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考核已上路，允许子弹飞一会儿

文/本刊记者 张晓利

作为首次全国范围内的三级医院考核，开创性自不必言说，同时对新事物，请允许子弹飞一会儿。

继在多项政策中，提到“三级公立医院绩效体系”之后，《关于加强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工作的意见》终于落地，面向业界。

6月5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医管中心召开一场培训会，面向全国直播。据直播平台的数据显示，同期约15万业界人士共同观看直播，足以显示此次考核的热度和被重视度。

绩效管理向来被认为是现代医院管理的标志，医院发展的指挥棒。那么，此次直接针对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在新医改推行十年之际，被赋予了何种使命，寄予了哪些希望呢？

开创性文件

“此次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是一项开创性的工作。”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原理事长、北京医学会会长封国生这样评价此次全国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

他分析共体现在以下层面：其一，范围广。以坚持属地化管理为原则，要求国家卫生健康委及其他国务院部门、行业所属或者管理的三级公立医院，大学附属三级公立医院，均参加属地绩效考核。

“没有哪类三级医院，可以逍遥于考核之外。”多年研究医院绩效的行业专家、北京誉方医院管理中心首席咨询师秦永方表示，这将打破以往不同系统下属医院不同步的局面。

图1 国家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指标架构

其二，多部门工作合力。据了解，此次考核，财政、发展改革、教育、人力资源社会保障、卫生健康、医保、中医药、组织部门均参与研究，尤其是参与研究建立绩效考核结果应用机制。财政和医保部门结合考核结果，调整完善政府投入和医保政策。

其三，总体要求明确，导向清晰。坚持公益性的同时，推动三级公立医院在发展方式上由规模扩张型转向质量效益型，在管理模式上由粗放的行政化管理转向全方位的绩效管理，促进收入分配更科学、更公平，实现效率提高和质量提升，促进公立医院综合改革政策落地见效。

其四，指标体系紧扣医疗核心。封国生称，此次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体系的4个一级指标、14个二级指标和55个三级指标，紧紧围绕医院管理的核心，尤其是医疗质量、运营效率、持续发展、满意度评价，均是管理者常抓不懈的重中之重。

不少医院管理者对《国家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操作手册》给予了很高的赞誉。《手册》中，清楚表明了指标属性、计量单位、指标定义、计算方法、指标说明和指标意义、指标导向、数据来源、指标解释。“逐步提高、逐步降低和监测对比”的三个导向，也符合医院的发展规律。

其五，准备充分，支撑体系完善。提高病案首页质量、统一编码和术语集、完善满意度调查平台、建立考核信息系统，为此次考核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其中，病案首页、疾病分类编码、手术操作编码、医学名词“四统一”，必为此后的医院管理更加精细化、科学化打下扎实基础。

值得指出的是，《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操作手册》以及热点问题的解答，犹如“及时雨”，赢得了医院方面的高度赞赏，为保证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工作规范化、标准化、同质化提供了极大的支撑。

“通过加强信息系统建设，提高绩效考核数据信息的准确性，保证关键数据信息自动生成、不可更改，确保绩效考核结果真实客观，是难能可贵的。”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盛京医院原院长郭启勇表示，“由于数据多自动生成，准确度、可信度高。”

其六，考核程序明了。与以往政策不同的是，此次考核成绩时间节点明确，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一目了然。

其七，结果应用给出了明确的方向。一方面，将绩效考核结果作为公立医院发展规划、重大项目立项、财政投入、经费核拨、绩效工资总量核定、医保政策调整的重要依据，同时，与医院评审评价、国家医学中心和区域医疗中心建设以及各项评优评先工作紧密结合。绩效考核结果作为选拔任用公立医院党组织书记、院长和领导班子成员的重要参考。

业界人士普遍认为，此次绩效考核对医院影响深远。

“以前公立医院绩效管理，可以说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现在国家统一的指标管控、数据提取，反过来推动公立医院指标的继续优化，对国家医疗费用的管理、对医院效率、成本的管控，是引导和推动。如此一来，医院对内部的管理，相当于有了尚方宝剑，是一种医院管理的指南。”长年扎根于医院管理项目一线的葆德医管董事合伙人潘俊伍如此分析，并强调“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各省区市公立医院发展水平不均，同为三级但在质量和内涵上仍然存在很大差别，如何解决地域差异，建立考核的基准线，比如说，上海三级、广东三级、甘肃三级、陕西三级之间如何进行比较，这仍然在执行中是个技术挑战”。

