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林正韻》的文獻來源及語音史價值 *

2019-08-20 09:28倪博洋
词学 2019年2期

倪博洋

内容提要 戈載《詞林正韻》在詞學界享有崇高地位,但其是否具有語音史價值卻少受關注。《詞林正韻》切語的主體内容來源於顧廣圻修訂本《集韻》與《嘯餘譜》本《中州音韻》,在詞韻分部上完全因襲沈謙《詞韻略》。其書音系爲《集韻》與《中州音韻》的雜糅,在音系上并没有獨特的價值。但是戈載在書中體現的求正、崇古、從嚴的編纂原則,以及由口語與書面語、詩韻與詞韻之間産生的編纂矛盾可以成爲我們窺視整個韻書史發展的一個個案。

關鍵詞 《詞林正韻》 音系 音韻價值 戈載 韻書

《詞林正韻》被認爲是詞韻之學的重要著作,儘管此書在音韻學上的地位并不顯赫,但也有學者或者視其爲論述宋代語音的依據,或者專文討論其音系。〔一〕一部韻書是否具有語音史價值,除了其涉及的語言學本體内容,還和其編纂體例、文獻來源、作者學養都息息相關。當代學者對戈氏之書的研究,主要涉及戈氏詞學思想、戈書尊體功能等詞學方面,至於《詞林正韻》一書本身的文獻體例及其與漢語語音史關係却是個薄弱環節。

一 《詞林正韻》的切語來源

學界向來都視戈載爲「清代詞韻研究的一個集大成者」〔二〕,認爲其工作有總括前人之性質。但這種總括有何體現,其書又有何創新,都需要考察其文獻來源及編纂體例以作爲突破口。

戈載在自作的《詞林正韻·發凡》(下文簡稱「發凡」)裏一方面集中抨擊沈謙《詞韻略》、李漁《笠翁詞韻》、許昂霄《詞韻考略》、吴烺等《學宋齋詞韻》、鄭春波《緑漪亭詞韻》等書「種種疏謬,其病百出」,另一方面稱《詞林正韻》「是書切音,俱從《集韻》」〔三〕一部分則「從《中原音韻》改⋮⋮其餘有或從避或從便者,間亦參用《廣韻》」〔四〕。其編纂底本與創作過程看上去很清楚,即其書反切主要來源於《集韻》,而以《中原音韻》、《廣韻》作參校,同時在詞韻分部上儘量避免前人「其病百出」的疏失。但隱藏在其後的是一些需要解決的問題,比如戈氏對《集韻》究竟做了多少改動;其詞韻分部情况又如何;最關鍵的,我們知道《中原音韻》中的小韻没有切語,那麽戈氏所云其切語「從《中原音韻》改」就失去了文獻依據。〔五〕而這些與音韻文獻的糾纏又使《詞林正韻》與音韻學在學者眼中發生了密切的聯繫,比如其書中對《集韻》切語的改動是否體現了時音特點,其所分詞韻韻部與宋代語音是否相符。爲了理清這些問題,首先就要確定《詞林正韻》切語的文獻來源。

《詞林正韻》的小韻據高淑清統計「共有小韻3192個,反切3468個⋮⋮與《集韻》相同的有2827個〔六〕,占81.52%。剩下的五分之一左右的切語戈載多依《廣韻》修改,這大體有五種情况:

一是部分唇音音和切改爲類隔切。《廣韻》中的唇音反切有輕重唇互切之例,如卑,「府移切」;鈹,「敷羈切」光切等。輕重唇的分化在宋代已基本完成,所以《集韻》在韻例中明言修改這種混切現象。〔七〕而《詞林正韻》却將《集韻》中的部分音和切重新改爲《廣韻》中的類隔切,如「名」,《集韻》「彌并切」,戈氏從《廣韻》作「武并切」。「眉」,《集韻》「旻悲切」,戈氏從《廣韻》作「武悲切」。但并非《集韻》所有改制反切皆如此處理,如「篇」,《廣韻》「芳連切」,《詞林正韻》同《集韻》作「紕延切」。

二是某些避諱字或據《廣韻》或以己意改。如第六部震韻下「○允」字《集韻》作「胤」,戈氏避雍正諱改。第十四部韻,韻目《集韻》作「琰」,此避嘉慶諱,故小韻内凡以「琰」爲切下字者,《正韻》皆避作「」。

三是據《廣韻》修訂《集韻》的某些錯訛之處,這類情况不多,如末韻字「末」,《集韻》切下字爲曷韻字「葛」,戈氏即從《廣韻》等。

四是《集韻》本爲一部,戈氏分爲兩部而自造切語,如第五部去聲「派」小韻,切語《集韻》作「普卦切」,《廣韻》作「匹卦切」。由於《詞林正韻》以「卦」字屬第十部,兩部字不能互切,所以别創切語「滂賣切」,這類改動並不多見。

五是《集韻》與《廣韻》切語雖異,但音韻地位并無區别,戈載改從《廣韻》未知何據。如第十四部「馦」小韻切上字《集韻》作「馨」,此從《廣韻》作「許」。「馨」、「許」都是曉母字。第十六部「邈」小韻,切上字《集韻》作「墨」,此從《廣韻》作「莫」,「莫」「墨」皆爲明母字。此類皆無改動之需要,可能體現了戈氏審音上存在問題,見下文。

