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70周年经典文学回顾

李雨蒙

时下，人们正以各种方式追忆建国70年的沧桑巨变。回首70年来的国民阅读生活，寻找几代人的文学记忆，或许可以打开共和国几代人的心灵档案和情感密码，触摸到70年来国民精神文化生活的变迁轨迹。

1949-1959年：社会主义文学

建国初期，在特殊文学语境的影响下，诞生了一种新的文学形态：社会主义文学。随着社会主义建设进程的推进，10年间文学作品的内容与主题大多围绕着英雄人物的创造、爱国主义精神，以及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等内容。

小说：描写农村生活与斗争的小说，是当时作家们热衷的一类文学创作。李准的《不能走那条路》、赵树理的《三里湾》、周立波的《山乡巨变》等都是这方面的优秀作品，它们真实地再现了农村中社会主义先进力量与落后分子的矛盾与斗争，创造了一大批经典的人物形象，展现出新时代的精神风貌。

散文：这一时期间的散文创作多以战争通讯和报告文学的形式出現，特别是抗美援朝时期的一系列战争通讯。在战火纷飞的前线，作家们完成了一篇篇动人心魄的文章，如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刘白羽的《在战火中前进》、靳以的《祖国——我的母亲》等，记录了无数战斗英雄可歌可泣的悲壮事迹。

《谁是最可爱的人》片段：亲爱的朋友们，当你坐上早晨第一列电车走向工厂的时候，当你扛上犁耙走向田野的时候，你是否意识到你是在幸福之中呢？你也许很惊讶地看我：“这是很平常的呀！”可是，从朝鲜归来的人，会知道你正生活在幸福中。请你们意识到这是一种幸福吧，因为只有你意识到这一点，你才能更深刻了解我们的战士在朝鲜奋不顾身的原因。请再深深地爱我们的战士吧，他们确实是我们最可爱的人！

1959-1969年：主题文学与武侠小说

工业主题文学：这时候的中国刚刚步入社会主义工业化阶段，一批描写那个“火红年代”的作品纷纷出现，形成了一种工业题材文学，如艾芜的《百炼成钢》、周立波的《铁水奔流》、雷加的《春天来到了鸭绿江》等长篇小说。这些工业题材的文学作品气势恢宏，富有革命浪漫主义气息，同时留有比较浓重的概念化痕迹。同一时期，以反映民主革命的历史题材小说也颇具代表性，如杜鹏程的《保卫延安》、曲波的《林海雪原》、杨益言的《红岩》、杨沫的《青春之歌》。

武侠小说：上世纪50年代开始，梁羽生、金庸、古龙等人开创了新派武侠小说时代。1954，梁羽生在《新晚报》开始连载的《龙虎斗京华》，打响了新派武侠小说的先声，在其小说的武侠价值体系中坚持正义力量，注重传统文化的根基，其笔下人物超凡脱俗，有一种空灵剔透之美。代表作品有《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萍踪侠影录》等。

金庸是将武侠小说的文学内涵和思想境地延伸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金庸笔下，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行侠仗义，侠义精神符合传统文化道德。他笔下的人物：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韦小宝等形象独特生动，深受读者喜爱。近20年间，金庸所写的每一部武侠小说，几乎都被奉为经典，奠定了新派武侠小说“武林至尊”的地位。其代表作有《飞狐外传》《雪山飞狐》《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等。

而古龙之于武侠，在于求新求变，侠义与江湖同在，情感与人性共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寸心之争，生死忘矣。”古龙说尽了江湖之人身不由己的无奈与不得已。其作品主要有：《绝代双骄》《武林外史》《流星蝴蝶剑》《大旗英雄传》等。“终颜弹指老，刹那芳华，与其天涯思君，恋恋不舍，莫若相忘于江湖”，文人以其独特方式为读者们编织了一个快意恩仇、侠骨柔肠的江湖梦。

《绝代双骄》片段：燕南天心头一凛，暗道：“原来方才那绿衣少女，竟然就是不男不女的屠娇娇，这恶魔成名已有20年，此刻扮成十六七岁的少女，不想竟还能如此神似。”杜杀的血手、李大嘴的吃人都未能令一代名侠吃惊，但屠娇娇这鬼神不知的易容术，当真令他变了颜色。

1969-1979：“伤痕”与“反思”

此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由于政治因素的影响，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渗透着强烈的意识形态和政治观念，僵化刻板的创作理论严重束缚着文学的发展。小说领域仅有浩然的《金光大道》《艳阳天》等少量作品，被称为“样板小说”。文革结束后，思想枷锁逐渐松动。最先冲破束缚的是刘心武的短篇小说《班主任》，这部作品打开“伤痕文学”之先河，随后大批“伤痕小说”相继发表，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有卢新华的《伤痕》、从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等。

小说《班主任》片段：你愿意结识一个小流氓，并且每天同他相处吗？我想，你肯定不愿意，甚至会嗔怪我何以提出这么一个荒唐的问题。但是， 在光明中学党支部办公室里，当黑瘦而结实的支部书记老曹，用信任的眼光望着初三（3）班班主任张俊石老师，换一种方式向他提出这个问题时，张老师并不以为古怪荒唐。他只是极其严肃地考虑了一分钟左右，便断然回答说：“好吧！我愿意认识认识他……”

1979-1989年：世俗化思想

这一时期，文学作品出现世俗化的表达，“欣赏世俗、理解世俗”成为当时文学的主题。

诗歌：上世纪80年代是一个真正的诗歌时代。北岛、舒婷、顾城、芒克这些 “朦胧派”的新诗人跃上诗坛，引发了对诗歌美学的探讨，在塑造新时代意识形态上具有更为深远的影响。每个年轻人都曾在《一代人》中发现自己，在《回答》中面对质疑，在《致橡树》有中树立崭新的爱情观。

