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华”被查殃及多家鲁企

董忱

具有二十多年历史的瑞华会计师事务所（以下简称瑞华），近日因康得新巨额财务造假一案被立案调查。据悉，作为国内知名的会计师事务所，瑞华的此番被查，也牵连了众多A股上市公司。

据不完全统计，受瑞华被查事件影响的上市公司已累计达到45家以上，涉及范围从上市公司再融资到主板、中小板、创业板IPO，再到科创板IPO。

记者查阅相关资料发现，瑞华在山东共设有山东、青岛、潍坊3个平行独立的分所，20余家上市鲁企均是瑞华的主要客户，其中包括歌尔股份、蔚蓝生物、通裕重工、新北洋、亚星化学、华纺股份、合力泰、三角轮胎等，且都为多年长期合作。那么 “瑞华被查”持续发酵，多少家上市鲁企会受此影响？影响是否大？投资康得新受损的投资者又该怎么办？

“瑞华”虚增利润被查

7月5日，证监会召开例行新闻发布会，就上市公司康得新年度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和重大遗漏等作出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告知。证监会新闻发言人常德鹏表示：“康得新所涉的信息披露违法行为，持续时间长，涉案金额巨大，手段极其恶劣，违法情节特别严重，证监会已经向涉案当事人送达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的事先告知书，拟对康得新及主要责任人员在《证券法》规定的范围内顶格处罚，并采取终身市场禁入措施。”

7月8日，证监会给出对康得新立案调查结果，坐实康得新虚增利润逾百亿，作为康得新连续数年审计机构的瑞华因康得新事件深陷舆论漩涡，被正式立案接受调查。

根據证监会的认定，康得新2015年1月至2018年12月，通过虚构销售业务方式虚增营业收入，并通过虚构采购、生产、研发费用、产品运输费用虚增营业成本、研发费用和销售费用等方式，在2015年至2018年的年报中分别虚增利润23.81亿、30.89亿、39.74亿、24.77亿，合计虚增达119.21亿元。虚增利润如此之大，审计机构瑞华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被调查当然在情理之中。

据悉，瑞华在康得新的连续4份年报中，对2015年、2016年、2017年的三份年报均出具了“标准的无保留意见”，对2018年年报出具的是“无法表示意见”。 据康得新负责人称，自2012年至今，康得新的年报均由瑞华审计，涉嫌财务造假的四年里，审计费用总计840万。

自瑞华被证监会立案调查以来，其业务危机持续发酵，每天都会有新闻曝出上市公司或IPO排队公司因其牵连，或股票大幅下跌或被迫终止IPO申请。

“会计师事务所，原本应该是上市公司财务真实性的把关人，要向所有投资者负责。而从瑞华为企业虚增利润，没有起到提示风险的作用，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所以证监会对它立案，同时由其经手的IPO项目暂停是在情理之中。” 莲花资本顾问董事总经理杨子潇说，这也对其他会计师事务所敲响了警钟。

截至7月29日，已有24家上市公司公告称，受瑞华被查影响再融资项目中止，33家公司项目被叫停。此外，瑞华另一科创板项目——海天瑞声主动撤回申报材料，于7月26日终止科创板申请。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内资排名第二、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2018年业务收入前100家会计师事务所排名第六的会计师事务所，瑞华近年来曾多次收到证监会罚单，但依然整改力度不大。

早在2016年12月6日，瑞华在提供键桥通讯2012年年报审计服务的过程中未勤勉尽责，被责令整改。2017年1月6日，瑞华在审计亚太实业2013年年度财务报表过程中未勤勉尽责，出具的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再被证监会处罚。

因被证监会两次处罚，2017年2月22日，财政部、证监会发布通知称，责令瑞华自收到第二次行政处罚之日起暂停承接新的证券业务。

同月，广东证监局再向瑞华开出罚单。瑞华因勤上光电2013年报审计过程中未勤勉尽责，未按行业准则规定对银行账户实施函证程序等原因，出具的勤上光电2013年年度审计报告、关联方占用上市公司资金情况的专项审核报告存在虚假记载，被罚没业务收入95万元，并处以95万元的罚款。

而“屡教不改”的瑞华事务所于2017年3月又一次因振隆特产IPO财务造假再次被证监会公告处罚。

证监会负责人对媒体公开表示，“每一次处罚决定确立后都会录入到诚信档案纪录中，保留案底。后续每一次处罚前，都会查询诚信档案，看之前有没有案底，这也是发挥诚信惩戒体系功能的表现。对于多次触及资本市场法律法规的惯犯累犯，通过诚信体系，证监会将从重处罚。”

从2016年开始无数次的罚单并没有让这家会计师事务所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从证监会态度来看，此次极有可能会被从严处罚。