尤爲複雜的是戈氏稱「其入聲作三聲之字,亦俱從《中原音韻》」,這裏涉及兩個問題:一是爲什麽在已經獨立列出入聲五部的前提下(第十四至十九部),又列出「入聲作三聲」。一般的詞曲韻書,或者入聲獨立,或者入派三聲,這裏兩存之,是很特殊的情况,見下文討論。二是學界周知,《中原音韻》一書没有切語,戈氏依《中原》改訂切語無從談起。

所謂「入聲作三聲之字」,指的是曲韻書中入聲歸入陰聲韻者,周德清《中原音韻》首創其例,而戈氏仍之,使《詞林正韻》成爲兼顧曲韻入聲情况之書。王力先生誤以爲「菉斐軒《詞林韻釋》和戈載《詞林正韻》所談的韻其實是曲韻」〔八〕,正是爲其體例所蔽。實際上戈載明確指出其書爲填詞而作,和曲并没有關係,詞韻的入聲一定要獨立:「詞韻與曲韻亦不同制,曲用韻可以平上去通叶,且無入聲。⋮⋮而詞則明明有必須用入之調,斷不能缺。故曲韻不可爲詞韻也。」這與《菉斐軒詞韻》(《詞林韻釋》)名爲「詞韻」,實際繼承了《中原音韻》的曲韻格局情况不同。

高淑清認爲「《中原音韻》『入派三聲』的韻字明顯少於《詞林正韻》,而《詞林韻釋》入作三聲的韻字與《詞林正韻》相當」〔九〕,進而認爲此類字主要取材於《詞林韻釋》。但該結論不能解決兩個問題,一是即使是《詞林韻釋》,收字亦遠遠少於《詞林正韻》。如據高氏統計,《詞林韻釋》的「車夫部」的「入聲作平聲」有韻字72個,與其相對應的《詞林正韻》此部收字100個,但重見字只有61個,亦即《詞林正韻》約有40%的字不見於《詞林韻釋》。二是《詞林韻釋》小韻下依然没有切語。比例既懸殊,體例又不同,《詞林韻釋》是《詞林正韻》的主要文獻來源的説法無法令人信服。

通讀「發凡」會發現如下論述:「實則宋時已有中州韻之書,載《嘯餘譜》中,不著撰人姓氏,而凡例謂爲宋太祖時所編,毛馳黄亦從其説,是高安已有所本。」〔一〇〕所謂「宋時已有中州韻之書」只是程明善在「凡例」裏自重其書的障眼法,實際上此書正是明吴興人王文璧的《中州音韻》。〔一一〕但戈氏以「尚古」爲編纂宗旨,又誤以之爲宋本,那麽審音訂字極有可能以是書爲依歸。而恰恰王書小韻下是有切語的。兩相對照可知,戈書所收切語正來自《中州音韻》。兩書相較之下,有三種情况:

(一)戈氏沿襲王書切語,未加改動。如「斡,蛙果切」,「朔,聲卯切」,「室,繩知切」等,此類最多見。

(二)王書用直音法,戈氏用相應小韻切語。王書部分入派三聲小韻注以相對應的舒聲,如入作上的「一」小韻,王書注音作「叶以」,「以」正是「一」相對應的上聲。而戈氏則直接用王書「以」小韻的切語「銀幾切」,此類也相當普遍。

(三)王書用直音法,戈氏修改了切下字以求協和。王書中有些直音法用他調字,并加聲調提示,如入作上的「速」,王書注音作「叶蘇上」,即音蘇字之上聲。而王書「蘇」小韻切語作「僧租切」,戈氏便沿用其切上字「僧」,切下字改爲上聲的「祖」合爲「僧祖切」以作爲「速」的切語。又如入作上的「拆」,王書注音作「叶釵上」,同書「釵」字「初柴切」,戈氏改爲「初改切」作爲「拆」的切語。

這三種情况的共同點是,戈氏的反切都吸收了王書原有的反切用字,并都統一爲反切注音法。還有一些不成規律的極少改動,或正王書或戈氏自誤,例見下文。但《中州音韻》并非《詞林正韻》唯一的文獻來源,戈氏在設立小韻及韻字歸屬時可能也參考了《詞林韻釋》。如第四部入聲作上聲的「粟」小韻,王書與「肅」小韻合,此從《詞林韻釋》分,切語亦爲戈氏自造。又第八部入聲作平聲「剥」小韻,韻下「剥」、「駁」二字王書唯收入「入聲作上聲」,此從《詞林韻釋》兩存之等。這類情况極其少見。

綜上可見,戈載對於這些韻書切語,就音系而言并没有創新的修改方式及一貫的修改原則,其所修改之處依然大體符合原書的音系系統。

二 《詞林正韻》的分部來源

那麽,作爲該書的主幹,《詞林正韻》所分詞韻十九部是否具有一定的語音價值呢?這個問題實際還得分兩重論述,討論「《詞林正韻》十九部」的語音價值之前,還得先論證這「十九部」是否是戈載自己的發明。實際上,號稱「集大成」的《詞林正韻》是一部在詞韻分部上毫無獨見的因襲之作。

