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奎
内容摘要:云冈石窟第5窟造像大体存在统一规划。主体三世佛造像外,侧壁佛龛多为释迦佛、释迦多宝佛、弥勒菩萨等尊像的排列组合,这一组合源于第7、8窟主室北壁,在第二期洞窟中成为填充壁面空间的流行元素。第6窟中两种思想主题并存,其北壁下层龛内三佛像表述三世佛思想,而中心柱下层四面佛龛则以大乘成佛思想统摄周壁图像。与此相适应,上层15尊立佛像可能表述供养、值遇诸佛意涵。
关键词:云冈第5、6窟;造像思想;大乘成佛;《法华经》;弥勒信仰
中图分类号:K879.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9)03-0017-15
Abstract: Cave 5 at the Yungang Grottoes was created according to a generally integrated design. Apart from the central group of statues of Buddhas of the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the Buddhist statues against the other walls are separated into groups respectively depicting Sakyamuni, Sakyamuni and Prabhutaratna, or Maitreya. These combinations of statues were originally a motif used in caves 7 and 8(placed against the north wall in the main chamber of both cave), and which became a popular theme used to cover the wall surfaces of Buddhist caves. In cave 6, the images of two sets of Buddhist ideas co-exist: the three Buddhist statues in the lower niche on the north wall represent the Buddhas of the Three Times, while those in the lower niches on the four sides of the central pillar embody the Buddhist thought of obtaining Buddhahood through devout belief in Mahayana dharma. This second theme integrates the ideas of 15 Buddhist caricatures surrounding the interior of the cave that represent reverential offering to, and subsequent communion with the Buddhas.
Keywords: Caves 5 and 6 of the Yungang Grottoes; motif; Buddhist concept of obtaining Buddhahood through devout belief in Mahayana dharma; Lotus Sūtra; belief in Maitrya
大同云岡第5、6窟位于武州山中央崖面东部,开凿于云冈二期后段{1}[1-6]。其中第5窟为平面近椭圆形、穹窿顶的大像窟,第6窟为方形平面的中心柱窟(图1)。两窟外壁残存三座大小相同、形制相近的高浮雕塔柱,分别位于两窟之间及东西两端(图2)。水野清一、长广敏雄先生认为第5、6窟规模大体相当,造像风格相近,且窟外雕刻一体设计的三座塔柱,因而是相互关联的一对洞窟[7][8]。
