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梅
摘 要:作为跨文化交际的主要工具,语言与文化密不可分,语言本身也是一种文化现象。本文从中英委婉语的视角探讨中西方在宗教迷信、社会心理、社会文明禁忌文化方面的异同点,以减少跨文化交际中可能出现的尴尬与麻烦。
关键词:避讳与禁忌;中西文化;委婉语
一、 避讳、禁忌文化与委婉语的关系
中西方避讳与禁忌思想历经数千年的变迁与发展,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在此基础上产生出形形色色的委婉表达方式,这些曲折的表达又构成了另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委婉语文化也随历史发展、社会形态变迁和人们价值观的改变等经历着发展与变化。作为避讳和禁忌文化的产物,委婉语长期以来广泛应用于社会各阶层及各领域,成为跨文化交际中协调人际关系和社会关系的重要手段。因此,委婉语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现象。美国学者休.劳森说“委婉语如此深深植根于我们的语言,以致我们中间没有谁——即使是那些自诩言谈直截了当的人——能够在不使用委婉语的情况下过完一天。”[1]
各民族的语言禁忌都是在其特定的社会与民族文化中形成的,跨文化交际中若稍有不慎,便会产生尴尬、矛盾甚至冲突。早在中国古代《礼记·曲礼上》就有记载:“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为避免言语犯禁,各类委婉语随之诞生。语言学家陈原认为,委婉语词就是用“好听的,含蓄的,使人少受刺激的,或矒着邪恶的代表使他一时听不明白的代词,代替所要禁忌的语言”[2]
二、中西禁忌文化与委婉语
从古至今,禁忌文化广泛存在于中西方各民族、各阶层。“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保护禁忌的权威,维持禁忌的实施。”[5]因此,中西方的禁忌语林林总总,数量繁多。语言学家沃德霍认为:“禁忌语乃社会对某种被认为有害于成员的行为表示不赞成的一种方法。不赞成的原因或是超自然的,或是这种行为违背某种道德准则。”[6]形形色色的禁忌语也催生出大量的委婉语。
(一)、迷信与宗教禁忌文化。受迷信思想作祟或宗教文化影响,东西方各民族都存在诸多禁忌。因社会生产落后、对自然界认识不够,古人将语言与祸福进行联系,衍生出诸多语言禁忌。原始的迷信与忌讳,导致了宗教或其他委婉语的大量繁衍。语言学家奥格登和理查兹曾在《意义的内涵》中告诫:“除非我们充分意识到宗教迷信的深远影响,否则我们不能理解某些普遍语言习惯的形成,况且这些语言习惯依然在左右哪怕是最大胆的思想。”[7]中国人忌“4”和“7”,因汉语中“4”与“死”谐音,不吉利。为此有些服务员会将“四碗米饭”换唱作:“米饭,两碗,加两碗。”而“7”的忌讳则来源于中国民间按“7”来计算的祭奠死人的迷信。西方人特别忌讳“13”,因此重要活动避免安排在13号进行,酒店没有13楼或13号房。对13的禁忌来源于《圣经》,背叛耶稣的犹大是最后的晚餐中第13个客人。
《圣经》十诫里提到“不可妄称上帝的名”。因此在西方文化中,直呼上帝之名会被视为冒犯神灵。为避开对“God”的直言,英语里用语音或语义手段创造了不少同义委婉语,如:Gad,Gosh,Golly(曲讀异拼法);Our father(我们的父亲);the Creator(造物主);Holy One(至圣者);the Eternal(永生者)等。因此,在与虔诚的宗教人士交谈时不能随便使用Jesus Christ,否则会被视为对神灵不敬。
西方文化中,对魔鬼(Devil)也忌呼唤其名,否则就“Speak of the devil,it is sure to appear.(谈鬼,鬼就来)。”于是将Satan(撒旦)委婉称为:the Evil One(恶神),the Prince of Darkness(阴间王子),the Prince of the World(混世太岁)等。[8]
以上委婉语都是宗教或迷信思想的产物,随社会和科技的发展,“人们迷信思想大大减弱,但他们的宗教和政治信仰、价值观念、文化传统和社会习俗仍然紧紧地维系着禁忌的存在,只是时代不同,内容和形式发生了变化。”[9]因此在跨文化交际中应尊重对方的宗教禁忌习惯,但也不可盲目迷信。
(二)、涉及心理因素的禁忌文化。对胖瘦美丑,生老病死的谈论,中西方皆有忌讳。但因背景文化不同,禁忌程度和形式也存在差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某人相貌较丑,汉语常用“相貌平平”、“外貌普通”等词语委婉表达,英语中通常也不直接使用ugly(丑陋的)这种贬损意味极强的词语,而是委婉地说成ordinary(普通的),或plain(朴实无华的),以免伤及别人的自尊。实际上,东西方文化中都不约而同地用比较平和的词语降低了“ugly(丑)”的语义尖锐程度。说人“太胖”或“太瘦”在中西方皆属禁忌。汉语忌用“肥”形容人,因为“肥”用于牲口,通常换用“丰满、强壮”等委婉说法。在英语中,把fat(胖)说成stout(结实),heavyset(富态)、plump(丰满的);而对一个骨瘦如柴的人,人们不用skinny(极瘦;皮包骨头),而委婉地用slim,slender(苗条的;修长的)等词语。美剧《生活大爆炸》中Penny将胖胖的女医生描述为“Shes very safe.(她长得很安全)”就是一个极为形象的委婉表达。
对生理上的缺陷,人们总是担心别人提起。“瘸子”、“聋子”、“瞎子”等都是人们忌讳听到的字眼。于是汉语里把耳聋说成“耳背”,眼瞎说成“眼睛不好使”,腿瘸了叫“腿脚不便”,秃头叫“谢顶”或“聪明绝顶”。英语则称deaf(耳聋的)为“slow/ hard of hearing(听觉迟钝的)”;称blind(失明的)为“visually retarded(视力上有障碍的)”。
此外,与疾病有关的委婉语也不少。汉语里,身体有病被称为“身体不适”,“身子欠妥”或“不舒服”;英语中用“under the weather(身体不适)”来代替“sick(病)”,癌症(cancer)用“Big C”代替,把性病说成“social disease”,用“mental health center(精神健康中心)”代替“madhouse(疯人院)”。