戈載之《詞林正韻》歷來享譽極高,張爾田將之與《詞律》、《詞選》、《彊村叢書》並舉,視爲清詞發展四大盛期之代表,「是詞學之再盛」〔一二〕,可謂名聳一代。而戈氏在「發凡」裏指摘前人之書,梳理詞韻之史,委實有總結一代詞韻學之氣象。但戈載的一個嚴重問題是隱瞞了自己對他人成果的借鑒。前面考證出的諸種文獻來源暫且不論,從詞韻本身的分部來看,其也有因襲之處。較早指出這點的是清人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一三〕

近見寶士所著《詞林正韻》,與吴子安《榕園詞韻》大體相同。子安宗《廣韻》,寶士宗《集韻》,然韻

書以《廣韻》爲最古,《集韻》亦出於《廣韻》耳。王易先生沿襲此説:「及戈載作《詞林正韻》,本吴氏書參酌審定,視以前諸家皆較精當,遂立詞韻之準。」〔一四〕而魯國堯先生却指出:「戈書是繼承了仲恒的《詞韻》及《晚翠軒詞韻》的十九部,而於《發凡》中未明言。」〔一五〕可見諸家都認識到戈載有所承襲,但承襲源頭還需討論。

謝章鋌認爲《詞林正韻》與《榕園詞韻》相同,實際上并非如此,《榕園》無「離析唐韻」之舉,亦即没有「佳半」之類的半韻。另外差别最大的是入聲韻,《榕園》共分七部,是諸家分韻最多的,其韻部下屬各韻也頗參差,如第三十一部包括「質術櫛物迄没」,這些韻分屬《正韻》十七、十八兩部,兩者没有事實上的因襲關係。而從魯先生的意見看,究竟戈氏是把其他兩書的分部完全「借鑒」;還是三書只有分部的數目一時偶同,而内容實質不一,這關係到學者獨創性的問題。表面上戈氏與他書互有參差,但我們知道戈書分部用的是《集韻》韻目,而他書用平水韻或《廣韻》,這樣就導致一個名異實同的問題。比如《晚翠軒詞韻》在第九部下寫著「歌獨用」,《詞林正韻》第九部則是「七歌八戈通用」,看似《正韻》通用兩部,押韻規則稍寬,但實質是相同的,因爲平水韻的歌部正包括《集韻》的「七歌」和「八戈」。透過這層「障礙」,我們就會發現,《詞林正韻》完全因襲《晚翠軒詞韻》的分部,連分部的順序都一致,見下表:〔一六〕

續表

續表

這樣《晚翠軒詞韻》中的「灰半」、「元半」等半部韻,幾乎全能用《集韻》中的一整部韻來標識〔一七〕,如兩個「元半」就是《詞林正韻》中的「元」和「魂」、「痕」兩部分。《晚翠軒詞韻》最早見於嘉慶三年(一七九八)刻本《白香詞譜》的附録,早於戈載《詞林正韻》。其韻部名稱與收字之次大體依《廣韻》,而小韻下不加切語,收字又以常用爲主,遠遠少於《詞林正韻》,這是兩書僅有的「區别」。説「《詞林正韻》完全因襲《晚翠軒詞韻》」也不十分確切,因爲進一步追溯,則會發現《晚翠軒詞韻》的分部及編纂體例均與《記紅集》附録的《詞韻簡》相同。而《詞韻簡》的分部亦非原創,其承襲的正是《詞韻略》。《詞韻略》標明麻韻獨用,實際上「佳半」與麻同用的字幾乎都有麻韻兩讀,《榕園詞韻·發凡》對此做過討論。我們甚至可以説戈載的工作只是利用《詞韻略》(《詞韻簡》、《晚翠軒詞韻》)的框架來照抄《集韻》。這是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因爲前文已經叙及,戈書内容大部分從《集韻》、《中州音韻》二書抄來,其獨見之處就是專門作爲詞韻韻書的分部,而這一部分也是因襲前人,可見其書在音系上并没有任何不可替代的語音史價值。

最後再簡論《詞韻略》的「十九部」,從語音史上説,這「十九部」的地位相當尷尬:作爲記録宋代詞韻的韻書來説,魯國堯先生已經指出清代詞韻家音韻學素養不高,所分詞韻也不完全符合宋詞實際情况,《詞韻略》也不例外。這一點通過比較其與魯國堯、魏慧斌等學者對宋詞詞韻的歸納就可證實〔一八〕。而就體現時音特點而言,詞韻十九部又遠遠比不上明清時代專門反應時音的韻書、韻圖,這就大大減少了其音系價值。

