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话语权利到自我救赎

2019-08-18 15:23高苇琴
北方文学 2019年21期
关键词:自我救赎福柯

高苇琴

摘要:塞缪尔·贝克特是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人物。当提到贝克特时,也许我们只能想到他的成名作《等待戈多》,殊不知其对小说的投入更多。长篇小说《莫菲》是其写的第一部小说,充满对二战后西方社会中人类生存困境的深入思考。本文运用福柯的话语权利理论,透过主人公莫菲及其好友恩东先生在精神病院的所见所闻,旨在对小说中的规训权利进行解读,以期在此基础上对贝克特的小说及戏剧有更深入的理解和更敏锐的洞见。

关键词:莫菲;恩东;福柯;话语权利;自我救赎

一、引言

(一)贝克特其人及小说《莫菲》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塞缪尔·贝克特是20世纪文坛和戏剧界的一颗璀璨的“明星”。对于关注和热爱贝克特的学者而言,要想进入他给我们创造的“荒诞”世界,《莫菲》是绕不开的必读小说。

长篇小说《莫菲》主要讲述的是一个破落知识分子莫菲,由于对社会现实不满而拒绝任何工作。在其寻求理想生活的冒险经历和思想演变过程中,他最终在马德林精神病院中找到一份看护精神病人的差事。在那里他认识了好友恩东,与恩东下完棋后的一天,因恩东的无视,他选择打开煤气在自己的房间中结束生命。

(二)福柯的权利话语理论

福柯权利话语理论首次出版于其著作《权利/知识》一书中。福柯认为个别话语在形成过程中,会出现一些规则来界定这个领域的相关对象,从而构建起基本概念。这一话语组构中的规则组合,就形成话语的组构系统。在此系统背后,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性质。福柯本人的《疯狂史》之所以不遗余力要说明疯癫和精神病人是被统治意识形态排斥在外的“异端”话语,就是话语理论的一个绝好脚注。

与话语理论密切相关的是福柯的权利理论,在福柯看来,权利是档案的负面的社会政治现实,是一种无处不在,无法摆脱的社会罪恶。权利的发展不旨在建立和肯定一个自由的主题,而是制造一种与日俱增的奴性,屈从它的狂暴本能。福柯的这一观点,显然具有强烈的批判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性质。

本文从话语权利出发,通过对小说中精神病院对病人的规训和凝视,分析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下权利机制对人类的控制,昭示人类的生存困境。

二、话语权利控制下的恩东

在贝克特刻画的主人公莫菲进入精神病院后,帮着做属于他朋友提克彭尼打杂的那份活。他不能粗心大意,时刻不能忘记闭上嘴巴。因为这家精神病院的仁慈是个性化的,是隐秘的。精神病患者在这里接受的治疗是非人般的,他们只能选择接受或者死亡。而当病人有死亡征兆的时候也会被医生贴上“标签”。这种标签性的诊断,使得话语权利得以在这一机制中实现。这些意味着权利的“标签”既是一种监视目光,又试图在这目光中寻求规范化裁决、定性、分类。

“标签”就是“羊皮纸上的”(或者说是警告牌上的)病人。在这家医院中,一旦发现病人有严重的自杀倾向,就要把病人登记在羊皮纸上。判断或者说诊断病人有自杀倾向的依据可以是病人发出的威胁,也可以仅仅是其行为的指向。然后就在标签上签上病人的名字,详细注明病人表示要自杀的场合,以及企图自杀的形式。这样,就完成了对一个病人的详细的记载、书写和描述。也就成功的将权利规训中的人变为了“个案”,这种方法也维持了将权利系统运行下去的最有效支点,莫菲的好友恩东先生也上了牛皮纸。

