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绘画由魏晋至唐的演变

2019-08-16 06:56肖雅萍
智富时代 2019年7期
关键词:绘画风格审美

肖雅萍

【摘 要】女性绘画在我国人物画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顾恺之是优秀的魏晋人物画家,周昉是唐代出色的仕女图画家,二位都具备各自时代的绘画特色,也最具代表性。本文主要以顾恺之与周昉为例,从绘画技巧、人物形象、与绘画风格等方面,借助具体画面来分析从魏晋至唐代的女性图像演变及其背后的时代审美与文化变迁。

【关键词】女性图像;绘画风格;审美

一、顾恺之与周昉

(一)身份

顾恺之,字长康,小字虎头,晋陵无锡人,官至散骑侍郎,亦是当时文人名士,长于诗赋绘画,被誉为:“才绝、画绝、痴绝。”是一代人物画之高标。

周昉,字景玄,官至宣州长史。《图绘宝鉴》中说周昉“传家阀阅,好属文;穷丹青之妙。游卿相间,贵公子也。从以上对二人的简要说明中可以看出,二人都属于“文人名士”阶层的画家。

(二)绘画表现

1.用笔

顾恺之与陆探微都属于“密体”画派,线条舒缓而紧凑。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论顾陆张吴用笔中说到:“顾恺之之迹紧劲连绵,循环超乎,调格逸异,风趋电疾,意存笔先,画尽意在,所以全神气也。”其绘画用笔具有“圆转连绵”的特点,如“春云浮空”、“流水行地”着重表现出流畅绵长,却又不失去遒劲柔韧。其发展了战国时期的“高古游丝描”并将其大量使用到人物画的创作当中。

关于周昉,《历代名画记》载其“初效张萱画,后则小异;颇极风姿。全法衣冠,不近闾里。衣裳劲简,彩色柔丽。菩萨端严,妙创水月之体。”《图绘宝鉴》中说周昉“善画贵游人物。作士女,多为秾丽丰肥之态;盖其妙所见然也。”

在仕女画创作上,周昉具有很高的造诣。周昉曾经师从张萱,后来逐渐形成自己的绘画风格。并形成了与吴道子“吴家样”同样出色的“周家样”。在已有线条描法的基础上,周昉还独创了笔触细腻的“琴丝描”。在其代表作《簪花仕女图》中多采用铁线描与游丝描,显示出人物的婀娜体态,人物的纱质衣物,则采用了叶兰描,营造出飘逸流利的效果,凸显出衣物质感。

2.设色

从现在流传的顾恺之的作品来看,其画面古朴而淡雅,《列女仁智图》与《女史箴图》画面均设色恬淡或不设色,只在人物肘关节及衣褶堆叠处使用了晕染法以加强空间纵深增强人物立体感。汤垕在《画鉴》中评价其画:“傅染人物容貌,以浓色微加点缀,不求晕饰”。在绘画中使用淡设色能够有效地突出人物主体,使得人物表现更加完美,营造出玄澹高古的审美感受。

周昉的绘画“衣裳劲简,彩色柔丽”体现出柔美疏淡的特点。黄伯思的《东观余论》说:“设色浓淡,便是得顾、陆旧法”。在《簪花仕女图》中,为了塑造空间体积感也在人物衣纹上运用“阴阳凹凸法”加以渲染。宫女们的透薄的纱衣与敷染淡色肤如凝脂的手臂,互相映衬,给人以柔和恬静的观感。

3.人物塑造

魏晋时期士人对神仙真人的向往与自我风度的追求十分强烈。于是饮酒服药、追求骨感美成为一种社会风尚。如卫玠“不堪罗绮”,王戎“鸡骨支床”,这种崇尚骨感的审美也体现在人物绘画中,例如陆探微“秀骨清像”式的绘画风格。顾恺之的女性人物绘画也凸显了这一特点,如《女史箴图》中各个女性人物长颈削肩,身材比例均纤细而修长。

