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保
古地衡州,地处湘江中游、衡山之南,群山环绕,河网穿流,俨然福地(图1)。其山清水秀、物产丰富、人杰地灵。素有“南岳秘色”盛名的衡州窑,2013年5月3日成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后,更加吸引众多或专业或爱好人士关注,其面目也逐渐从以往越窑的印记中彰显出来。
衡州窑,因古地衡州而得名,其地域主要是今衡阳市。据《衡州窑》一书作者谭耀先生考据,“衡阳,春秋战国荆州属地,战国属楚地,秦属长沙郡,汉置酃县,魏晋属湘东郡,隋始置衡州。唐代时期的辖境相当于今湖南衡山、衡阳、衡南、常宁、耒阳间的湘水流域,唐天宝元年(742),州郡并提,称衡州衡阳郡。宋为衡阳郡,属荆湖南路;元为衡州路,隶属湖广行省;明、清为衡州府,故而古称衡州由来已久。”其唐宋时期的地理变迁,如图2—图4所示。
关于衡州窑的源头,以往我们认为“唐末五代北宋之际,青瓷古窑址沿湘江逆流而上,散布在衡阳地区的湘江两岸,并向零陵、郴州等地伸展,主要窑址有衡阳蒋家窑(唐末五代、宋)、衡阳窑(五代、宋)、衡山窑下层(五代、宋)、零陵黄阳司窑(北宋)、郴县瓦窑坪窑(北宋)”。但是随着“湖南省首次在汉代墓群发现集中烧制印纹硬陶的窑址,窑址分布在洋塘山西麓北侧,汉代墓葬分布在洋塘山西麓南侧,窑址分布区内未发现汉代墓葬,除越人墓方向不一之外,其余土坑墓和砖室墓的方向相当一致,基本为东西走向,表明当时墓葬营建与窑址位置选择事先有规划。墓葬中的印纹硬陶与窑址表面采集的印纹硬陶无异,证明墓葬中的印纹硬陶随葬品当来源于这些窑址,另外在窑址采集品中发现较多表面施青釉的产品,部分已非常接近东汉青瓷。而印纹硬陶和青瓷共烧是湘江下游早期青瓷窑址的特征,以往我们一直认为湘江下游的青竹寺窑等东汉窑址是湖南青瓷的起源地,此次湘江中游印纹硬陶及釉陶窑址的发现为研究由陶向瓷的过渡以及湖南早期青瓷的起源地提供了新的材料和视角”(图5)。
据周世荣、郑钧生先生《湖南衡州窑瓷器欣赏》一文介绍,衡州窑(原蒋家窑)方圆约1公里,共发现龙窑20余座。此处地势平坦,窑床大部分用匣钵垒筑而成。主要器型有碗、盖、盖托、盆、钵、缸、壶、瓶、尊、坛罐、灯、砚、擂钵、网坠和荡箍、轴顶帽等。胎色灰白,一般不施底粉(晚期略见施底粉)。釉色以青绿为主,也有呈青黄和青灰色的。釉汁光洁玉润,也有釉汁作小开片或作冰裂纹开片的。唐末五代之际的产品往往出现施满釉裹足的情况,宋代制品往往施釉不到底。其工艺特点,除单色青釉外,个别青釉诸器采用褐(赭)彩书写文字。其他装饰工艺往往采用刻花、印花或雕塑等手法(圖6、7)。
据李建毛先生考证,“在长沙自古以来作为官府衙区的一些核心城区基建工地,曾出土一些衡州窑瓷,风格仿越窑秘色瓷,制作非常精细,圈足外撇,裹足支烧,支钉细小,胎质细腻,釉色青绿,可能为马楚政权官府或宫廷用瓷。”
唐五代之后,衡州窑的迅速发展是毋庸置疑的,其窑业规模与品质,均证明了这一点。明代徐应秋《玉芝堂谈荟》卷三中记载:“三数丽人行酒,并绝代。以赤玉盘盛脯,白玉盘斗盛浆……食器皆南岳秘色瓷,其豪奢如此。”将“南岳秘色瓷”与丽人、赤玉盘、白玉盘并列,足见其代表的“豪奢”程度(图8、9、10)。
谭耀先生是一位充满情怀意趣的成功人士,商界的成功并不能使其陶醉,衡州窑就成了他追求的新高度。研究衡州窑,收藏衡州窑,是谭耀先生情之所系,“第一次问津于青瓷,集藏衡州窑瓷器,无他,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缘分。”经年累月,苦苦追寻,心愿实现:“老祖宗的东西,还是我们自己人保存好一些。”终于获得精神的升华:“开始时是因为一种责任感,那么现在则是一种情不自禁的挚爱之情。”
谭耀先生具有文物学科的专业背景,但是并没有在文博系统供职,不管什么原因,这可能是他的遗憾,也是业界的损失。具有学术背景却没有从事文物工作的人不少,但像他这样痴迷衡州窑的人可能不多。从衡州古陶瓷遗址的考古发现、衡州窑青瓷的产品特征、造型工艺到铭文,深究细研,条分缕析,独有心得。从衡州窑青瓷生产的历史条件,探讨其兴盛与衰落,论证衡州窑与湘江流域青瓷的传承关系,立意高远,旁引博证,颇具功力。从唐宋时期衡州的商品经济活动,诠释衡州窑器物上的商标,到衡州窑青瓷与衡州茶叶、酒业的关系,从衡州窑青瓷延伸到南岳香道文化,其研究视野十分广阔,有理有据,令人叹服。
情怀是一回事儿,做事是另外一回事儿。谭耀先生纵情衡州窑,不仅体现情怀,更有一种做事的精神。仅仅是情怀,永远是清谈与感叹。如果不能身体力行做事,情怀永远都停留在清谈与感叹层面。他收集到五百余件具有代表性的衡州窑青瓷精品,不仅是几次买到“四袋皆空”的“豪举”,更是今年花掉明年、后年钱的“壮举”。从2005年《衡州窑》一书初稿完成,到今天即将付梓,十几年笔耕不辍,记录了他的责任、情怀与付出。这种做事的精神,使我感动!
我有衡州窑心结。2015年2月1日,在石家庄参加《中国民间收藏陶瓷大系》第一次编务会的李昊先生,夜深人静之际,不休不眠地如数家珍一般向我介绍湘阴窑、长沙窑和衡州窑。言者激情四射,闻者心向往之。会后,我就急匆匆赶到湖南,满怀崇敬,走进了这一片久远的窑业遗址。在湖南漫游期间,经李昊先生引荐、结识了衡州窑的“铁粉儿”谭耀先生,情意满满,受益良多。谭先生热情厚道,关照有加。不仅分享衡州窑的精华与浪漫,还亲自陪同走进田野,让我深切感受到情缘所在。由于各种原因,我的漫游活动迄今无果,但对于这一片热土上的人,充满感激;对于这一片热土上的古陶瓷,依然初心不改,意趣盎然。
谭耀先生素怀大志,衡州窑已经成为他的生活主题,融收藏和研究一体,成一家之言,令我肃然起敬。谭先生在其呕心沥血的大作《衡州窑》即将付梓之际,邀我写一点心得为序,着实令我汗颜、诚惶诚恐。然而,以往情缘汇聚的交流和今天的肃然起敬,又让我却之不恭,故不揣冒昧,权为表达敬意而已。
衡州窑,谭耀先生情之所系;衡州窑,我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