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健奇
大连特钢公司一名员工在指挥吊车注铁水。
去产能排在“三去一降一补”首位,是由当年钢铁、煤炭行业异常紧迫的经营形势决定的。目前,这两大行业仍保持较强市场供应能力,存在不小的产能压力,需要用市场化法治化的举措进一步巩固去产能成果。
钢铁、煤炭行业实现连续3年利润高增长,带动固定资产投资提速,但依然面临着较大的产能压力,主要表现为三个特点。
单体规模大型化提升了市场短期供应能力,也加大了价格波动频率和幅度。在“拆小建大、以大换小”的去产能大趋势下,小煤矿、小钢厂成为淘汰和压减的重点,行业固定资产投资均是围绕新建大项目、技改提规模展开。因此,钢铁、煤炭行业的单体规模有了大幅提升。根据冶金工业规划研究院数据:截至2017年底,中国钢铁工业协会会员企业产能中,1000立方米以上高炉共有319座。经过此轮产能置换后,大容积高炉的产能占比进一步提升。据统计,全国钢铁行业通过产能置换拟新建高炉39座,其中仅有3座高炉的容积低于1000立方米;被置换的高炉共约90座,其中最高已经达到2600立方米。煤炭行业矿井规模的大型化趋势同样如此。总之,尽管钢铁、煤炭行业产能总量在下降,但节点生产规模的大幅提升,实际上提高了微观主体的生产效率,让市场供应能力在较短时间内大规模集中释放。
钢铁需求仍将在一定时间内保持增长,但市场容量有限的一些特钢领域将出现产能过剩。根据目前技术发展的趋势可以判断,钢铁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内是不可替代的金属材料,需求总量仍将在一定时间内保持增长态势。2019年,我国经济的最大不确定性是出口形势。钢铁消费主要在国内,受冲击的幅度将小于外向型行业。钢铁行业如果能够坚守住总量控制的基本原则,在短期内将不会出现2015年前后的大起大落局面。但是,一些已经实现技术突破的精品特钢市场可能出现过剩。2018年,我国进口钢材1316.6万吨,进口额约为164.6亿美元,进口品种主要是自主技术尚未突破的高精尖特钢。同年,我国粗钢产量9.28亿吨、钢材产量11.06亿吨,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全年利润总额接近4030亿元人民币(约合609亿美元)。由此可见,完全依赖进口的高精尖特鋼附加值很高。我国一直把特钢制造作为攻关重点,并已取得长足进步,目前的进口量占比非常低。由于钢铁制造综合水平普遍提升,企业资本逐步累积,越来越多的钢铁企业具备了跨过精品特钢门槛的实力。很多钢铁企业、地方政府也将精品特钢作为产能转型升级的战略方向,投入重金和资源建设精品特钢生产线以及制造基地。但特钢的市场规模远不如普钢大,更容易出现产能过剩。
煤炭需求增速下行是未来的大趋势,产能压力主要来自发电用煤产能过剩。煤炭需求短期仍将保持小幅增长,但中长期不可避免会下降。煤炭产能压力体现为发电用煤产能过剩。煤炭利用以发电用燃料煤和化工用原料煤为主,未来的可替代品种主要是发电用燃料煤。全球主要能源大国都在减少对传统电源的投资,但我国的传统电源投资比重和总量依然较高,燃煤发电机组在2018年的产能利用率低于50%。原料煤的品种较为稀缺,钢铁行业所需的炼焦煤仍将保持一定需求量,用于精细煤化工、煤基新材料的一些原料煤需求将增长。综合判断,发电用燃料煤市场需求下降是煤炭消费未来从小幅增长转变为负增长的主要原因,煤炭行业产能压力也主要来自于电煤。
坚持严控产能总量的基本原则,从标准统一和低效资产处置两个方面入手,及时出清低效产能。首先,统一全国产能标准,逼退不达标产能。我国已经启动钢铁超低排放改造,在统一、公平的监管条件下,只有具备较强综合实力的钢铁企业才能实现超低排放。因此,以排放水平为标准,能精准淘汰、适时淘汰低效的钢铁产能。但实现钢铁超低排放,不仅要安装一批环保设备,还必须在关键工艺环节、氮氧化物排放等方面实现技术创新,并降低超低排放的成本。国家应在出台超低排放限制性政策的同时,也出台鼓励钢铁企业减排技术创新的激励性政策。对于煤炭行业而言,统一全国标准同样重要,尤其是统一电煤产能的标准。煤种稀缺的化工用原料煤产能标准至少在规模上不能与电煤产能等同。其次,下决心退出低效产能,真正实现有进有退。一方面,可考虑在低效产能分布较为集中的地区,由当地政府主导设立去产能行业的低效资产处置平台。参考资产处置和债务处置的典型经验,发挥平台统筹结构调整、优化资源配置、协助沟通债权债务等功能优势,有计划地加速退出本地低效资产。另一方面,针对大中型钢铁、煤炭民营企业同样面临低效难退困境,但无法与国有企业同等享受债转股政策的实际情况,或可考虑由当地政府主导,成立专门的民营不良资产重组公司。由专业化公司协调金融机构、企业资源,采用债转股、破产、资产重组等手段优化配置、集中处置大中型民营钢铁、煤炭企业的不良资产。
做好增量产能大文章,关键是形成差异化发展。我国去产能行业新增产能同质化矛盾较为突出,原因集中在两方面。一是去产能行业的产业政策不够科学合理,致使有关企业争先上马同质化产能;二是企业的战略视野有限,没有意识到新产能的未来风险。对此,政府应该有所为。具体而言,政府应从传统的生产导向的治理理念转变为市场导向。对钢铁行业,政府应着眼于下游的关键制造技术创新需求,重点鼓励钢铁企业立足金属材料细分领域走差异化创新道路,引导不同钢铁主产区差异化发展。对煤炭行业,政府应着眼于煤炭清洁燃烧的消费需求,鼓励煤炭企业精益化发展,不再刻意追求产量规模,而是从质量标准入手,突破电煤产品标准化程度低的难题,通过开发煤炭的清洁功能,提升燃烧价值,实现电煤领域从生产环节向清洁供应环节升级。针对煤基新材料的市场需求以及对稀缺原料煤的保护性开采要求,政府还应鼓励具有资源条件和技术实力的煤炭企业着重开发功能独特的煤基新材料,跳出传统煤化工的固有思维。
其他面临产能压力的去产能重点行业同样需要市场化法治化的举措。除了钢铁、煤炭两大重点去产能行业外,我国还有一些去产能行业同样面临着较大的产能压力,包括煤电、水泥、平板玻璃等。这些行业的一个共同特点是,通过行政化去产能并没有将产能总量调整到合理区间,反而有产能总量反增的趋势。解决矛盾的根本之道同样是采用市场化法治化的举措,只是侧重点根据行业特点而各有不同。例如,水泥、平板玻璃等行业需要在提升产能标准、畅通退出渠道的同时,强化地方产能治理的责任感和积极性;煤电行业则需要重点加速低效资产的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