由于前文已经提到,魏晋时期的列女图是以规戒的文本为蓝本而创作出来的作品。这就相当于将文字转化为图画,图中人物成为了一种礼教符号。画中所描绘的场景也大多都是循规蹈矩的礼节场面,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行为规范,虽然画面表现的情节取材于现实生活,但却与现实生活保持着严肃的距离,让人肃然内省。

周昉所处唐朝中晚期,由于政治与经济的繁荣,人民生活富足,以丰腴为美也逐渐成为一种审美倾向。而这一倾向很大的助推力来源于深受唐明皇宠爱的胖美人杨玉环,在她的引导下,唐朝女性身材大都趋于肉感。再者,唐代武则天作为我国第一位女皇帝登上政治舞台,提升了女性的社会地位。女性可以参加户外运动,甚至可以率兵打仗,对女性的束缚变得松弛。所以周昉笔下的仕女大多体态肥硕,身宽几乎是顾恺之《女史箴图》中的女性体量的倍数。汤垕评价其仕女形象“多秾丽丰肌,有富贵气”。

從周昉的绘画内容看,大多描绘的是贵族女性们悠闲自在的日常生活。从外在形象与内在气质上表现出女性的美丽。“成教化,助人伦”的绘画目的也渐渐淡薄了。仕女图画逐渐从教化的神坛逐渐走向世俗,真正意义上地表现出女性在现实生活中的自然状态。

4.绘画主张

“传神写照”是顾恺之最重要的绘画理论,同时进一步提出“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要想准确体现出人的形象气质与内在精神,对眼睛的刻画是关键。例如为裴楷画像时,在裴楷脸上添上三根毫毛,则使人物“如有神明”,在为谢鲲画像时认为应该将谢鲲置于山谷丘壑之中以对应人物的气质。

通过观察其《列女仁智图》、《女史箴图》与《洛神赋图》的摹本,我们甚至可以清晰地发现每一组人物眼神交流的轨迹,这些轨迹支撑起了画面人物的精神流通,使人物神气得以两全。顾恺之在瓦棺寺画《维摩诘像》准确地表达出维摩诘的病态,并不是通过肢体的造型或生活器具的搭配,而仅仅是通过对人物神情的准确把握与细致的描绘来达到“使人填咽”的惊人艺术效果。

周昉承袭了顾恺之的这一绘画理论并将其付诸与绘画实践。曾有故事记载,他与韩干都为郭子仪的女婿赵纵画像,两幅画难分高下,而赵纵的妻子认为周昉的所画的赵纵“兼移其神气,得赵郎情性笑言之姿。”这与顾恺之的“传神写照”是一脉相承的,他们的作品都能够准确刻画人物外在形象,而且能够准确体现人物心理与性情。

二、具体作品比较——《女史箴图》与《簪花仕女图》

(一)作品意义

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与周昉的《簪花仕女图》都是以女性为题材的绘画作品。

从创作方式来看,《女史箴图》是顾恺之根据张华的《女史箴》创作的图卷。而《簪花仕女图》则是描绘了唐代贵族妇女的日常生活情趣。

从作品意义来看,顾恺之的这幅作品主要通过塑造一些列道德高尚女性的形象来完成及强化文学作品所表达的劝诫思想。而周昉的作品则以女性形象及日常生活出发展现出对女性美的关注,而并没有体现出教化色彩。

周昉的仕女图没有训诫意图,他的绘画肯定了女性的自身的美丽,受到了女性及男性乃至统治者的欣赏。丰富了仕女图的内在意义并扩大了其影响力。

(二)作品画面

《女史箴图》是以画面表现故事情节的作品。重力线条的使用相对减少,线条变得柔和细密,人物因此显现出轻松自然的状态。画面淡雅古朴,不设背景,着力表现人物表情及心理状态,通过变化的人物组合及日常器物来表现空间变化与转换故事情节的作用。

從细节来看,人物衣褶不再是繁复的堆叠,而是呈现出规律性的疏密变化。作者有意削弱了女性外在形象,只有飘飞的裙摆与披帛显示出运动的态势与空气的流转。可以看出作者在绘画时刻意对外在形象的简化而重在美化人物的内在品质。

