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
在记忆中,仿佛没见过李可染责骂孩子。
说到孩子,他三个孩子都令我十分喜欢。
小可长大之后当了解放军,矮小、结实。多少年没见了,一次在校尉营转角处见到一个雄壮的全身武装的解放军战士,叫了我一声“黄叔叔”,行了一个军禮。“啊!小宝!是你呀!小宝。”我感动极了,紧紧地抱住了他,却忘记了对解放军应有的严肃和尊敬。小宝的大名叫“李小可”,他可能希望大家都不再叫他的乳名。好吧!我,黄叔叔试着办吧!
小可复员之后,在北京画院成为一个继承父业的、有父风的画师,同时照顾着自己越来越老的父母。有一个孩子在身边总是好的。
小妹,我们仍然叫她小妹。她比我家黑蛮大好几岁,黑蛮从几个月开始就由她陪着玩,用一条浴巾把他兜起来,与另一个常家姐姐娅娅一人抓一个角,摇来摇去甩着玩儿,唱着好听的儿歌。当年的小姑娘,留着两根蓬蓬的大辫子、红彤彤的脸蛋儿、总大声吵吵、跳着“猴皮筋”。
小弟大名“李庚”,在李家是最小的男孩儿。每礼拜只能见他一次,因为他是“全托”。小弟是最佩服、崇拜我的孩子,跟我很亲。原因是我有一些他梦寐以求的、令他神往的东西:一部鲜红色的八十个低音键的意大利手风琴;一支双筒猎枪;一个立体镜;还有一部万用的电动小车床……一些记不起来的好玩儿的东西。再加上我大笑大叫,跟他们的爸爸和其他叔叔都不一样,我愿意在没事的时候跟他们玩儿,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只要我一暗示,他们就会奔跑过来。
孩子们是我们的甜美,也是我们的悲伤;是我们的骨肉,我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