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文化心理差异下羊形图案在服装上的应用

吴艺丁 林昱岑

（福州大学 厦门工艺美术学院，福建 厦门，361000）

一、引言

作为人类最早狩猎和驯养的动物之一，羊在满足了人们吃穿用物质需求的同时，其精神价值也得以充实和升华，上升到中西方文化中精神偶像的高度[1]。羊在人类历史发展早期具有一定地位，其体现在羊不仅活跃于不同地域文化的神话传说、宗教信仰里，还在当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被人们赋予了不同的象征寓意。因此，羊的形象随着不同文化心理的差异而发生变化，从而导致同一个羊形图案被赋予不同含义的现象，以中西方文化心理差异最为显著。

羊的外在形象根据其物种的不同而存在差异，典型代表有头长稍显弯曲的犄角和留着“胡须”的山羊（goat），几乎不长角、羊毛蓬松厚实的绵羊（sheep），具有回旋状大角的公羊（ram）以及羔羊（lamb）。公羊指的是雄性绵羊，而绵羊泛指雌性绵羊，羔羊则是幼小的绵羊。但不管是绵羊还是山羊，羊的形象在中国并无明显差别，而在西方国家绵羊与山羊的形象可是相差甚远。

二、神话传说中羊的形象与文化心理差异

（一）中国的生肖羊

中国最具有代表性的羊的形象当属中国生肖羊。在中国民间传说中，羊的伟大甚至不逊于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因盗天火给人间而被送上刑台，羊则因盗五谷种子给人间而舍生取义。神羊得知人间没有五谷种籽，人类只能以菜叶野草充饥，便产生怜悯之心，于是答应帮助人类，体现出神羊的善良；玉帝规定五谷种籽只能种植在天宫而不能传播到人间是不合理的，神羊明知如此但还是私自窃取五谷带回人间，体现出神羊的大义；最后神羊被玉帝在人间处死了，而自己的血肉让处刑之地长出嫩草与羊羔，体现出神羊无私奉献的美好[2]。由此可见，羊在古人心中是一个善、义、美的形象。

中国历史文化中对十二生肖羊的种类并无严格划分，任何羊都可以作为代表。但出现在生肖贺卡邮票、剪纸年画上的生肖羊形图案以山羊居多。同时，圆明园十二兽首中的羊首也是山羊的外形。这首先因为十二生肖发端于汉文化，山羊的饲养范围在汉族区域更加宽广，山羊的形象就更具有代表性。其次山羊生性活泼好动，行为灵敏，善于攀爬，常游走于一般牲畜抵达不了的悬崖峭壁，给人们留下了不畏险阻、知难而上的励志形象。

（二）古希腊的潘神

潘（Pan）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牧神。羊首人身、羊蹄以及夸张的生殖器是潘神的特征，这足以拼凑成一副丑陋模样，但又突显出其性欲强、繁殖力旺盛的特点。在罗素《西方哲学史》中写道：“居民们崇拜牧神潘，他们有许多丰收的仪式，并且往往是一根方柱代替神像进行仪式的。”[3]这表明人们崇拜潘神的生殖能力。

潘神喜好音乐，常随身携带牧笛。他能歌善舞，经常处于一种疯狂状态，他时而过着田园般的静谧生活，时而表现出惊慌恐惧[4]。潘神能够给人们带来幸福的喜悦，也能够给人们制造恐慌，使人退却。因此，潘神被人们视为音乐和恐惧的象征。

（三）古埃及的阿蒙神

埃及的神，常为人身且具备一种或数种动物形象。例如阿蒙（Amon），有时为鹅，有时为羊[5]。阿蒙作为古埃及的太阳神，有一座叫卡纳克的神庙，而通往神庙大门的甬道两旁坐立着一群狮身羊头像。狮身羊头像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即公羊作为阿蒙神的化身，是法老的保护者[6]。公羊生性暴躁，具有强大爆发力，长着螺旋状的大角，充满力量，因此公羊往往象征着熊熊燃烧的太阳，被视为太阳神阿蒙的化身。