第5窟以往被视为未完工洞窟[2],其图像构成问题多局限于对主体三佛像的讨论。第6窟装饰富丽、雕刻精巧,窟内保存的三十余铺佛传故事图像,是以往研究的重点[9-13]。关于其图像构成,李静杰先生通过分析洞窟中轴线上的图像组合,认为其反映了《法华经》奉持者将来往生弥勒净土的思想,同时强调了大乘佛法的重要性,该窟下层配置的系统佛传图像则是释迦佛为引导众生成佛的方便说法表现[14]。蔡宛霖、曾布川宽等学者则认为,第6窟图像基于以释迦佛为中心的三世佛法传承、供养佛塔等思想组织起来的{2}。此外,八木春生先生围绕工匠系统问题分析了两窟造像形式特征[15][16]。但整体而言,第5窟周壁图像设计思想,及第6窟图像布局的来源、上层立佛与其他造像的组合关系等问题尚待解决。本稿将在前辈成果的基础上,分别就第5、6窟的图像构成做进一步论述。
一 第5窟图像配置与营造过程
第5窟北壁主尊为施禅定印趺坐佛像,高约17米,与第19窟大佛相当。主尊两侧雕刻小型胁侍菩萨,东、西壁下层雕刻二胁立佛,像高约7.9米[4]232。北壁趺坐佛像与东、西壁胁立佛像构成与第20窟相同的三佛组合,延续了昙曜五窟以来三世佛图像传统。
本窟除了主体三世佛像,东、西、南三壁遍刻小型佛龛。以往学界普遍认为这些龛像没有统一布局[2],但事实上是依据一定规律有序分布的。
1. 东、西壁龛像
第5窟东、西壁龛像自下而上分6层开龛,各层之间以莲瓣纹饰带间隔。东壁风化严重,西壁整体保存良好(图3),因此首先着手讨论西壁龛像。
西壁龛像风格统一,佛像均着双领下垂式袈裟,右衣角搭于左手肘部,内着僧祇支并于胸部束带结,尚未出现明确悬裳表现。上部第4—6层横向开凿列龛,其中第4、6层交替配置曲尺形龛与尖拱形龛,第5层则全为尖拱形龛。龛内一概雕刻趺坐佛、并坐二佛、交脚菩萨,三种题材反复交替排列,尤其第6层南起第1—4龛分别为交脚菩萨、趺坐佛、并坐二佛、趺坐佛,与第5层北起第1—4龛造像雷同{1}。类似情况较早出现于第16窟东、南、西壁中部诸龛,该窟门上方以趺坐佛为中轴线,两侧对称配置交脚菩萨、趺坐佛及并坐二佛。而第1窟东壁北起第1—3龛、第2窟西壁北起第2—4龛造像,同样是前述几种题材交替配置。这种按一定规律排列几种相同造像的做法,显然是二期洞窟壁面设计思路之一。第5窟西壁龛像的严格分层与有序配置,表明其雕刻大体是在统一规划之下进行的。
第5窟西壁胁佛以南第1—3层依次雕刻并列二佛并坐龛、二佛并坐龛、交脚菩萨龛。值得注意的是,东壁相应壁面造像与之雷同,应是出于对称构图考虑。东西壁第2层二佛并坐龛与第3层交脚菩萨龛大小相近,上下对应,应存在组合关系。西壁胁佛以北壁面空间狭小,主要雕刻千佛龛填充,而东壁胁佛北侧第2、3层亦为二佛并坐龛与交脚菩萨龛上下组合。东壁第4—6层佛龛的布局被第4、5层之间的二佛并坐龛打乱,此龛有可能是东壁最早雕刻的佛龛。
2. 南壁龛像
第5窟南壁龛像看似凌乱,事实上大部分是以对称为原则分层雕刻的(图4)。明窗两侧以莲瓣纹饰带分为四层,自上而下对称雕刻趺坐佛、交脚菩萨、趺坐佛、趺坐佛。其中最上层莲瓣纹与东西壁第6层莲瓣纹连为一体,显然三壁上部最初是一体规划的。明窗两侧下部东西隅对称雕刻由大象背负的五重佛塔。明窗与窟门之间,分两层雕刻16个趺坐佛龛。上层8龛上方装饰垂幔,表明这些佛龛是作为整体设计的{2}。诸龛下沿亦刻莲瓣纹饰带,值得注意的是下層莲瓣纹向西延伸至西隅,明显带有分层意图。窟门两侧上部对称雕刻二身立菩萨像,下部对称雕刻二神王像。东侧立菩萨脚下,同样有莲瓣纹饰带,将窟门东侧壁面分为上下两层。上层雕刻尖拱额趺坐佛龛,下层则为一大二小三个二佛并坐龛。窟门西侧下层,亦刻同样三个二佛并坐龛,与窟门东侧对称。
除了以上对称构图的龛像,南壁尚有一些不规则的小龛。这些佛龛时代各异,集中分布于两座佛塔附近。如前文所述,窟门与明窗之间第二排佛龛下沿的莲瓣纹延伸至壁面西端,其上方雕刻一束腰台座(须弥座),台座与上方大象之间壁面为三个后期补刻佛龛(图5)。有趣的是,南壁东侧相应壁面亦为后期补刻佛龛(图6),显然,这两处壁面在开窟时因故停工而未刻龛像。水野、长广认为西侧束腰台座以上原计划雕刻二佛并坐龛[8]15,然而台座以上、大象以下壁面的高度有限,似无法容纳任何完整佛龛。值得注意的是,该束腰台座的形制与上方佛塔基座完全一致,极有可能是原初计划中西侧佛塔的基座,其后佛塔因故改刻于上方{1},台座以上壁面由是弃而不用。西侧佛塔上移后,东侧佛塔亦改置于与之对称部位,其下方壁面遂亦废弃。
