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市场内涵角度下市场与社会关系探究

2019-08-16 06:56陈镜羽
智富时代 2019年7期
关键词:嵌入社会结构市场

陈镜羽

【摘 要】市场是各方参与交换的多种系统,是商品和服务价格建立的过程;而社会是人与人关系的总和,是特定环境下共同生活的人群能够长久维持的结构。市场与社会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学术界探讨的核心,尤其是在民族地区,其市场机制进入较晚,市场规则建立不完全,在整体市场环境中,市场竞争力较弱,在民族地区如何平衡市场与社会的关系,是其能够稳速实现平衡发展的关键。本文尝试抛开经济学概念意义上的市场含义,寻求更广泛的市场内涵,并主要以波兰尼和格兰诺维特的市场“嵌入”思想为基础,简单阐述二者的“嵌入性”意义,思考对于民族地区而言,如何建立市场与社会的关系更有益。

【关键词】市场;嵌入;社会结构;民族地区

在经济史上,市场具有两个不同的含义,其一是商品或货物交换的“场所”,也就是交换的地点或者地域;其二是商品或货物交换的“规则”,包括价格的形成机制、商品或货物的供求关系、交换的程序及原则、使交换顺利进行的相关制度。美国著名的经济人类学家多尔顿认为,人类学家使用“市场”时,通常是指市场地,而经济学家使用“市场”时,通常是指市场规则。周长城先生认为,到16世纪,市场开始意味着“一般性买卖的活动”,到了19世纪,尤其是随着现代意义上市场形式的出现,人们将市场视为一种“抽象的价格机制”。

自古典社会学以来,研究经济问题的社会学家一直致力于描述并解释蕴涵那些具体内容的非经济方案或社会制度如何维系市场的结构、运作和秩序。韦伯和马克思对现代资本主义市场的起源、运作过程及其意义的经典研究开启了社会学研究市场的华丽篇章。古典时代的社会学家侧重于研究宏观上市场产生、运作和发展中的制度性条件,而当下学者在拒斥自我均衡的市场理论的基础上,致力于中微观层面的突破,多在市场如何被社会建构的问题上探索具体的社会机制,肇始于1970年代格兰诺维特(M.Granovetter)对劳动力市场中的匹配问题和泽利泽尔(V.Zelizer)对美国人寿保险市场的研究。

社会学家的研究表明,市场之中的网络结构(Granovetter,1992)、市场之外蕴含特定政治秩序原则的政治文化(道宾,2008)都会是某种特定的市场制度和经济实践得以确立的决定性因素。仅依靠经济学来解释纷繁复杂的市场现象是不够的。这既因为市场中的诸多重要问题有着深层次的社会与文化起源,需要社会学者的进入,也因为经济学的理论视野有其自身的限度,甚少考虑和分析市场的社会和制度面向,市场的历史和制度复杂性,即所謂的嵌入性问题并没有得到充分关注。市场是决定交易的制度安排(科斯),社会学认为,目前对于市场普适性模拟会掩盖市场的多样性、复杂性和演化性,市场经济活动实践是由历史传统和人类互动引起的。在社会学视野里,稳定和顺畅运转的市场并不一定等同于经济学那里最具经济绩效的市场,动力机制也并不必然属于借助工具理性产生的资源最优配置模式,而经济理性则被社会学者广泛认为是一种基于历史演化和社会建构的产物,而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自然倾向。社会学家摒弃了主流经济学里去历史性和非制度化的普遍市场模型,从市场的复杂性、历史性和制度化特征入手尝试去重新认识和解释市场现象,分析市场的社会建构过程和机制。主要致力于探索市场结构和秩序的形成与变迁、市场过程顺畅运转中的社会建构途径和动力机制问题。

社会学主要是针对经济学的普适概念做出回应,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在本体论的意义上,将市场视作社会系统的组成构件,是彻底的社会建制(socialinstitutions)。因此,社会学注重讲市场的具体性、复杂性和历史特征,对时空维度保持了应有的敏感,摈弃了经济学那里非制度化和去历史性的普遍市场模型,而这具有重要意义。不同的社会结构、文化传统和制度规范导致了不同类型的市场的诞生,即便在一个没有任何“市场”成分的经济体中引入西方世界所谓的“自由市场”制度也会如此。如斯威德伯格所指出的,当我们研究具体市场时会清楚地看到,市场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是通过显著不同的方式得以建构起来的(Swed-berg,2005)。其二是在认知论的意义上,市场社会学因循伯格和卢克曼(2009/1996)的社会建构思想,探索嵌入的市场何以可能的社会建构过程及其机制。沿着伯格和卢克曼的思路,市场社会学针对作为客观现实的市场会更多地研究其制度化和合法化的过程,针对作为主观现实的市场会更多地探讨一种关于市场的特定认知观念如何形成和内化进而改变经济组织模式的过程。从既有研究来看,市场社会学的研究无论依据的是结构主义的社会建构论抑或建构主义的社会结构论,基本上都旨在论证市场何以是社会建构的产物。