《女史箴图》中更值得强调的是人物的精神与情感更加突出。在冯媛挡熊一节中,张牙舞爪扑面而来的黑熊,惊慌失措的侍卫,哭泣奔逃的宫人与从容勇毅,丝毫不迫,眼神坚定的冯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簪花仕女图》绢本设色,横卷,横180厘米,纵45厘米,画面内容主要分为采花、赏花、漫步、戏犬四段情节。描绘五位妆容艳丽的贵族妇人及一位侍女闲逸的生活和忧怨无聊的内心情感。

画中线条委婉含蓄,多以力度适中的中锋运笔来塑造人物圆润丰肥形体,人物衣着设色更加艳丽沉着,用石色来表现人物衣饰同时用透明水色稍加补充,紫、朱、三青、石绿、橙、黄交相辉映, 冷暖色调相互对比,达到“罗薄透凝脂”审美效果。相对《女史箴》图的简单设色,《簪花仕女图》更加绚烂而细腻。同时作者放大了对于人物细节的描绘,例如衣裙上的图案、人物的妆容、以及发型的装饰都极为细致。从这些细节当中,我们可以读出当时社会风气以及人们审美重点的转变。

周昉的这幅作品人物在数量上少于《女史箴图》,主要采用散点式构图,人物分布均匀,疏落有致。以简单的植物、动物来营造画面氛围,增加生气,表达情感。

三、列女图到仕女画

(一)魏晋列女图

西汉刘向的《列女传》是以教化古代女性和“戒天子”为目的而创作的,共分为七卷。刘向在《别录》中交代,在完成《列女传》之后,将其“画之于屏风四堵。”于是,绘画与文本及历史故事开始在同一画面中被表现出来。

魏晋时期的列女图像主要承袭了前代列女图像教化、纪念与装饰的功能,主要是罗列并图画具有道德教化与伦理借鉴功用的女性形象。 虽然社会对女性的内在品质精神已经开始关注,但仍然囿于氏族家庭与社会道德体系当中,以礼教思想依然占据主导地位。

从具体的作品来看,不论是战国时期的《人物龙凤图》还是顾恺之笔下的《女史箴图》、《列女仁智图》、《洛神赋图》,画面中的女性都呈现出谦卑温顺的形象,这也恰恰刻画出儒家文化中的理想女性形象。

魏晋的时代大多数文人名士加入到了人物绘画创作的队伍,使得魏晋这一时期的人物绘画充满了文化涵养,烈女形象美丽的同时具有丰富的情感变化。人物绘画绘画理论得到极大程度的丰富和完善了。顾恺之的“传神论”依然适用于当今的人物画创作。

(二)唐代仕女图

“仕”与“女”二字合并的“仕女”这一称谓在唐代朱景玄的《唐朝名画录》中始用以特指贵族妇女,在北宋郭若虚所撰的《图画见闻志》中说,“佛道人物,仕女牛马则近不及古……”开始确立了仕女画作为这一画科的名称。

有别与魏晋时期的混乱与黑暗,唐朝的政权稳定,经济富庶,民风开放,南北文化交融,整个社会呈现出一种自信而磅礴的盛唐气象。唐代的女性丰腴的体态、艳丽的妆容、性感大胆的衣着所构成的女性美也成为了大唐气象的重要表现。女性审美也使唐代仕女画与其他时代的作品相比有着自己鲜明的特点。

与进行描绘不同,由于唐代社会对于女性变得宽容,礼教的束缚相对较少,女性由魏晋时期的教化符号逐渐成为一种独立的审美对象。仕女画家以男性的审美眼光、独特的情怀与浓郁的才华以及世俗的审美趣味来表现出女性形象。

四、总结

从魏晋时期的“明劝诫,助深沉”的列女图到唐代注重日常美丽精妍的仕女图,记载着女性题材绘画的转变,而通过对不同时代,画家及其作品的分析与对比我们可以发现绘画偏好与审美需求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呈现出不同的面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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