阿蒙从来没有对人露出自己真正的形象，对儿子孔斯也不例外。孔斯要求阿蒙在他面前显现真正的形象，阿蒙却不愿意破例，但又不忍心拒绝儿子的请求。于是他用一只公羊的皮和头把自己包起来，在儿子面前出现。孔斯以为自己见到了父亲的真相，然后把这个秘密告诉所有人。埃及从此不杀公羊，只有每年阿蒙的生日才杀一只，用它的皮把阿蒙的神像包起来[7]。此后，公羊形象自然被人们坚信不疑当做阿蒙神的代表。

表1 不同文化背景下神话传说中的羊形象对比

由表1可知，中国神话传说里的羊形象对羊的种类并无具体要求，绵羊和山羊都可以被视为善义美的化身。另外，山羊由于善于攀爬的习性被人们赋予不畏险阻的励志形象；古希腊神话中的潘神集丑陋、性欲、生殖、音乐和恐惧为一身，加上其山羊首人身的外形，使人们容易把山羊的形象象征与潘神相联系；古埃及的太阳神阿蒙为公羊首人身，加上其宫殿前的公羊之路，这些都让人们相信公羊是太阳的象征。

三、宗教信仰差异与羊的形象

（一）中国的祭祀形式

羊生性温顺，能够提供给人们肥嫩的肉和鲜美的奶，在崇尚甚至迷信自然的时代,羊的这种品格极易被神化，或被寄予种种美好的想象，或视为神物，或视为精灵[8]。由生肖羊的故事可以知道，羊自古以来是人与天沟通的媒介，说明羊具有神性。而后人们为了感谢神羊的大义而每年举行的腊祭在民间保存至今。腊祭作为一种传统民间的祭奠文化，是用来祭祀神灵和祖先的一种方式。原始初民产生了万物有灵的观念，认为各种自然物都有神灵主宰[9]。当时的人类正处于蒙昧阶段，当遇到挫折时渴望获得神灵的帮助，于是就有了神灵崇拜。羊肉作为祭祀的首选祭品也说明了羊是神圣的，具有灵性。

（二）中国的羊骨占卜

古人把羊赋予“吉祥”意义的历史颇为悠久。古人常把吉祥写成吉羊，汉铜器上常附有“吉羊”文字装饰。商代甲骨文卜辞中，“羊”“祥”通假，吉羊即吉祥，富有吉祥、善良和美好之意[10]。羊就是祥，是一种吉祥的象征，和龙凤麒麟一列同属瑞兽。羊也是精灵，具有灵性，于是用来占卜吉凶，我国古代的西戎族就有羊卜之俗[11]。明代《嘉靖四川总志》记松潘地区风俗说“炙羊膀以断吉凶”，清代《道光茂州志》亦有“占卜……或取羊膊，以蕲炙之，验纹路，占一年吉凶，曰炙羊膊”[12]。因此，古人为了避凶趋吉，把代表吉祥的羊作为占卜的工具，从羊骨的占卜中获得征兆，进而达到逢凶化吉的目的。

（三）基督教的《圣经》记载

在《圣经》中，上帝把他的臣民称为绵羊，而耶稣则是牧羊人[13]。绵羊生性温顺、肉质鲜美，即使是被宰杀时也默不作声。显然，温驯善良的绵羊深受上帝的喜爱。“迷途的羔羊”是上帝给牧师打的一个比喻。“一个人若有一百只羊，一只走迷了路，你们的意思如何？他岂不撇下这九十九只，往山里去找那只迷路的羊吗？若是找着了，我实在告诉你们：他为这一只羊欢喜，比为那没有迷路的九十九只欢喜还大呢！”[14]原文意指不信仰上帝的人就好比误入迷途的羔羊，但最终悔过自新找回正确的路的这份喜悦，对于上帝来说比剩余不需要悔过自新的人来得更加重要。文中的羔羊指的就是幼小的绵羊，但羔羊通常比绵羊还具有灵性。例如在基督教中，羊是最神圣、最荣耀、最有权柄的生命附体，而羔羊则是圣洁、伟大的精灵[15]。上帝多次把绵羊拿来做积极美好的比喻，由此可见《圣经》对绵羊的赞美达到了巅峰。

