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佳丽
近期,美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在《2020财政年度国防授权法案》(以下简称《国防授权法案》)中加入相关表述,就以色列准许中国企业经营该国主要港口“海法港”表达“严重的安全关切”,并提出特朗普政府应“敦促以色列政府考虑外国在以投资的安全影响”。
海法港位于以色列西部沿海,濒临地中海东侧,是该国最大的港口,也是以色列北部的交通和工业中心、地中海沿岸的铁路枢纽。
2015年5月28日,以色列港口开发和资产有限公司与上海国际港务集团(简称“上港集团”)在特拉维夫(以色列第二大城市)签署协议,正式授予上港集团海法港自2021年起的25年特许经营权;而上港集团也承诺会投资20亿美元,对港口设施进行改造。
作为“一带一路”倡议中的标志性项目,上述合作受到中以两国各界人士的期待和高度评价。它也是继中国海湾工程有限公司2014年6月中标以色列南部阿什杜德新港建设项目后,中国公司在以色列争取到的又一个大型基础建设项目,为中以“一带一路”合作再添成果。
颇具吸引力的中东国家
“以色列是‘一带一路沿线重要国家之一,也是‘一带一路倡议的欢迎者和支持者。这个国家对‘一带一路推广的重要性,我们可以从不同方面来讨论。”中国社会科学院“一带一路”研究中心秘书长王晓泉在接受《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采访时这样回应。
尽管“一带一路”涉及安全、政治、社会等方方面面,归根结底,它整体上可以被定义为“新的经济合作场景”。以色列具有独特的经济优势。作为地理上的小国和科技上的大国,以色列科技实力雄厚,拥有大量应用科学技术,其在新材料、生物科技、节能环保、信息技术等领域的技术优势非常明显。而这些独特的经济优势,都可以拿出来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进行合作或进行项目对接。
以色列以金融立国,财力强大。在世界金融体系中,无论在欧洲还是美国,犹太裔金融家、银行家都占据主流,而这些金融家、银行家都与以色列这个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外,以色列是一个商业意识非常强大的国家,政府经商头脑高,在国际市场上的商业活跃度也很高。“这两点加起来,造就一个后果:以色列愿意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体现在资金融通和贸易畅通上,以色列很可能提出与众不同的创新合作方法与举措。这对‘一带一路的发展格外重要。”王晓泉这样解释。
以色列还是影响中东安全形勢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该国在地区安全领域上也表现得比较活跃。如果以色列愿意在维护地区安全和平上多做一些努力,中东地区就可以更加稳定;否则,地区动荡的概率就会增大。如果中东地区出现动荡,不单是中国与以色列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的合作会受到影响,中国与整个地区的合作也很可能因此受影响。
从政治角度看,以色列虽立国不足百年,却享有强大的政治影响力。一方面,以色列人赞同西方价值观;另一方面,在对外合作中,以色列人保持了较强的务实性。这种务实性对“一带一路”来说很好,因为“一带一路”倡导的就是多边共建、互利共赢,非常符合以色列的经济利益诉求。
“以上述分析为基础,中以在很多问题上,既有交流合作也有博弈。特别是,有些问题既可以是经济问题,也可以是政治问题,如果我们能够在‘一带一路框架下与以色列达成更多共识,获得更多来自以色列的支持,对‘一带一路和中国而言,都是颇具意义的。”王晓泉这样对记者强调。
从民间到政府:信任“一带一路”
与此同时,“一带一路”对以色列而言也是极为重要的机遇。
在接受《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采访时,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海湾研究中心主任丁隆教授刚刚结束“以色列之旅”。
“以色列民众和政府对‘一带一路的认识和态度都颇为友好,他们觉得,这是可以拿来发展自己的机会。以色列的基础设施并不是很好,比如地铁和地上轻轨,速度都有些落后了。现在,这个国家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活动,其中有些项目就是由中国企业承建的。一个国家的基础设施水平一旦得到全面提升,必然会对它的社会效率和经济发展产生明显帮助。”他这样告诉记者。
“一带一路”强调“五通”,特别是“设施联通”。随着合作的不断深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享受交通便利的地方会越来越多,接入“一带一路”的市场也就会越来越大,投资机会将不断增多。对以色列而言,这无异于巨大的市场机遇。例如,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推广环保技术、水净化技术或者农业技术,虽然推广活动是中国企业在做,但实际上很多核心产品和技术是以色列或德国的。中国企业做项目的时候,顺带就把以色列的技术也推广出去了。
对此,王晓泉说:“前段时间我去塔吉克斯坦学习交流,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塔吉克斯坦盛产棉花,这里的棉纺织厂有些是由中国企业投资的,使用的是世界一流的纺织设备,这些设备呢则多是瑞典生产的。同理,对以色列而言,‘一带一路上很多项目都可以是带动该国核心技术与产品出口的绝佳机会。”
以色列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以犹太人为主体民族的国家,而周边邻国则全部是穆斯林国家。这就意味着,以色列不仅有安全上的担忧,也有对外合作上的扩张需求。很多时候,敌意来自猜忌和误解,而加强交流与合作,是缓解冲突的有效途径。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不断推广以及沿线国家合作的不断深化,人们可以将更多精力放在发展问题上,通过合作加强了解,进而降低彼此之间的疑虑。
不仅如此,在“一带一路”框架下,沿线国家可以通过深化相互之间的合作与交流,更好地表达各自的诉求,而这些诉求比如维护传统安全、打击有组织犯罪等也更容易获得帮助。
能否抵抗美国压力?
大概好事总是多磨。
中以签署关于海法港的协议后,美国政府曾多次从中作梗。《国防授权法案》中有一段如此表述,“美国对以色列海法港作为美国海军港口的军事战略价值有很高评价,但对港口的租赁安排有严重的担忧,自本法颁布之日起,应敦促以色列政府重新考虑外国投资者对以色列的安全影响”。
而今年3月份,美以高层会晤期间,以色列官员曾指出,取消中以合作计划将很困难,因为关于海法港的建设工作已经开始,而以方也不愿成为中以合作关系的破坏者。以方解释,“中国建设海法港的主要利益不在于基础设施,而是港口技术,美方应从多方面考虑战略安全等问题”。
“这件事情的本质是中国与以色列、以色列与美国之间关系的平衡。以色列与美国是同盟关系,在中东地区安全上,以方对美比较依赖,其外交深受美国影响。对中以合作来说,上述事实构成结构性障碍。对于‘一带一路倡议和中国,美国自身持有太多偏见。‘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多年以来,美国政府发布过不少针对性评估和报告,执意认为中国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这种一般性的偏见,美国还把海法港这样一个经济项目安全化,所以它要出手阻拦,而《国防授权法案》就是美国政府向以色列施加压力的一种手段。不得不说,长期以来,中以合作无法忽视的主要阻碍就来自美国。”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所长刘中民教授在接受《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采访时如此分析。
上世纪90年代,中以曾达成协议,由中方向以方购买费尔康预警机系统。2000年,由于美国向以色列施加巨大压力,后者不得不撕毁协议,导致中以关系一度陷入低潮。
刘中民强调,以色列有同中国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合作的需求,而两国企业能否顺利开展合作,取决于以色列是否有足够意志力来抵抗来自美方的压力。他说:“从当地舆论和一些智库的报告看,以色列认为海法港完全属于中以两国间的正常经济合作,民间和政府对‘一带一路也持友好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