秦永方概括为如下几个方面：绩效考核结果影响医院发展规划的确定、重大项目立项、政府对医院的投入、经费的核拨；影响到绩效工资总量核定，从而影响到全体员工的待遇。绩效考核结果还可用于医保支付政策调整的重要参考依据，直接影响到医院医保支付支持力度，影响到医院的医保额度。同时，还会影响到医院等级及行业地位，医院领导人的“帽子”和“票子”。“考核结果只有与医院的票子、帽子、面子挂钩，才有利于落实。”

在秦永方看来，此次对分级诊疗“龙头”三级医院考核，势必会引导患者下转，推动医联体建设和分级诊疗制度落实，有利于推动强基层，二级以下医疗机构迎来利好。

与此同时，通过加强基本药物使用和采购、国家组织药品集中采购中标药品使用比例、抗菌药物使用强度、辅助用药收入占比、次均药品费用增幅等的考核力度，通过医疗服务收入占比的考核，加之DRG医保付费制度改革，都影响到医院药品和耗材的使用，对医药企业的影响和冲击也是巨大的。

另外，考核必然引起医院管理者对信息化的重视，一些创新、有活力的信息化公司将迎来利好，同样，真正懂医疗行业的绩效管理机构也将迎来机遇。

时机已成熟

众所周知，此前国家虽然对医院绩效十分重视，出台了多项政策，但却从未发起过如此规模的绩效考核。为何选择当下，时机成熟了吗？

医管局相关人员表示，医改已经从制度设计的“立柱架梁”阶段，转到各项政策措施落实见效的阶段。

1月30日，在政策吹风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副主任王贺胜道出了首次在全国范围内启动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工作的背景。他回顾道，经过9年探索的公立医院综合改革，已进入深水区。而各项政策都要在公立医院这一平台上发生反应、产生效应，开展绩效考核是十分必要的。

“开展绩效考核的条件也已具备。”王贺胜字里行间，表达着当下时机已成熟。他分析，当下，各地各有关部门以及社会各界对“好医院的标准”逐步形成了共识。同时，公立医院信息化建设发展迅速，病案首页、医疗质量系统、财务系统、满意度调查平台已基本覆盖三级公立医院。而另一维度，各地在公立医院绩效考核方面进行了积极有效的探索，积累了一些成功经验。

而且，此前，北京市医院管理局对市属三级医院进行了绩效考核，上海申康医院发展中心自2006年起对全市37家三级医院开展了绩效考核，已用鲜活的事实，佐证了此次三级医院考核的可行性。

据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地坛医院院长李昂梳理，以往政策痕迹已十分明显（见左图）。早在2015年，国家卫生健康委联合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印发了《关于加强公立医疗卫生机构绩效评价的指导意见》。“三年多来，国家一直在调研、酝酿，曾多次在不同场合征求过院方观点。”

清华长庚医院院长董家鸿表示，随着两票制、药品零差价等政策逐步落实，公立医院改革进入深水区。如何做到既能维护公立医院的公益性属性，又能充分调动医护人员的积极性，成为新时期改革的重点和难点。

而秦永方从第三方的视角来看，他认为，现在推出，也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因为随着老龄化加剧，百姓医疗需求的增加，公立医院的管理尤其需要引导，而此次考核恰恰扮演着公立医院运行制度转变的抓手。“绩效考核就像放风筝的线，推动公立医院飞起来，也不让公立医院乱飞。”

潘俊伍表示，用数据反映医院管理层管理的水平高低，管理公立医疗机构，使公立医院管理走向科学化、数据化，已在欧美等国家得到充分印证。

还有一个明显的特点，与以往政策有一定的消化期不同，此次绩效考核从概念到落地，时间很紧凑，且都有明确的时间节点。这可能与哪些因素有关呢？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新华医院副院长程明认为，这与前期一系列的改革政策的铺垫有关。如，医院内部绩效考核已运行多年，绩效管理的理念已深入医务人员心中。同时，大部分地区三级医院的信息化建设，已完全可以支撑数据的上报要求。另外，虽然此次考核消化期相对比较短，但是这套考核体系酝酿时间其实比较长，成熟度比较高，也与内部的管理重点吻合度高。

