护人类文明。也许,这就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生态文明理念所蕴涵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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