三 戈載的音韻學修養

判斷《詞林正韻》的語音史價值,一個側面的評價標準就是作者戈載的音韻學水平。戈載在「發凡」裏稱自己的音韻學知識一是來自其父戈宙襄與錢大昕的「講論」,「予於末座時竊餘緒」;二則承蒙顧廣圻「談讌之餘,指示不逮」〔一九〕。事實上戈宙襄與顧廣圻均未以音韻專門名家。戈宙襄音學著作不顯,顧廣圻雖曾校勘《集韻》,但其主要依靠的還是版本與訓詁的學養。那麽對戈載影響最大的或許就是錢大昕。但一是錢氏音學的成就主要在於聲母,而非與詞韻相關之韻部,王力先生即指出「錢氏只在古聲紐方面有貢獻;至於古韻方面,其説多不足取」〔二〇〕;二是我們考查錢氏文集,却没有發現他與戈載專門交往論學的文字。另外,我們知道錢大昕的主要貢獻在於提出上古聲母「古無舌上音」、「古無輕唇音」兩大結論。《集韻》根據中古唇音分化後的語音格局,將《廣韻》唇音類隔切更爲音和切,正好可以作爲「古無輕唇音」之一證。前文我們説過戈氏《詞林正韻》在唇音切語的取捨上頗無定則,既將部分音和切依《廣韻》改爲類隔切,又保留了《集韻》一部分的音和切語,顯示了相當的混亂性。倘若戈載一心求合於古,就會將其全部更爲《廣韻》面貌,若依宋代時音則不應竄易《集韻》原文。錢大昕病逝於一八〇四年,尚先於《詞林正韻》刊行十七年。可見戈載可能并未用心於錢氏之學,若其認真讀過錢氏之書,那麽也不會面對這一批唇音切語殊無定則了。

再從《詞林正韻》内容本身來看,前文提及戈載在書中增加了一些爲數不多的自造切語,這正是我們進行考察的窗口:

第五部去聲「稗」小韻,切語戈氏作「邦賣切」。按「粺」《集韻》作「旁卦切」,《廣韻》作「傍卦切」。「旁」、「傍」皆並母字,邦爲幫母字,戈氏誤。

第九部入作上「渴」小韻爲開口,切下字戈氏用合口字「火」,誤。同部「活」小韻爲合口,切下字戈氏用開口字「我」,誤。

第十六部「蠖」小韻,《集韻》未獨立,戈氏作「屋郭切」。按,「屋」爲影母字,當與同部「雘」小韻「烏郭切」合併,「屋」、「烏」聲母相同。《集韻》「雘」小韻正作「屋郭切」。

通過以上數例就可看出,戈氏自造反切(儘管數量很少)時,常會産生一些問題。又戈載往往將底本的明顯訛誤直接抄録。如《詞林正韻》第三部「絳」韻「䡴,文降切」切上字當作「丈」,此誤來自其底本——顧廣圻修補的楝亭本《集韻》。又如第七部「綫」韻「饌」小韻切上字《集韻》作「雛」,此從《廣韻》改作「七」。但「七」實爲「士」訛字,余迺永指出:「七字南宋祖本及楝亭本同。王二,唐韻,廣韻餘本作『士』,全王作『仕』。」〔二一〕可見戈載此處徑録了楝亭本《廣韻》的訛字。再如第九部入聲作平聲「濁」小韻切上字《嘯餘譜》本《中州音韻》與《詞林正韻》同作「之」,他本皆作「直」〔二二〕。「之」爲章母,「直」、「濁」均爲澄母,《嘯餘譜》本誤。又第十部入聲作上聲「躠」小韻切上字「殺」爲「桑」訛,《嘯餘譜》本與《詞林正韻》同,他本皆不誤。以上都是明顯的訛誤,稍具音韻學知識的人即可察知其中不妥,而戈載一仍其舊,這就證明其疏於音理倉促成書。戈氏這些疏失,當時人即已看出。杜文瀾《憩園詞話》記載潘鍾瑞曾指出:「余友劉辰孫,嘗言《詞林正韻》所注反切多誤,面叩之,知其於韻學實淺,然則其中可議者,正非一端,惟其正定各韻,實勝舊書。」〔二三〕當時人「面叩之」,是有説服力的證據,結合我們的梳理可知,戈氏音學修養并不深厚。

四 《詞林正韻》的音系性質

一本韻書的音韻價值體現在該書通過分韻部、定反切的方法記録或古音、或時音的音系格局。那麽《詞林正韻》代表了什麽音系呢?從文獻來源上看,一是與《集韻》音系完全一致,個别據《廣韻》更動之處不影響全局。比如高淑清認爲《集韻》有俟母而《詞林正韻》無〔二四〕,事實上《詞林正韻》中俟母字的兩個小韻:「俟,牀史切」與「漦,俟甾切」,其切語完全録自《集韻》,兩者在音系上的處理應該「共進退」,不能一書有而一書獨無。二是《詞林正韻》由《集韻》的中古音系和《中州音韻》的近代音系雜糅出了一個音系格局,如果没有事先理清其文獻來源,在總結該書音系時就容易産生混亂。高淑清指出《詞林正韻》存在全濁聲母清音化的現象,并列出二十八種情况,舉出六十五例例證,似乎此説已成定論。〔二五〕但細繹其例,我們會發現有幾種情况是其忽視了《詞林正韻》的文獻來源而致誤。

