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 尼采 曹逸冰 周国平 毕淑敏 子衿 桂剑雄
中庭树老阅人多
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历史的红尘冷雨覆我,我听过渔樵的对话。冯异在我身旁默然独立,只为不贪功禄,于是人叫他大树将军。陶潜徘徊不去,告别了折腰生活,人叫他田园诗人。有人折我以遗所思,有人借我系住征人瘦马。人忧、人乐,人乐、人忧,全都溶在我心。
没有泪,也没有笑,只有守了千年的沉默。年年,我青青若此。
从前,有一个词人,竟怀疑了,就如此说:“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
我依然沉默,非因蔑视,只因——唯其沉默,才容得下更多。
(摘自《意林》)
引人注目
在派對上,有人滔滔不绝、妙语连珠,有人身着奇装异服,有人交际广泛,有人自我孤立……大家都想尽办法,只为让自己引人注目。然而,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因为他们觉得只有自己才是舞台上的演员,其他都是看客。每个人的想法皆是如此,于是便演成一幕无人观看的戏剧。最终,谁都没有得到关注。
历史总会重复。引人注目的方法多种多样,有人用权力,有人用学历,有人则装可怜博取同情。然而,他们总是无法真正达到目的。
(摘自《人性的,太人性的》)
人的高贵在于灵魂
有一回,我乘车旅行。列车飞驰,车厢里闹哄哄的,旅客们在聊天、打牌、吃零食。一个少女躲在车厢的一角,全神贯注地读着一本书。她读得那么专心,还不时地在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子上记些什么,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周围嘈杂的人声。望着她仿佛沐浴在一片光辉中的安静的侧影,我心中充满感动,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候我也和她一样,不管置身于多么混乱的环境,只要拿起一本好书,就会忘记一切。如今我自己已经是一个作家,出过好几本书了,可是我很羡慕这个埋头读书的少女,无限缅怀已经渐渐远逝的有着同样纯正追求的我的青春岁月。
人在年轻时多半是富于理想的,随着年龄增长就容易变得越来越实际。由于生存斗争的压力和物质利益的诱惑,大家都把眼光和精力投向外部世界,不再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其结果是灵魂日益萎缩和空虚,只剩下一个在世界上忙碌不止的躯体。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悲的事情了。
(摘自《每个人都是宇宙》)
泥沙俱下地生活
有年轻人问,对生活,你有没有产生过厌倦的情绪?
也许因为青年时代,在对世界的感知还混混沌沌的时候,我就毫无准备地抵达了海拔五千米的藏北高原。猝不及防中,灵魂经历了大的恐惧、大的悲哀。平定之后,也就有了对一般厌倦的定力。面对穷凶极恶的高寒缺氧、无穷无尽的冰川雪岭,你无法抗拒人是多么渺小、生命是多么孤单这副铁枷。
愁云惨淡畏畏缩缩的是活,昂扬快乐兴致勃勃的也是活。我盘算了一下,权衡利弊,觉得还是取后种活法比较适宜。就像得过了剧烈的水痘,对类似的疾病就有了抗体,从那以后,一般的颓丧就无法击倒我了。我明白日常生活的核心,其实是如何善待每人仅此一次的生命。如果你珍惜生命,就不必因为小的苦恼而厌倦生活。因为泥沙俱下并不完美的生活,正是组成宝贵生命的原材料。
(摘自《恰到好处的幸福》)
门 道
灵云禅师见桃花而悟道,人们听说后纷纷效仿,争颂桃花,有人甚至将桃花当饭吃了五十年。张旭偶然看见挑夫抢在公主出行的队伍前过路,从而悟出草书运气的方法。如果自己也想有所成就,天天去山中看桃花,每日跟在挑夫后面等着瞧,就能瞧出门道来吗?怪不得一有名家出现,人人争要签名,原来是想得名家真传啊。殊不知,灵云禅师见桃花前,已踏踏实实修炼了三十年;张旭看到挑夫过路时,书法几已炉火纯青。见桃花、遇挑夫,都只是引线。
(摘自《今晚报》)
食指与大拇指
伪君子对批评家说:“你应该像我这样,少伸食指,多竖大拇指。”
批评家问:“为什么呢?”
“因为,”伪君子说,“当你伸出食指去批评指责别人时,你的另外三个指头却是对着你自己的。”
“谢谢你的提醒。”批评家说,“即使如此,我还是愿意继续伸出食指去及时指出别人的缺点和错误;而绝不像你那样,动不动就肉麻地竖起大拇指去吹捧人家,以至让自己的其他四个指头都在下面表示反对。”
(摘自《中国当代散文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