在权利话语的规训中,一个病人的话不足为信。所以病人没有资格对自己进行评述,因为他是病人,即使他确定自己比医生要更了解自己,而且这也是完全符合逻辑的。在精神病院这一权利机制中没有什么是事实,除非得到了医生的认可。病人的生死全然掌握在机制的运行范围内,机制规定病人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不能早,不能晚。作为权力机制的一个运转分支,精神病院中医生的权利毋庸置疑。他们有权决定一位病人的生死。而病人就成了权利机制中无辜的受害者,任由别人宰割,这无异于监狱中的罪犯受到监禁的惩罚。将人类放到整个大的法律框架以及权力机制中,全人类都无异于恩东,受到无形的权利压迫。

三、恩东的反抗和自我救赎

1978年福柯被派去伊朗做实地调查,当时刚刚发生了“黑色星期五事件”,他主要负责新闻采访计划。在巴黎的一座小镇与反对派领袖交谈的过程中,福柯认识了阿亚图拉·霍梅尼。福柯开始分析霍梅尼这位近乎神话般的“人物”的作用:“没有一位国家元首、没有一位政治领袖在今天夸口能获得如此个体化、如此强烈的爱戴,即使他们可以依仗本国的一切新闻媒体。”也达不到霍梅尼的影响力。因为霍梅尼什么都不说,除了“不”。霍梅尼的沉默正如抄写员巴尔特比一样,他重复着仅说的那句“我宁愿不”。而小说中的恩东也恰恰如霍梅尼一样,在面对权利话语的压制,他选择沉默和漠视一切,让读者在阅读他时感受到的是隐藏的恐怖暴力,一种无形的力量。

恩东先生是大家选出的整个精神病院最温顺的那个矮小的疯子—他对窒息情有独钟。就这样一个疯子,在和莫菲的象棋对弈中,既不喊“将军”也不给出别的哪怕一丁点的提示以说明他意识到自己攻破了对方的王。恩东不做任何反抗,无视任何事情,是他的天赋,是他自己独有的意志。在与莫菲下棋的过程中,恩东的眼睛几乎什么色彩都没有,因为它的眼白。当他和恩东先生对弈完成,将恩东先生送到房间后,莫菲看到自己烙印在那双看不见他的眼睛里,“莫菲先生看到恩东先生的最后一眼,也是莫菲没被恩东先生看见。这也是莫菲看到莫菲的最后一眼。”在恩东先生视而不见的眼神中,莫菲先生是一个斑点。对于恩东来说莫菲只是精神病院机制中的一名看护人员,他是这个机制的代表。

恩东对于权利机制的反抗正是这种面无色眼无神的不反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看。而这种对制度的拒绝体现着恩东的无能为力,也恰恰体现了他所具有的与阿亚图拉·霍梅尼及抄写员巴尔特比一样的巨大的救赎潜能。恩东的什么都不做自然影响不到威胁不了整个机制的运作,但是他的潜能却指向整个精神病治理体系或其背后的话语体系。让莫菲这名在体系中的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在恩东眼中莫菲看到的只有他自己的影子。他的內心崩溃伤心,最后选择了在一片混沌的煤气中结束自己的生命。莫菲的自杀也意味着他所代表的整个话语机制的无功能性,反面也说明了恩东先生自我救赎的成功,在面对话语机制的控制下,只有以无视的状态才能获得自我。

四、结语

从福柯话语权利角度来看,莫菲是那个想要逃脱机制找寻自我的人。而当他进入精神病院找到属于自己的工作时,他才关注意识到他的好友恩东先生是如何对机制进行怀疑和抗衡的。在以马德林精神病院为代表的资本主义控制下的权利机制中,恩东对机制的不抵抗实际上是对这一制度最有力的反击。看似在小说精神病院中的恩东,实则是对整个人类所在的大语境的昭示。恩东有着控制他行为的准则和规范,是由医院这个大体质所控制。看似只有他们是被体制所束缚,实则人类的生存方式值得更深入思考。

参考文献:

[1]张士民.《莫菲》与《瓦特》:“本体论洞穴”中永恒的心灵壁画[J].国外文学,2009.

[2]王雅华.大世界与小世界的对立—评塞缪尔·贝克特的长篇小说《莫菲》[J].外国文学评论,2001.

[3]米歇尔·福柯.一场赤手空拳的暴动[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4]塞缪尔·贝克特.莫菲[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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