以科尔曼为代表的社会学者把持积极经济学化的立场,认为大力引入经济学知识是社会学完善自身松散的理论体系、更好地研究经济问题的重要途径。他从经济学范畴中的理性行动者模型入手对社会学理论的某种重构,便代表了这样一种努力(科尔曼,2008)。而这种借助于经济学来改良社会学的途径并不完全被社会学家所能接受。以怀特为代表的学者则倾向于利用社会学理论去完善经济学解释模型的不足,因为后者显然忽视了社会结构、地方性传统和认知文化的影响。而以泽利泽尔和卡隆(M.Callon)为代表的另一派学者所走的则是一条更为彻底的路径,其显著特点是基本上不承认经济学理论在解释市场起源问题上的有效性,甚至还认为“经济学对经济的形塑可视为这门学科所揭示的真理的一个胜利,是一种抽象且不现实的世界观的破坏性错置。

一、市场的内涵

起初,社会学沿着市场即网络、市场即制度和市场即文化三种主要研究路径分别往前推进。最近一些年,市场社会学在多元路径上继续发展的同时,呈现出视角交融的综合路径趋势。

1.市场即网络

上个世纪下半叶社会学进入经济学领域的一次尝试,并取得了成功。这个路径将市场理解为关系网络所构成的世界,并假设行为选择、经济活动乃至具体市场制度的创建无不受到关系网络的影响。这个路径其实在沿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发展,分别是社会结构取向(考察不同类型的关系网络对市场过程及其结果的影响。该取向将关系当作一种预先存在的静态网络,考察其如何作用于市场活动--乌兹在其发表于《美国社会学评论》上的一篇实证研究论文讨论的是关系网络如何影响公司的融资问题)和治理结构取向(将网络视为市场行动者之间关系的组织结构,分析后者的特征及其对经济过程的影响,不将网络视为一种预先存在的、强加于行动者的结构,而将其视为一种动态的生成性网络,网络本身是被选择性和建构性的关系的动用所模塑的)。

2.市场即制度

市场即制度的路径将市场视为厂商竞争地位等级的系统和场域,分析特定的市场制度安排暗含着怎样的社会权力结构,特别关注特定的市场地位等级结构、企业的治理和组织模式是如何产生、维持和发生变迁的问题。侧重于从社会合法性逻辑和行动者的认知观念角度论述特定的市场治理模式的形成和变迁。将制度规范的遵从视为行动者(企业或个体)的优先选择,因此促使其做出某种决策的驱动力并不一定是提高经济绩效的理性意图,而完全有可能是为了符合特定的社会和文化期待——以提高企业的社会适应性与合法性,藉此增强自身的生存能力和资源摄取能力,着重于考察社会关系、共享信念、规范和制度如何促进、激励或支配行动者的能动性及其利益追求,以及从政治秩序原则的差异理解不同国家的产业实践。以杨典关于上市公司战略取向的一项研究为例。国家和资本市场这两大外部制度力量利用其各自权力推行一种“最佳”或“理想”公司战略,迫使企业去采纳新的组织形式以符合“最佳”公司战略的特征,而这种“最佳”公司战略是由国家、资本市场、大公司、财经学术界和商业媒体等重要行动者共同建构的结果——通过强制性同构、模仿性同构和规范性同构等三种“制度同构”机制进行大规模扩散。由此说明了中国企业的多元化发展更多的是取决于制度过程,而非经济过程。

3.市场即文化

市场即文化的路径注重的是从文化的视角来看市场与文化的关系,是市场社会学里从事相关研究最少而研究的重要性和价值却具有廣泛共识的一个路径。根据列温的说法,该领域的研究可以分为构成取向和补充取向。构成取向的起点是将市场视为一种文化性的现象。市场本身是有待解释的对象,市场中的诸要素均需藉由文化实践和法律制度转变为经济对象,理性、算计和商品被认为是文化过程的结果。但该路径的实践者更多的是历史学家和人类学家。补充取向的起点是认定市场是有文化的,将文化视为一种独立变量,文化效应被认为外在于市场。该路径假设市场特征稳定,研究目标在于探索对市场结果造成影响的文化,分析、揭示文化影响市场如何运作的途径和策略,以陈纯菁关于中国人寿保险市场发展与文化关系的研究为例。

二、市场与社会的关系

在市场与社会关系的探究过程中,最具有影响力的观点就是“嵌入性”的提出,而嵌入性的观点又存在两大分支,一个是以波兰尼为首的波氏整体嵌入观点,认为市场与社会的关系,是整体与部分的关系,即从本质上而言,市场是整体嵌入于社会的;另一个则是格兰诺维特的“形式嵌入”观点,或者说是社会处于市场之外,二者只是关系的嵌入。