(一)切語來源不同導致了音系雜糅。《詞林正韻》的入聲作三聲的切語取自王文璧《中州音韻》,高文并没有發現這個來源,所以把這一類切語全部與《集韻》系切語一併進行分析。將以曲韻爲代表的近代音系和以《切韻》系韻書爲代表的中古音系雜糅起來視爲同一個語音系統,自然會出問題。近代音聲母最重要的特點就是全濁清化。入聲的全濁聲母依語音規律應該變爲全清聲母。如高氏指出的「怭,兵迷切」出自《中州音韻》,以清切濁即是規律變化。可見不同的文獻來源代表了不同層次的語音現象,不能混爲一談。

(二)《集韻》中有大量多音字,戈氏只收一音,高文産生誤會。如第十二部「瀌,平幽切」,高氏認爲「鑣」爲幫母,與並母字「平」混切,實際上「瀌」在《集韻》中有「悲(幫)嬌切」「平(並)幽切」等異讀,這裏取並母音。又第十七部「繴,蒲革切」,高氏認爲「繴」幫母,「蒲」並母,混切。「繴」同樣有「博(幫)厄」「蒲(並)革」諸音。

(三)底本有誤,戈氏沿之。如第七部「饌,七戀切」,高氏謂以清切崇,實則「七」爲「士」訛,前文已證。又如第二部「沆,屮朗切」,高氏謂以精切匣,考「屮」字原爲顧本《集韻》的訛字,明州本、金州本《集韻》皆作「下」〔二六〕,正爲匣母字。

(四)戈氏或高氏辨音失誤。第五部「稗」,上文已證。又第四部「護,胡故切」。高氏謂以見切匣,按,「胡」正爲匣母,高氏誤稱爲見母。

(五)戈氏筆誤。第三部「被,反彼切」,高氏謂以非切並,實際上此切語乃戈氏録自《廣韻》「被,皮彼切」,「皮」、「反」形近而訛,「皮」正爲並母。

五條相加正好是六十五例,無一例外。可見如果先能理清《詞林正韻》的文獻來源就能避免類似疏誤。

由此來看,《詞林正韻》無論是小韻切語,還是詞韻分部,都不能爲語音史研究提供更具價值的新材料。我們理清了其文獻來源,發現《詞林正韻》小韻切語的主體爲《集韻》與《中州音韻》的雜糅,詞韻分部沿襲《詞韻略》,之後纔能進一步探討其語音性質。如果將其書的不同文獻來源混合起來,人爲總結出某種音變規則或者構擬出某種音系格局,則無疑是郢書燕説、南轅北轍。這也提醒我們,傳統的文獻分析方法在語音史研究中仍有用武之地。

五 從《詞林正韻》的編纂原則看古人的正音觀念

儘管《詞林正韻》本身的音韻學成就不高,但是其採用的編纂原則却可以成爲反映古人正音觀念的一個窗口。平田昌司〔二七〕的新著提到了文化制度與韻書互動的問題,而與之相關的就是文人在傳統文化的影響下,如何編纂韻書。最近一些學者從新的視角展開了討論。〔二八〕詞韻的一個特點是「上不似詩,下不類曲」,而詞韻的編纂就既不能像明清詩韻一樣完全照抄平水韻的框架,又不能像元代曲韻一樣依靠當時口語來審音。理論上説,清人詞韻的編纂應該如當代詞韻研究一樣,通過繫聯宋人詞作得出宋人押韻的大體韻部。而儘管詞韻作者尊重宋詞的主體資料地位,但同時也有人提出「宋人誤處」這一概念。如戈載在「發凡」裏説「《學宋齋詞韻》其書以學宋爲名,宜其是矣,乃所學者皆宋人誤處」〔二九〕。杜文瀾的説法則更可玩味:「宋詞用韻有三病:一則通轉太寬、二則雜用方音、三則率意借協。故今之作詞者不可以宋詞爲定。⋮⋮惟戈順卿手定《詞林正韻》,考訂精詳,洵可傳世。」〔三〇〕比較《四庫全書總目》在仲恒《詞韻》提要中稱:「考填詞莫勝於宋,而二百餘載,作者雲興,但有製調之文,絶無撰韻之事。核其所作,或竟用詩韻,或各雜方言,亦絶無一定之律。」〔三一〕爲何宋詞「絶無撰韻之事」的觀點漸漸不顯,而宋詞用韻有誤甚至詞韻「不可以宋詞爲定」的觀點盛行一時呢?這種「寧言周孔誤,莫道鄭服非」的態度也應聯繫到韻書編纂與詞作創作進行解讀。

曾曉渝教授指出:「古代韻書基本上都是規範字音的工具書,而韻書作者規範字音的標準是他們心目中的『正音』。」〔三二〕就韻文類韻書而言,這裏的「正音」則應該理解爲某種文體用韻的規範。戈載對於「正音」的追求貫穿於《詞林正韻》的編纂過程中,而這一追求也使其在編纂觀念上充滿了矛盾。