山羊不仅代表魔鬼，还代表世界上与基督为敌的人[16]。山羊头上长有尖长锐利的犄角，具有攻击性，发情时习性粗暴，雄性私部分泌异味，格外淫荡，被人们当做是邪恶、淫荡的化身。相对于善良、圣洁的绵羊，山羊在《圣经》中则具有贬义色彩。“替罪羊”源自于《圣经》，用于比喻为人代罪受过的人。《旧约·利未记》中古以色列人每年住棚节前五天为“赎罪日”，当天早晨，大祭司用两只公山羊作赎罪祭，将其中一只杀死献给耶和华, 另一只逐入旷野献给旷野之神阿撒泻勒, 表示众人的罪都由山羊背负走了。后来献祭的羊就被称为“替罪羊”[17]。古以色列人用山羊而不用绵羊来替代自己赎罪，让山羊把罪恶带走，足以说明人们对山羊的厌恶。

表2 不同文化背景下宗教信仰中的羊形象对比

由表2可知，在中国的祭祀形式中，羊被视为神圣、灵性的象征，因此人们用羊肉来祭祀神灵与祖先；羊骨可以作为占卜的材料，因为羊代表了吉祥。在基督教教义中，绵羊被视为纯洁、神圣的象征，这与中国宗教信仰存在异曲同工之处；相比之下，山羊则被视为邪恶、淫荡的化身。

四、文化心理差异下羊形图案在服装上的应用

（一）太极图与阴阳鱼太极图

太极图是广为人知的中国古代文化符号，揭示了宇宙从无极到太极，以至万物化生的过程。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18]。阴阳在太极图里犹如黑白雌雄双鱼相缠绕交尾，体现阴阳交合、源远流长之意，因而阴阳鱼太极图又是太极图的另一种称呼。

（二）阴阳羊太极图案的设计思路

图1阴阳羊太极图是由白色公羊和黑色绵羊头尾相依构成，白公羊代表太阳，黑绵羊代表太阴，公羊的螺旋状角构成少阴，绵羊的白耳与绒毛构成少阳。图2是阴阳羊太极剪纸图案加上太极背景的效果呈现，可以看见阴阳羊能够与太极两仪相互交融，形成一体。

图1 阴阳羊太极图案

图2 阴阳羊太极图案及太极背景

图案中选用公羊与绵羊的原因是：首先，太极图寓意着天分阴阳、地分柔刚，是一种充满神圣与权威的图案。在东方文化里羊是神圣，具有灵性的动物。而在西方文化里绵羊也被当做神圣的化身；古希腊神话中的公羊是太阳神的化身之一，充满神性。其次，公羊的大角与绵羊的无角是绵羊鲜明的性别特征。加之，在古埃及文化中生性暴躁的公羊常被视为太阳的化身。在《圣经》中绵羊被描述为即使被宰杀时也表现得默不作声，与充满激昂斗志的公羊形成强烈反差。这一雌一雄、一动一静能体现太极的寓意。

（三）阴阳羊太极图案在服装上的应用分析

阴阳羊太极图案在服装上应用的样式有以下三种：

样式一：白T恤与黑T恤上呈现的都是完整的阴阳羊太极图案，寓意着阴阳平衡、融合与统一，如图3所示。

样式二：白T恤上黑绵羊与黑点。黑点在白T恤上与黑绵羊的对比反衬后形成阳极的视觉轮廓效果，再与黑绵羊所代表的阴极构成太极图案，如图4所示。同理可得黑色T恤。

样式三：白T恤上白公羊与阴极。此时，黑绵羊化为阴极的形式呈现，与白公羊所代表的阳极形成太极图，如图5所示。同理可得黑T恤。

图3 为阴阳羊太极图案样式一

图4 为阴阳羊太极图案样式二

图5 为阴阳羊太极图案样式三

五、结语

不同国家神话、宗教等文化因素的差异，必将在人们解读具有象征寓意的图案时造成一定干扰。这就是不同文化间文化内涵意义的空缺现象，而这种空缺如果处理不当，必然会引发语用失误，造成文化信息传递失败[19]。因此在进行图案设计时，为了传递准确的文化信息，设计师必须在品阅不同文化间的深厚底蕴及精神内涵的同时，提取不同文化下相同的信息元素进行整合处理，以满足不同文化下人们对相同的图案象征寓意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