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
苏轼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形容三国大将周瑜:“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将其从容自若、意气风发的儒将风采描写得淋漓尽致。周瑜手摇羽扇,头戴纶巾,指挥若定。这里的“纶巾”,实际上是古代的一种帽子,绝非我们今天所熟悉的丝巾、领巾之类的东西。那么,“巾”是怎样跟帽子发生联系的呢?
“巾”的字形从古至今变化不大。其甲骨文写法为巾,像是一块向下垂坠的布。之后的金文、篆文等字体一脉相承,仅在笔画上有细微变化。
许慎《说文解字》:“巾,佩巾也。”认为“巾”最初指佩巾,也就是古人系于腰间的拭巾,其实这并不准确。根据文献中的记载,“巾”最初应是指擦抹用的布,其作用类似于今天的手巾、手帕等。例如《礼记·内则》:“盥卒,授巾。”盥洗完毕,用巾擦手。《礼记·曲礼上》:“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yíjiā,衣架),不同巾栉。”男人和女人不仅要分开坐,还要使用不同的衣架、手巾和梳篦等用具。《仪礼·士丧礼》:“沐巾一,浴巾二。”可见,这种擦抹用的巾根据其具体用途又有所细分,与今天并无二致。
许慎所说的佩巾,实际上也是擦抹用的布,系于腰间,便于随时取用。我们在古代诗词歌赋中常见的“巾”,很多都属于这一种。比如《诗经·郑风·出其东门》:“缟衣綦(qí)巾,聊乐我员(yún)。”说的是一位身着白衣、系着青黑色佩巾的女子,令男主人公一见倾心。又如唐代诗人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中的名句:“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宋代诗人张俞《蚕妇》中的“昨日人城市,归来泪满巾”等。
后来,“巾”指称的范围逐渐扩大,可以是头上戴的、身上系的、包裹或覆盖物体用的,等等。陆游《秋晚登城北门》:“幅巾藜杖北城头,卷地西风满眼愁。”这里的“幅巾”是古人用以束发的头巾。《急就篇》卷二:“靸(sǎ)、鞮(dī)、印角、褐、袜、巾。”“靸”“鞮”“印角”是古代不同种类的鞋子,“褐”“袜”则属于袜子一类,“巾”与之并列,根据颜师古的注释,此处应是指裹足布。《国语·周语中》:“净其巾羃,敬其祓除。”这里的“巾”是指覆盖樽彝(酒器)的东西。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或命巾车,或棹孤舟。”这里的“巾”指覆盖在车子上的织物,“巾车”就是有帷幕的车子。
“巾”和“帼”原指古代妇女用以覆发的头巾和发饰。比如《晋书·宣帝纪》记载:“亮(诸葛亮)数挑战,帝(司马懿)不出,因遗帝巾帼妇人之饰。”后以“巾帼”借指妇女。比如,明代沈璟《义侠记·征途》:“须髯辈,巾帼情,人间羞杀丈夫称。”蒲松龄《聊斋志异·二班》:“媪亦以陶碗自酌,谈饮俱豪,不类巾帼。”
“巾”字的字形演变
古人用巾包裹头发,后来,“巾”就逐渐演变为一种帽子。《风俗通义·愆礼》:“巾所以饰首,衣所以蔽形。”古时贵族戴冠,平民戴巾。东汉末年张角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头裹黄巾,史称“黄巾军”。士大夫、知识分子阶层也有戴巾的。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常戴一种用青色丝带做的头巾(一说是配有青色丝带的头巾),也就是本文开篇提到的“纶巾”,又称“诸葛巾”。李白在《嘲鲁儒》一诗中写道:“足著远游履,首戴方山巾。”“方山巾”应是当时儒生戴的一种头巾。而根據明代徐咸《西园杂记》的记载,在明代,巾的形制多样:“有唐巾、程巾、坡巾、华阳巾、和靖巾……方山巾、阳明巾,巾制各不同。”可见,这种戴在头上的巾,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幅布,而是经过了加工,类似于今天的帽子。
戴在头上的巾,也有不同的种类,如帻(zé)、幞(fú)、悄(qiòo)等。“帻”的作用是包裹发髻,可以单戴,也可以在上面加冠。如《晋书·舆服志》:“文武官皆免冠著帻。”“幞”,又称“幞头”。中国古代男子戴幞头的历史悠久,并发展出多种形制,其特点是在脑后扎成两脚,自然下垂。据说,乌纱帽就是在幞头的基础上发展演变而成的。“峭”,又称“悄头”“嵘头”等,也是束发用的头巾。汉乐府诗《陌上桑》中说:“少年见罗敷,脱帽著悄头。”说明“悄”上也可以戴帽子。
“巾”的使用范围很广,以至古代还有专门用于放置头巾的小箱子,称为“巾箱”,后来也用以存放书卷、文件等物品。例如东晋葛洪《西京杂记序》:“后洪家遭火,书籍都尽,此两卷在洪巾箱中,常以自随,故得犹在。”于是,古代这种体积不大、可以放置于巾箱当中、携带方便的书籍,就被称为“巾箱本”。
此外,“巾”还可以作为部首使用。含有“巾”的字,其意义大多跟布帛、服饰有关,如布、帛、常、帽、幕等。而“帚”“帝”等字的下边其实不是“巾”,这是我们需要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