戈載第一個明確的編纂原則就是將詞韻與詩韻相聯繫。詞韻的編纂體例最初本無定法,如李漁《笠翁詞韻》就是類似《中原音韻》,舉多字爲韻部標目(如「東董棟韻」),每部以同音相從爲原則列出下屬小韻。而後來的《學宋齋詞韻》、《詞林正韻》等不列代表字,而以「第某部」標目,下設以《廣韻》(或《集韻》)爲單位的二級韻部。所謂「二級韻部」,如《詞林正韻》「第一部」平聲下又分「東」、「冬」、「鍾」三個子韻部,其下收字又以《集韻》小韻爲單位,順次亦一依《集韻》。這可以看成作者在編書時只將《廣韻》(《集韻》)或「平水韻」以韻部爲單位整體進行位移。這樣在一部之内就必然會出現音韻地位完全相同的小韻。比如《詞林正韻》的「第一部」既有「東」小韻,又有「冬」小韻,這與《中原音韻》中的「東鍾韻」東、冬位於同一小韻的做法明顯不同,其「第一部」反倒近似韻圖中「攝」這個單位。這種編纂方式的出現與清人詞體觀有關,詞作的尊體思潮使詞學家們紛紛將詞韻與詩韻聯繫起來。從文學史來看,所謂「尊體」,簡單來説就是將詞從唱詞、「詩餘」的附庸地位提升爲一種獨立文體。爲了達到這一目的,清人在詞的格律、主題、批評等領域多有嘗試。而就詩詞曲的關係而言,由於傳統文人觀念中詩體尊於詞體,詞體尊於曲體,故以詩爲詞的創作手法并没有受到太多排斥,而援曲入詞則多受譏議。這一情况在詞韻編纂上也有所體現,如戈載一方面宣稱「詞韻與詩韻有别」,一方面又承認「然其源即出於詩韻,乃以詩韻分合之耳」。吴衡照《蓮子居詞話》也稱:「錢塘沈謙取劉淵、陰時夫,而參之周德清韻,併其所分,分其所併,甚至割裂數字,并失《廣韻》二百六部所屬,誠多可議。⋮⋮全椒吴烺學宋齋本小變其面目,終亦沿沈氏誤處。近日海鹽吴應和榕園韻,遵《廣韻》部目,斟酌分併,平聲從沈氏,上、去以平爲準,入以平、上、去爲準,最確。」〔三三〕《榕園詞韻》能得到「最確」的褒語,就是因爲「遵《廣韻》部目」,而沈謙則因參考了周德清《中原音韻》「失《廣韻》二百六部所屬」被人批評。在這種氛圍下,戈載自然也沿襲了這一以詩韻爲詞韻編纂單位的原則。

戈載的第二個編纂原則就是據韻書以求正音。這使他在詞韻編纂上甚至出現矛盾。戈載之所以要用《集韻》作爲自己編韻的主要參考文獻,據他在「發凡」裏交代是因爲「以詞盛於宋,用宋代之書。《廣韻》、《集韻》稍有異同,而《集韻》纂輯較後,字最該廣⋮⋮因以《集韻》爲本,而字之次、字之音俱從焉」〔三四〕。這裏實際也體現了戈載追求「正音」的思想,其邏輯是詞在宋代最盛,而《集韻》又是宋代之書,雙方時代相符,故而具有規範性。當然從語音史的觀點來看,書成於宋不一定就代表宋代語音。但我們前面提過戈載的音韻學水平并不高,他以宋書編宋韻實際反映的是將自己的詞韻聯繫到宋代的一種追求正統的編纂態度。那麽爲什麽用《集韻》不用《廣韻》呢?戈載列出兩點理由,一是「纂輯較後」,一是「字最該廣」。但是後面戈載又説自己的詞韻只是取填詞習用之字,《集韻》的生僻字則加以删汰。這裏就産生了矛盾,既然選擇《集韻》是因其「字最該廣」,又因其卷帙浩繁加以精簡,那麽爲何不直接選擇體量適中的《廣韻》呢?除非有些常用字《廣韻》失收而只收於《集韻》,實際上這種情况堪稱僅見。所以更重要的理由就是第一條「纂輯較後」,在戈載心中《集韻》更能代表宋代「正音」的面貌,《廣韻》則或許稍涉前代之音。戈載編纂詞韻上的另一個突出的矛盾也源於此。戈載强調過宋詞用韻也有「誤處」,并著力抨擊《學宋齋詞韻》合併了-m、-n、-ŋ三個鼻音尾。-m、-n、-ŋ尾通押時見於南宋詞人之中。但有趣的是,什麽是「宋人誤處」,什麽是合韻,戈載并没有給出自己的判斷標準。而在入聲韻能否與舒聲通押這一問題上,戈載的處理則很有意味。前面説過他認爲詞韻、曲韻一大區别就是詞韻入聲須獨立用韻,而且還以入配陽:「就詞韻而論,莫如以屋沃燭爲東鍾之入聲,勿覺藥鐸爲江陽之入聲,質術櫛爲真文之入聲,勿迄月没曷末黠牽屑薛葉帖爲寒删之入聲,陌麥昔職德爲庚青之入聲,緝爲侵尋之入聲,合盍業洽狎乏爲覃鹽之入聲,其餘七部(指陰聲韻,引者注)皆無,則至當不易。」〔三五〕這種沿襲了詩韻的做法就取消了入聲與陰聲韻通押的合理性。然而戈載又説「惟入聲作三聲詞家亦多承用⋮⋮故用其以入作三聲之例,而末仍列入聲五部,則入聲既不缺,而以入作三聲者,皆有切音,人亦知有限度,不能濫施以自便矣」〔三六〕。既承認詞韻入聲獨立,以入配陽自成五部,又因爲宋詞詞韻有陰入通叶的例子,列出了「入聲作三聲」。這種矛盾使其詞韻成爲一部體例上既將入聲獨立成五部,又另外收録了「入聲作三聲」的著作。陰入通叶在宋詞中并不多見,爲何不能像鼻音尾通押一樣看做「宋人誤處」呢?有趣的是戈載在「發凡」中提到:「夫古人所作,豈無偶誤?然名家雅製,正復不少,誤者居其一,不誤者居其九。不解學古之人,何以不學其多者,而必學其少者;且不學其是者,而學其非者乎?」〔三七〕陰入通押,據魏慧斌《宋詞用韻研究》〔三八〕統計,要少於十分之一,爲何被戈載視爲「居其九」的「不誤者」,如果不通過與《中州音韻》的聯繫來看,也不好解釋。戈載可能誤信了《嘯餘譜》之言,將《中州音韻》視爲「宋時已有」的韻書,這樣「入聲作三聲」就成了宋代形諸書面的「正音」,自然不好視爲「宋人誤處」(口語俗音)。所以戈載不僅在詞韻中設立「入聲作三聲」,還抄録了《中州音韻》的切語。總之一切安排都是「實不敢蔑古耳」〔三九〕由此來看,「求正」的觀念往往與「崇古」相聯繫,韻書編纂史上也不乏因「崇古」,拘泥於過去韻書,而使自己的音系屢見矛盾的例子。