对于为何设置时间要求？程明这样理解，一套指标体系需要数据进去跑一跑，以便后续的评测、优化。“只有上路，才能不断完善。”

据了解，2019年11月底，近8000家二级以及以下医疗机构的绩效考核也将出台，“届时，绩效考核将真正成为国家管理公立医院管理的抓手。通过绩效考核，牵动着公立医院朝着预期的方向前进。”秦永方称。

《意见》出台必将引发医院内部变革风潮”已成共识，尤其是医院内部的绩效考核肯定会跟随政策的导向走。

让子弹飞一会儿

搭起平台，才能唱好“大戏”。当下，三级医院绩效考核打造，使各级卫生行政部门和各级各类医疗机构管理层成为“明白人”“千里眼”的同时，也为医院管理者提供了指南和导向。

毫无疑问，数据上报后的结果，牵动着三级公立医院所有人的心。

与上海、北京对市属医院的考核不同，此次全国公立医院面临的情况更为复杂，地区之间、医院之间差异性较大。如何体现不同区域、不同层级三级医院的差异性，兼顾共性与个性，是三级医院管理者观望的焦点。

《意见》中提到，“各省份结合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对不同级别类别医疗机构设置不同指标和权重，提升考核的针对性和精准度。因此，此次考核国家不设计统一的指标权重，而是由各省份结合实际明确指标权重和分值。”

“国家顶层设计是规定动作，未来各地卫生行政部门可在规定动作的基础上，根据当地情况设计自选动作。”封国生表示，国家的意思已十分明确，各地卫生行政部门将是此次考核的主力军。他预测，紧随其后的将是各地卫生行政部门根据当地情况设置权重或增加相关指标。“一把尺子很难量到底，还需要属地化的省级卫生行政部门发挥作用。”

根据公开报道了解到，贵州省已结合本地区发展情况，在原有55项绩效考核指标上，新增加了医疗保险、万名医生下乡两项指标，借助医生下乡推动医联体建设和远程医疗工作建设。

同时，考核结果以及如何公布，也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一是作为被考核者，拿到多少分合格？多少分算优秀？分数的多少，将怎样与医院关心的票子、面子、帽子挂钩？其二，考核后的数据会公布吗，会部分公布还是全部公布？会形成三级公立医院的排行榜吗？等等。

另外，运行半年来，遇到一些现实问题困扰着医院管理者，如有些指标到底是正向指标，还是负向指标，有些指标是非医院单方面能决定的，等等。

上海市卫生和健康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金春林，见证了上海申康医院发展中心构建公立医院院长绩效考核评价指标体系成长过程。“绩效考核体系需要一个调整、修正的过程，才能日趋完善。”

“全国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是一项开创性工作，在实际工作中难免会出现新的问题。不断完善、持续优化将是以后一段时间的重点工作。”6月5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医管中心召开培训会，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医管中心医疗资源处副调研员王斐等多位参与制定的专家在会上如是表达。

不少业内人士认为，现在只是开始，此后将会有系列的配套措施出台。虽然一切都在进行中，吐槽在所难免。但倡导的是方向，绩效始终是为战略服务的。

据了解，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工作首期培训班已经在北京举行。国家卫生健康委人才交流服务中心副主任张俊华透露，该中心还将在2019年7-8月按片区连续举办6期培训班，地点分别是西安、杭州、哈尔滨、武汉、成都和广州。

据报道，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医管局副局长焦雅辉在培训会上表示，国家卫生健康委将根据55个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指标中的26个国家监测指标，进行全国三级公立医院大排名。“通过全国大排名，一方面要反映医院管理中抓质量、抓服务、抓业务的成效，同时也要反映医改政策在各省份的落实情况，并倒逼各省份落实政策。”

同时，焦雅辉强调数据造假的医院将被约谈，“数据质量差会直接影响自己医院的排名，因为数据有问题的项目，可能会被取消分数。”

新考核已上路，一切将随着时间推移逐步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