多家鲁企“解聘”瑞华

瑞华在山东境内共设有山东、青岛、潍坊3个平行独立的分所。其中，山东分所承接的业务量最为庞大，截至目前，其执业人员超过200人，其中注册会计师规模亦达百人，年业务收入过亿元。

瑞华山东分所，前身为国富浩华会计师事务所山东分所。2013年5月，当时的中瑞岳华与国富浩华合并为瑞华会计师事务所。两个月后，原国富浩华山东分所更名为瑞华会计师事务所山东分所，原中瑞岳华山东分所人员和业务，全部并入瑞华山东分所。

根据瑞华披露的信息，其在山东除为山东能源集团、山东高速集团、山东电力集团、山东中烟工业集团、青岛国际机场集团等大型国企服务外，还为二十余家山东上市公司提供年报审计等方面的全方位服务。

其中，蔚蓝生物、新北洋、亚星化学、华纺股份、晨鸣纸业、精准信息、世纪天鸿、万润股份、孚日股份、沃华医药、金能科技、合力泰、三角轮胎、山东出版等诸多上市鲁企也都是瑞华的主要客户。

在这二十余家公司中，上市鲁企艾迪精密近日最先发布公告称，公司已经召开董事会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向证监会申请中止非公开发行股票审核的公告》。记者第一时间电话联系了艾迪精密，进一步证实：公司之所以申请中止审核，正是因为艾迪精密本次非公开发行的申报会计师就是瑞华。

据悉，今年1月11日，艾迪精密股东大会审议通过了这份非公开发行股票方案的议案。3月29日，公司收到证监会出具的《行政许可申请受理单》。至7月5日，艾迪精密及相关中介机构对证监会出具的《关于请做好艾迪精密发审委会议准备工作的函》中相关问题逐项落实后，已对告知函做出回复并公告。

看似一切顺利，却在关键时刻因瑞华被查事件受牵连，不得不向证监会提出中止审核本次非公开发行股票事项的申请。

而另外一家在2006年中小板上市的太阳纸业的动作更为迅速，直接将瑞华“换掉”，聘任致同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为公司2019年度审计机构。

“上市公司首先应选择严格、正规的审计机构，太阳纸业一直是按上市公司要求严格进行审计，得知之前的审计机构瑞华被调查后，我们毫不犹豫地将其换掉，是从专业角度维护公司及股东的合法权益。”太阳纸业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

继太阳纸业后，公司位置位于德州的创业板上市公司通裕重工也于7月23日晚间发布公告称，公司根据自身发展需要，拟不再聘请瑞华（特殊普通合伙）为公司2019年度财务报告的审计机构，从而正式宣布与瑞华“解聘”。

值得注意的是，通裕重工换掉瑞华，同样拟聘请致同事务所为公司2019年度审计机构，聘期一年，根据相关规定为公司出具2019年度审计报告、内部控制鉴证报告等。

紧接着7月29日晚间，歌尔股份也发布公告称，公司出于战略发展需要，同时由于瑞华（特殊普通合伙）已连续多年为公司提供审计服务，经双方事前沟通和协商，拟不再聘请瑞华为2019年度审计机构，拟变更中喜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为公司2019年度审计机构，审计费用为180万元。

“公司今年5月21日经年度股东大会通过后，续聘瑞华为公司2019年度审计机构，时间刚刚过去两个多月，此次变更事务所事宜也获得了瑞华的理解和支持。”歌尔股份证券部相关负责人表示。

記者对剩余十余家上市鲁企分别进行了电话采访，大多表示，正在提交董事会审议准备重新更换会计师事务所。“如果监管对他们的资质等各方面有质疑，那肯定是要考虑中止了。”亚星化学证券部工作人员说。

除此之外，记者发现今年5月刚刚进入IPO排队名单的青岛酷特智能股份有限公司，其合作的审计机构，也是瑞华。

对于冲刺IPO的青岛酷特智能股份有限公司而言，选择瑞华而遭到暂停IPO已在意料之中。“肯定会受到相关牵连，在公司上市的关键时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也只能积极面对，抓紧解决问题，希望能早日恢复IPO进程。”青岛酷特智能股份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称。

对于瑞华山东分所目前的业务情况如何，记者随后从其官网查询到电话号码后，电话联系了瑞华会计师事务所山东分所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表示，“被查事件肯定会对山东业务的稳定性带来负面影响，山东分所内部已经开会商讨研究应对方案，力争将负面影响降至最低。”