戈載在編韻時的第三個原則是用韻從嚴。戈載分别批評了宋人「以土音叶韻,究屬不可爲法」以方言入韻的「誤處」,及當時人「詞韻之合用即本古韻之通轉」的錯誤觀點。最激烈的是他批評毛奇齡:「毛奇齡之言曰:詞韻可任意取押,支可通魚,魚可通尤,真文元庚青蒸侵無不可通。其他歌之與麻,寒之與鹽,無不可轉,入聲則一十七韻,輾轉雜通,無有定紀。毛氏論韻,穿鑿附會,本多自我作古,不料喪心病狂,敗壞詞學至於此極。」〔四〇〕這也與他通過嚴格規範詞韻以提升詞體地位的意識有關。如果如毛奇齡一樣認爲詞韻可以隨意通押,「無不可通」、「無不可轉」,那麽詞韻就既没有編纂的必要,詞體也成爲與以口語押韻的散曲、民歌等相似的「俗文學」了。杜文瀾著重强調「惟宋詞用韻太寬,往往不分四呼七音,而以鄉音意爲通轉」〔四一〕,抨擊的也是方言押韻、韻部通轉這類「韻寬」的行爲。從嚴與求正,在韻書編纂上往往是體用關係,即通過嚴分韻部以達到正音的目的。

六 結語

以上所論戈書編韻原則可以總結爲求取、崇古、從嚴,這種以古(宋)代韻書爲依歸,極力排斥方言的情况,在古代音韻學家的著作中并不鮮見,甚至可以説是通行的編纂原則。也由此《詞林正韻》産生了後人費解的不少矛盾。究其源頭,戈載在編韻時受到兩個層面的影響,一是詩韻與詞韻的矛盾;二是讀書音與口語音的矛盾。從第一個層面來看,戈載等人努力將詞與詩相聯繫以達到「尊體」的效果,但詞自有體,不完全是詩,詞韻也當然不能完全遵照詩韻。這樣儘管詞學家們樹立了以詩韻爲詞韻編纂單位的認識,但仍然需考慮如何將詩韻剪裁。從第二個層面來看,「二十世紀之前,漢民族共同語的『正音』具有讀書音與口語音複綫交織發展的特點。」〔四二〕戈載理想中的詞韻是一種從宋人作品中抽象出來,有古代韻書理據而摒棄了方言成分,具有從嚴的實踐品格與尊體的實踐效果的一種雅正音系。但是詞在宋代本就具有較强的口語性,宋人没有求嚴從雅的詞韻追求〔四三〕;戈載自己所操口語也對其編纂産生了一定影響。後者表現爲前文提及的戈載對韻書切語的錯誤改動。前者則較爲複雜。所謂「宋人誤處」當然不是真的「誤」,-m、-n、-ŋ合韻與舒促通押一樣,都反映了宋人口語中的新變。但前者因爲没有文獻依據而遭到擯棄;後者因爲被「宋時已有」的《中州音韻》記載,而被照録進《正韻》一書。這就導致戈載入聲觀極爲矛盾。這兩個層面另有内在聯繫。詩韻自唐以降,已大大脱離口語,「無疑是讀書音系」〔四四〕。詞韻就宋詞用韻而言,口語性極强。戈載則是以讀書音來規範口語音,這樣讀書音與口語音的矛盾就通過詩韻與詞韻這一層面起作用,其具體影響見上述。在清代不少學者眼中,《詞林正韻》比起宋詞實際用韻更嚴格、更精審,其實反映的就是這些學者更重視《詞林正韻》所具有的「正音」性,而非宋詞實際用韻的口語性。從這點來説清,代以來的詞學家眼中的詞「韻與」宋人使用的詞「韻也」就是兩個層面的概念了。

