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的痴迷

乔娟

明神宗万历二十年，鉴于官场黑暗，49岁的汤显祖一怒之下炒了官场鱿鱼，回到了江西省临川县老家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山村。

骤然从紧张忙碌变得无所事事，汤显祖怅然若失。

乡下日子寂寞清冷、多年行走官场，耳闻了目睹了许多奇闻怪事，尤其是那些为了追求爱情自由而失去生命的年轻人，他们的人生轨迹像雾像风又像雨，在汤显祖心里起伏荡漾，润湿了年少时的作家梦，他的内心燃起了积聚已久的创作热情。

写作是枯燥的。

汤显祖每天起床简单梳洗吃喝后就开始工作。他酝酿好故事情节后，连续写数个小时，疲乏不堪。夫人劝他注意休息，汤显祖笑着说：“我每天都和柳梦梅、杜丽娘、春香待在一起倾心交谈，我怕一恍惚，她们就消失了，我恨不得把睡觉的时间都挤出来，哪里还能顾上其他呢？”夫人一听，这简直是疯子写法，如果身体累垮了，别说写作，就是活着都成问题。她坚决不让他这么拼命。汤显祖无奈，只好和夫人立下一个口头协议，答应写完这部小说后，一定好好休息，争取把身体恢复到从前。

有一天，夫人做好饭，让仆人去书房叫汤显祖。仆人来到书房一看，书稿和笔都好好地摆在桌子上，人却不见了踪影。仆人大吃一惊，慌慌张张跑回去告诉了夫人。他们一起来到书房，果真如此，书房里一切摆放整齐，唯独汤显祖不知跑哪兒去了。花园、竹林、后院角角落落都找了个遍，就是不见人。

就在汤夫人六神无主的时候，忽然听见柴房里传出一阵阵悲悲切切的哭泣声，众人齐奔柴房。推门一看，只见柴堆上坐着一个人，正双手掩面，伤心哭泣。汤夫人非常诧异，壮着胆子走过去，轻轻拉开那人的衣袖，发现正是遍寻不着的汤显祖。汤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没病没灾，没疯没傻，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哭泣？”

汤显祖一听这话，似乎梦醒般，断断续续地说：“刚才我写到《忆女》，‘赏春香还是旧罗裙一场戏时，丫鬟春香陪着老夫人到后花园祭奠死去三年的杜丽娘，春香想到杜丽娘生前对自己亲如手足，情同姐妹，再看看自身上穿着的正是小姐曾经送给自己的衣裳，心中涌出无限思念，不觉悲从中来，忍不住大哭。

写到这里时，我觉得自己仿佛化成了春香，春香就是我，我一时控制不住对杜丽娘的思念，就信步走到这里坐下，结果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哭起来。”

汤夫人听到这里，对丈夫真是又怜又气，怜的是他完全变成了戏痴，分不清现实和小说，气的是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全身心地投入，完全与书中人融为一体。

汤显祖就这样凭着一股激情和疯劲儿，与剧中人物同哭同笑，同悲同喜，投入了全部感情。因而他笔下塑造的每一个人物都有血有肉，丰满真实，完全达到了亲历者的状态，这部爱情力作《牡丹亭》一经问世，立刻引起轰动，男女老少竞相传阅，纷纷掏钱购买。一时，《牡丹亭》成了畅销书。

摘自《南国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