1.波兰尼的整体性嵌入思想

“人类经济通常都潜藏与人类的社会关系当中……经济体系嵌入于社会体系”嵌入性是社会学对抗、反击新古典经济学思想的扩张而诞生的概念,波兰尼则被誉为“嵌入性”之父,在波兰尼的视野中,市场嵌入于社会是人类历史的本质和普遍逻辑。波兰尼认为,经济是紧紧的依附于整体社会而存在的,市场也属于其他社会建制,而市场的交易与家计、互惠和再分配一样,是经济生活的诸多制度模式之一。市场与其他经济制度模式不分高下,其重要性也还不及其他制度模式,因为在资本主义以前的社会,市场尽管也存在,但却是处于社会的边缘位置并受严格管制。

有学者认为,从方法论的角度而言,波兰尼为“嵌入性”赋予了双重含义,因此是存在“市场悖论”,但也有学者认为,波兰尼所说的“市场嵌入于社会”,可以被区分表述为“实体嵌入”和“形式嵌入”,即市场本身是现代社会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市场交换也由此是社会交换的形式之一),深埋于社会结构之后总而体现出相当的社会性,究其本质是作为一种特定的社会构件而存在的,“经济行动不过是社会行动的特例”。作为“形式嵌入”,是指将市场看作是经济生活的一种特定组织形式或纯粹的经济关系和制度,市场与社会虽然有各式各样不可分割的关联,却是社会的非有机组成部分。究其本质,波兰尼始终坚持,承认市场是经济的,但它更是社会的,是从社会结构中衍生出来的,属于社会的经济子系统,是从属于、服务于社会建构的。

2.关系网络嵌入--作为社会建构的市场

在1985年的论文“经济行动与社会结构:嵌入性问题”中,格兰诺维特批判了经济学的不同学派殊途同归,都在不同程度上忽视了社会结构,简化了原本复杂的人性,并在此基础上阐述了“经济行动嵌入社会结构”的观点。③他的嵌入性思想的要旨在于,将人看作是嵌入于具体的、持续运转的水关系之中的行动者,并假设建立在亲属或朋友关系、信任或其他好友关系之上的社会网络维持着经济关系和经济制度。不仅个体的经济行动收到社会关系网络的影响,经济制度等更大的经济模式同样不例外,即使在相同的经济和技术条件下,如果社会结构不一样,那么经济的结果也不一样。

而在格兰诺维特的基础上,后来有学者将嵌入性区分为四种形式:结构嵌入(行动者之间的物质特征与结构关系)、认知嵌入(引领经济逻辑的结构化的心智过程)、文化嵌入(形塑经济目标的共享信念与价值观)与政治嵌入(限制经济权力的国家角色与制度法规)。但也有学者指出,格兰诺维特取向的嵌入性在强调经济与人际关系网络不可分离的同时,明显忽视了政治、文化和制度因素对经济行动的影响。

市场、社会之间的关系,就新中国成立70年的历史而言,是围绕着中国如何尽快从一个贫穷落后的大国快速实现工业化而调整演变的。基本上遵循着这样的历史与逻辑:政府处于主导地位,决定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目标和与之相应的制度,经历了一个由“全能型”向“效能型”的转变;市场作为经济运行的机制之一,服务于发展目标,从20世纪50年代的式微经过改革开放逐渐成为资源配置的决定性因素;而社会演变则是在上述两大因素的作用下,由新中国前30年的单一公有制下的高度组织化,经由改革开放以来市场化、城市化的推动,而转向阶层多样、利益多元、城乡一体的市民社会。十八大以后,在市场经济体制确立、工业化进入后期、城市化水平超过50%、产业结构面临升级、收入差距过大的形势下,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经济发展与社会建设的关系更加突出,尤其是在民族地区。相较于东部和沿海地区,其市场机制进入较晚,市场规则建立不完全,在整体市场环境中,市场竞争力较弱,所以在民族地区如何平衡市场与社会的关系,是其能够稳速实现平衡发展的关键。

十八大以后,由于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城市化快速推进、居民收入差距依然很大,社会不稳定的态势没有明显缓和,因此社会治理和维护稳定的问题依然突出。在这种形势下,党和政府将“和谐”、“共享”列入“五大发展理念”,加大了消除贫困和提高社会保障的力度。而在今后探索的过程中,市场与社会的关系还将提升到更高的程度,波兰尼的整体嵌入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思考途径,市场存在的意义是为社会中人服务,应该努力建设民族地区的市场环境、基础设施,加大资源投入以达到初始的起点公平,再通过市场竞争进行分配,实现每个民族人民的参与感、获得感,或许才是市场与社会的平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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