〔一〕如史存直《漢語語音史綱要》(商務印書館,一九八一年)、葛毅卿《隋唐音研究》(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二〇〇三年)、高淑清《〈詞林正韻〉研究》(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二〇〇八年)、張中典《戈載〈詞林正韻〉收字歸音問題初探》(《輔大中研所學刊》二〇〇七年第十八期)等。

〔二〕鮑恒《清代詞體學論稿》,人民文學出版社,二〇〇七年,第三二四頁。

〔三〕〔四〕〔一〇〕〔一九〕〔二九〕〔三四〕〔三五〕〔三六〕〔三七〕〔三九〕〔四〇〕戈載《詞林正韻》,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翠薇花館初刻本,二〇一〇年,第四一頁,第五四—五六頁,第四十六頁,第八八—八九頁,第四十頁,第四五頁,第七七—七八頁,第四七—五一頁,第八六頁,第八二頁,第八五頁。

〔五〕這裏主要談的是切語來源問題。那麽「入聲作三聲」的小韻分部是否與《中原》有關呢?從下文看,《詞林正韻》這部分的來源主要來自《中州音韻》,而「《中州音韻》是《中原音韻》的增補改編」(甯忌浮《漢語韻書史·明代卷》,上海人民出版社,二〇〇九年,第四一四頁。),可以説《中原》是後代詞曲類韻書都繞不過去的一部著作。《中原》對詞韻編纂的影響體現在:各家在編纂詞韻時,要麽參考了《中原》的編纂體例或曲韻分部,見下文所引《蓮子居詞話》;要麽努力在序言中聲明詞韻與《中原》的聯繫與區别,如《詞林正韻》。

〔六〕〔九〕〔二四〕〔二五〕高淑清《〈詞林正韻〉研究》,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二〇〇八年,第七二—七三頁,第一二八頁,第一八三頁,第一八三頁。

〔七〕《集韻·韻例》:「凡字之翻切,舊以武代某,以亡代茫,謂之類隔,今皆用本字。」

〔八〕王力《漢語詩律學》,上海教育出版社,二〇〇二年,第七三〇頁。王先生以《詞林韻釋》爲曲韻並無問題,本文不贅。

〔一一〕關於此書作者與時代之考證,參考趙蔭棠《中原音韻研究》(商務印書館,一九五七年,第四三—四六頁)。依《中州音韻》一書的内容來看,其説基本可從。

〔一二〕張爾田《彊村遺書序》,朱祖謀《彊村叢書附遺書》第九册,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九年,第七一二〇—七一二二頁。

〔一三〕〔二三〕〔三〇〕〔三三〕〔四一〕唐圭璋編《詞話叢編》,中華書局,一九八六年,第三五五九頁,第二八五八頁,第二八五八頁,第二四〇一頁,第二八五八頁。

〔一四〕王易《詞曲史》,嶽麓書社,二〇一一年,第二〇五頁。

〔一五〕魯國堯《魯國堯自選集》,河南教育出版社,一九九四年,第一三六頁。

〔一六〕《晚翠軒詞韻》用中國圖書館藏嘉慶三年(一七九八)刻《白香詞譜》附録本。

〔一七〕《詞林正韻》中只有一個「佳半」是將《集韻》「佳」韻析分爲二,(若論去聲則加上一個「泰半」,但也和《晚翠軒》相同)一小部分混入第五部與「皆」、「咍」通押,表中未表現出。但這批字如「崖」、「釵」、「柴」等同樣見於《晚翠軒詞韻》的第五部,二者没有差别。

〔一八〕見魯國堯《論宋詞韻及其與金元詞韻的比較》(載《魯國堯自選集》,河南教育出版社,一九九四年)、魏慧斌《宋詞用韻研究》(陝西人民教育出版社,二〇〇九年)。

〔二〇〕王力《清代古音學》,中華書局,二〇一三年,第一六七頁。

〔二一〕余迺永《新校互注宋本廣韻(定稿本)》,上海人民出版社,二〇〇八年,第四一一頁。

〔二二〕《中州音韻》諸本情况見張竹梅《〈中州音韻〉研究》(中華書局,二〇〇八年)。

〔二六〕《集韻》相關版本情况見趙振鐸《〈集韻〉研究》(語文出版社,二〇〇六年)、《〈集韻〉校本》(上海辭書出版社,二〇一三年)。

〔二七〕平田昌司《文化制度和漢語史》,北京大學出版社,二〇一六年。

〔二八〕〔三二〕〔四二〕〔四四〕曾曉渝《中國傳統「正音」觀念與正音標準問題》,《古漢語研究》二〇一九年第一期。

〔三一〕《四庫全書總目》,中華書局,一九六五年,第一八三五頁。

〔三八〕魏慧斌《宋詞用韻研究》,陝西人民教育出版社,二〇〇九年。

〔四三〕倪博洋《沈雄「朱敦儒擬韻説」辨僞》(《文獻》二〇一九年第二期)一文對宋人的詞韻觀做了初步梳理,可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