现实主义：自改革开放开始，文学作品开始关注现实题材， 比如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柯云路的《三千万》、张洁的《沉重的翅膀》等刻画了一批敢想敢干的时代先锋。路遥的《人生》及《平凡的世界》成为反映农村变革的经典，塑造了高加林、孙少平等一批在困境中寻找出路的新式农村青年。

寻根文学：1985年，韩少功率先在《文学的“根”》中表明：“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在整个寻根文学的思潮中，韩少功、阿城、王安忆、贾平凹、莫言等人，都将笔触延伸到自己熟悉的乡土世界，透过挖掘乡村生活，寻找失落的传统文化价值。其中的代表作品有阿城的《棋王》、韩少功的《爸爸爸》、贾平凹的《商州系列》、莫言的《红高粱》系列。这些作品表现出浓厚的民族特征和民族审美方式，逐渐摆脱了五四运动后向西洋、苏联学习的民族文化虚无主义。

小说《棋王》片段：我每看到他吃饭，就会想起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终于在一次饭后，他小口呷汤时讲了这个故事。我因为有过饥饿经验，所以特别渲染了故事中的饥饿感觉。他不再喝汤，只是把饭盒端在嘴边，一动不动地听我讲。我讲完了，他呆了许久，凝视着饭盒里的水，轻轻吸一口，才很严肃地看着我说：“这个人是对的，他当然要把饼干藏在褥子底下。照你讲，他是对失去食物发生精神上的恐惧。”

1989-1999年：现实主义

1992年随着市场经济的开放，后现代主义思潮冲击文坛。具体表现在先锋文学发展转型，个人化写作及新写实主义等新潮流的出现。

先锋文学：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先鋒文学在文化上表现出对旧有意义模式的消解与反叛，在文学观念上放弃对历史真实的追寻，文学作品更加注重社会现实以及人物命运，开始向现实主义回归。比如苏童的《妻妾成群》，余华的《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等，都是典型的先锋作品。苏童在《妻妾成群》中就描写了受过教育的女学生颂莲在“妻妾成群”的尔虞我诈中精神决堤，成为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

个人化写作：“个人化写作”带有浓厚的个性主义色彩，认为小说是“私小说”，强调“个体情绪的表达”。而西方思潮的涌入，使得这一时期的文学发展呈现出多元化的局面，也为新世纪文学的到来做好了铺垫。文学风格可谓百花齐放、各有千秋。其中的代表作有：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王二风流史》、王朔的《一点正经没有》《玩的就是心跳》、毕飞宇的《是谁在深夜说话》等。其中，王朔的作品以戏谑、调侃的方式表现出了对传统权威和规范的挑战和批判， 《顽主》等谐趣类小说中总是出现弃世者、玩世者， 因此王朔的文学也被贴上“痞子文学”的标签。王小波的作品语言风格天真幽默，始终向人们阐释着文学自由的含义。

新写实主义：这一时期，作家们重新把目光投注于现实，关注日常琐碎的生活本身。新写实主义不同于已有的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先锋派， 是以写实为主要特征，特别注重现实生活原生态的还原，直面现实人生的新文学倾向。其中以池莉、方方、刘震云、刘恒等作家都是以写实为基础，生动地刻画出小人物的喜乐忧苦。

小说《黄金时代》片段：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 转眼间就已跑到那似水流年里去了。我所认识的人，都不珍视自己的似水流年。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东西，所以一个个像丢了魂一样。

1990年代后期至今： 新世纪文学

从1990年代后期开始，中国文学进入了“新世纪文学”时期，文学版图既盛大又多元，且无时无刻不在增量之中。

传统写作：进入新世纪，传统文学依然生生不息，作家们坚守纯文学的审美立场，并接受经典化的洗礼。其中的代表作有：贾平凹的《秦腔》、莫言的《檀香刑》、阎连科的《受活》、李洱的《花腔》等。

青春文学：文学在新世纪进一步市场化，“80后”作家成为媒体和市场炒作的新热点，他们的出现真正标志了中国当代作家的实质性换代。《萌芽》新概念作文大赛写出了当代文学史崭新的一页。80后作家比任何时代的青年更忠于自己的内心感受，以早熟而敏感的笔触表达着青春的迷惘与成长的疼痛。其中的代表作有：韩寒的《三重门》、郭敬明《幻城》、春树的《北京娃娃》等。

网络文学：中国的网络小说起步于1990年代末，写作风格继承了传统小说中的文化价值观，同时也吸收了民主、自由、平等的现代思想。其中的代表作品和作家有：蔡智恒《第一次亲密接触》、安妮宝贝《告别薇安》、慕容雪村《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等。

类型小说：大众文化流行的今天，文学的产业化、类型化成为文学商业运作的必要手段，如官场小说、穿越小说、科幻小说、悬疑小说等都是备受市场欢迎的作品类型。与传统文学贴近现实不同的是，类型小说背对现实的倾向更加明显。其中的代表作有： 流潋紫的《后宫甄嬛传》、金子的《梦回大清》、陆天明的《大雪无痕》、刘慈欣的《三体》等等。

70年，当代文学曾经历风雨，但收获更如彩虹般绚丽多姿。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更是对中国当代文学成就的肯定。回味70年的经典作品，将为新时代的中国文学注入更多的能量。

（责任编辑  徐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