诸如此类的委婉语都是为了避免触及个人痛处,伤了他人自尊心,因而使用了近义词或语义程度更低的词来降低对人心理的伤害程度。
无论对哪个民族来说,“死”都是十分忌讳的字眼。但因价值观及宗教文化等差异,中西方对“死亡”的委婉表达方式也有所不同。汉语里皇帝的死被称为“驾崩”,和尚的死叫“圆寂”,妻子的死叫“断弦”,为正义为国家而死的叫“牺牲”或“因公殉职”、“为国捐躯”。中国文化受佛道影响较深,佛教宣扬“一切皆苦,涅槃寂静”,强调因果报应,因此对死亡有“去极乐世界”,“成佛”、“归西”、“圆寂”等委婉说法;道家思想提倡“无为”和“天人合一”,因此追求超脱生死,得道成仙,由此而衍生出 “羽化”“升仙”“驾鹤归西”等委婉语。而西方基督教文化认为人皆有罪,强调救赎,人们需要通過祷告得到上帝的庇佑,让灵魂得到救赎,从而死后可以升入天堂与上帝同住,因此死亡被称为“to be with God(与上帝同在)”,“to go to heaven(升入天堂)”。
对于“老”的禁忌文化,中西方存在较大差异。中国历来有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传统中国文化中,老代表成熟、经验和阅历,故有“老当益壮”、“老成稳重”、“老干部”、“老师傅”等褒义词,中国的老年人不会因为别人直接称呼他们“老人家”而生气,反而认为这是一种恭敬的态度。中国人之间也常互称“老张”、“老李”,遇到陌生人也可以直接询问对方“老人家高寿几何?”
而西方文化注重个体主义价值观,强调发挥个人潜力和努力奋斗,因此年轻就是极大的优势,而old(老)就代表迟钝、固执、僵化和不中用,老就意味着失去了跟别人竞争的能力,会被社会所淘汰,不能得到足够的尊重。为此,西方人忌言年老,不能随便问别人的年龄。为避开对old 的使用,英语中把“老年”称为“golden years(黄金年华)”,用“senior citizen(资深公民)”,“the longer living(生活阅历较长的人)”来指代老人。
(三)、与社会文明有关的禁忌文化。在文明的社会里要拒绝“言之不雅”。中西文化中,不洁的、不雅的的词语都是不能登堂入室的,西方人甚至视禁忌语(taboo)为高度文明的标志。对于厕所、排泄、女性月经等生理现象,中西方有着类似的禁忌文化。“厕所语的历史实际上是语言文明的演变史”。[10]英语中形形色色的“厕所”委婉语多达上百个。如:toilet(原义为整理衣帽的房间/盥洗室),powder room(原义为化妆间),comfort station(原义为令人轻松舒适的地方),ladies(女士房间),rest room(原指休息室)。汉语中则有“洗手间”、“卫生间”等说法,只不过没有英语的种类齐全罢了。对于排泄,汉语中曾用“出恭”、“更衣”表达,后发展为“解手”、“方便”等表达方式,而英语中则委婉地说成“to wash ones hand(去洗手)”。有关月经的委婉语,汉语里称作“例假”、“亲戚”、“大姨妈”,英语则常用“period(周期);blue days(忧郁的日子);friend(朋友)”等词语代替。
三、 结语
总的来说,中西方文化中对神圣的、不详的、不雅的不洁的或让人心理产生不快的事物和称谓都存在禁忌,但因不同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历史传统等原因,中西方禁忌文化在形式与程度上也存在差异。
由禁忌文化衍生出的委婉语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文化现象,在跨文化交际中起着重要作用。“如果没有委婉语,世界的运转会因摩擦而停止,人间将充满仇怨”。[11]随社会文化发展,中西方的禁忌文化以及相应的委婉语也在不断变化和发展,一些逐渐消失,更多的却在不断推陈出新,因此我们应该因时、因地、因人、因事而制宜,在具体的环境中选择使用适宜的委婉语。只有以辩证和发展的眼光来不断学习和研究不同禁忌文化背景下的委婉语,才能在跨文化交际中充分发挥它的作用,更好地理解他人的意图,表达自己的思想,达到顺利与和谐交流的目的。
参考文献
[1]Rawson,Hugh.A Dictionary of Euphemisms and Other Doubletalk[M].New York:Crown Publishers,1981:73
[2]陈原.社会语言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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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0]朱文俊.人类语言学论题研究[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0:128-129,133,153
[5][9] 杜学增.中英(英语国家)文化习俗比较[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212,212
[6]Ronald Wardhaugh.An Introduction to Sociolinguistics [M].Oxford:Basil Blackwell Ltd.,1986:230.
[7]C.K.Ogden,I.A.Richards.The Meaning of Meaning[M].New York and London:A Harvest/ HBJ Book,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23:24.
[9]D.J.Enright.Fair of Speech:the Uses of Euphemism[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113.
基金项目:四川省教育厅2018年度科研项目成果 课题编号(18SB0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