同时，这位工作人员还特别强调：近几年瑞华会计师事务所出事的业务大都来自于原国富浩华团队，原中瑞岳华团队把握风险的能力非常强。

多个IPO项目被迫中止

据了解，A股市场现有近4000多家公司中，有316家公司的审计机构是瑞华。25家科创板公司中，也有澜起科技和天准科技聘请了瑞华。所以此番瑞华出事，打击面自然是非常大。

Wind数据统计显示，截至记者发稿，在最新IPO排队企业中，由瑞华负责的34个IPO项目的上市状态变更为“中止审查”，包括10个主板排队项目、7个中小板排队项目、13个创业板排队项目以及4个科创板排队项目。

其中，计算机、通信和电子设备制造业受影响最大，有6家企业中止审查，软件信息技术服务业和化学制品业各有4家企业被波及。

除了上述34家企业已叫“暂停”，还有44家IPO排队中的企业选择的会计师事务所也为瑞华事务所。这或许就意味着，未来几天或许还将有一批企业因此被中止IPO。

对于目前34家公司的IPO进程受影响程度，某大型券商承销保荐分公司负责人认为：“这次事件影响面比较大，不过具体对这34家公司的IPO进程影响如何还要看证监会的态度，从目前来看可能会从严处罚，这些公司什么时间能恢复IPO申请也要等对瑞华的最后决定。”此外，他还进一步说道：“瑞华做的项目比较多，难免会出问题。去年也有多家会计师事务所的项目出问题，现在还不好说谁的问题更严重。”

另有大型券商投行部门总经理向记者表示，理论上，按证监会的规则，出现这类情况需要排查各项目的签字人员，出具复核报告等，对各项目进展的影响大概1个月左右，但瑞华这次事情可能比较严重，所以具体影响现在还难说。

值得一提的是， 除了多个IPO项目被迫中止以外，不少上市公司的定增发行业务和可转债发行业务也受到影响。

据相关资料不完全统计，截至记者发稿，至少有26家上市公司被迫中断其融资及并购事宜，包括10个非公开发行股票项目、13个发行可转债项目、1个配股项目和2个并购项目，涉案金额高达470.8亿元。

业内人士认为，对上市公司财务造假、信息披露违法等行为的调查，证监会同样会关注到诸如券商、会计师事务所等中介机构，如果确实涉及未能勤勉尽责，证监会就会立案调查，对于多次触及法律法规的机构，毫无疑问是要遭到重罚，这样才能起到警示的作用。

中国市场学会金融学术委员、东北证券研究总监付立春表示，尤其是目前，科创板作为全新的一个市场，规则更加完善，更加市场化和国际化，对各方面的要求更高，所以说对机构的规范性，专业性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个时候会计师事务所还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先从规范做起，规范是最基本最底线的东西，然后提高专业性，形成良好的声誉。

投资者如何索赔

作为曾经的千亿市值白马股，康得新曾经受到无数的机构、普通投资者热捧。截至3月31日，康得新的股东户数仍有15.55万户。

就在康得新在被立案调查前股价还出现一波反弹，从6月18日的2.47元/股，反弹到7月5日收盘3.52元/股，涨幅高达42%。

不过，从其上市后的股价走势来看，相较于最高峰时期，股价已暴跌了87%，而近日更是让投资者损失惨重。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证券市场因虚假陈述引发的民事赔偿案件的若干规定》：发起人、发行人或者上市公司对其虚假陈述给投资人造成的损失承担民事赔偿责任。也就意味着，在证监会对康得新下发正式处罚结果后，投资者可以依法提起索赔。

那么究竟哪些投资者可以提起诉讼？上海亿达律师事务所投资金融律师董毅智对记者表示，在2015年4月14日至2018年10月28日（含当日）期间买入康得新股票，并在2018年10月29日后卖出或继续持有该股票的受损投资者，均可以办理索赔预登记。

“根据相关法规，投资损失计算的是投资者在虚假陈述实施日及以后，至揭露日或者更正日之前买入的证券，在虚假陈述揭露日或者更正日及以后，因卖出该证券发生亏损，或者因持续持有该证券而产生亏损。”董毅智说。

前海开源基金首席经济学家杨德龙说：“特别是一些已经上市的公司是否受到瑞华的影响，建议投资者认真分析事态进展，等待监管层进一步的处理意见。”

“如果证监会对瑞华的调查结果证实其在审核过程中未勤勉尽责，甚至存在造假等行为，投资者可以要求瑞华进行赔偿。”北京君泽君（深圳）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黄旭东表示：除了发行人和实控人，虚假陈述的行为人还包括了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资产评估机构等专业中介服务机构，以及负有责任的董监高，他们均可成为证券诉讼的被告，也需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至于投资损失的计算，黄旭东介绍，损失包括投资差额损失、佣金损失、印花税损失以及上述三项损失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