南壁东西两侧出现的不规则补刻小龛,主要受到两座佛塔及其改刻的影响,除此之外造像大体对称配置。结合前述对东西壁的讨论,可知第5窟主体造像之外的龛像大体存在统一规划。本窟窟门侧壁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分别雕刻头戴鸟翼形冠的神王,上层雕刻二身趺坐于树下的禅定佛。窟门顶部四身天人与四朵莲花相伴飞舞,莲花中一一雕刻化生。明窗侧壁主要雕刻千佛围绕的二佛并坐龛,龛内释迦多宝佛均着偏袒右肩式袈裟,千佛上下方还有数排二佛并坐、趺坐佛及交脚菩萨等造像,这些龛像雕刻时间应相近,但兼有云冈早、晚期风格,可能与参与此窟营造的工匠系统有关[15,16]。
二 第5窟图像构成
第5窟以三世佛为主体图像,是昙曜五窟造像传统的延续。但相对昙曜五窟,无论是主体三佛造像还是其他辅助龛像,其具体形式已经发生较大变化。例如三佛形式与第5窟一致的第20窟,胁佛头顶约与主尊下颌平齐,而第5窟胁佛头顶在主尊胸部以下{2}。胁佛体量的缩小,表明至云冈二期后段,三佛之中释迦佛的地位进一步凸显。除此以外,胁佛上方的辅助图像不再以各自独立的二佛并坐龛为主要内容,而且南壁进一步受到重视,图像内容更为丰富。
1. 东、西壁图像
昙曜五窟中,拥有典型三佛形式的第20、18窟,均于胁佛上方雕刻二佛并坐龛。这些二佛并坐龛与主体三佛造像形成组合,但各二佛并坐龛之间并无联系。昙曜五窟中稍晚的第17窟以交脚弥勒菩萨为主尊,二胁佛上方雕刻千佛围绕的二佛并坐龛。二期第13窟正壁亦刻交脚弥勒菩萨大像,东西壁上部沿用见于第17窟的千佛围绕式佛龛,而下方原本用以雕刻二胁佛的壁面,则开放给个人、团体施造佛龛。其中部分佛龛具有组合关系,最典型者如东壁上部由趺坐佛、交脚菩萨及并坐二佛组成的列龛(图7)。第5窟中,这种佛龛组合成为填充东西壁胁佛上方壁面的主要图像。
第5窟西壁第4—6层趺坐佛、并坐二佛、交脚菩萨交替配置,实即释迦佛、释迦多宝佛、弥勒菩萨所形成的组合,首见于第7、8窟主室北壁。第7、8窟主室北壁下龛分别雕刻释迦多宝佛、释迦佛,上龛则分别为弥勒菩萨、弥勒佛。这种组合意味着《法华经》所说大乘成佛思想与弥勒上下生信仰的结合,不仅作为主体图像表现于部分二期一体设计完成洞窟的正壁(如第12窟主室、第1、2双窟),亦成为重要的辅助图像(如第1、2窟侧壁)。亦即,第7、8窟主室北壁出现的核心图像被提取出来,形成数种新的组合形式,并成为云冈二期洞窟壁面设计中广泛运用的图像元素。
第5窟二胁佛南侧壁面第2、3层开龛雕刻二佛并坐、交脚菩萨,应同样源于第7窟主室北壁造像,其内涵与前述三种佛龛的组合相通。虽然,第5窟主体图像仍为三佛,但东西壁辅助图像的变化,反映出云冈二期以来造像思想已发生巨大变化。
2. 南壁图像
在昙曜五窟中,南壁逐渐受到重视。如第18窟南壁雕刻大量无统一规划的小佛龛,至第17窟南壁出现了对称布局的四大龛,而第16窟东、南、西三壁中层大龛以窟门为中轴线对称分布,显然已将南壁纳入统一规划。除第11窟以外,云冈二期诸窟南壁多在开窟时一体分层设计,如前文所述,第5窟南壁亦存在分层迹象。
第5窟南壁明窗与窟门之间所刻二行十六龛趺坐佛像(图8),是此前未见的新题材。十六佛典出《妙法莲华经·化城喻品》,言过去世大通智胜佛未出家时有十六子,诸子在其父成佛后俱出家,并劝请佛陀说法,又以广说《法华经》之因缘,于八方国土成就佛道{1}。河南偃师水泉石窟外壁南侧存一北朝摩崖残碑,碑文记述了洛阳附近“五县”佛造像的种类和数量。残碑下段碑文记述“造十六王子行像十六区”[17],应与《法华经·化城喻品》相关。残碑上段刊刻“大魏太和拾□年”纪年,可知与十六王子成佛相关的造像可能在北魏太和年间已经出现{1}。那么,开凿于云冈二期后段的第5窟所刻十六佛,极有可能基于《法华经》表现。该窟主尊为释迦大像,而释迦佛正是《法华经》教主,又是十六佛之一,于此娑婆国土成就佛道,因此南壁十六佛可能与北壁主尊存在一定的呼应关系。《法华经·化城喻品》的核心思想实为“世间无有二乘而得灭度,唯一佛乘得灭度耳”[18],再次强调《方便品》所说一乘教法。因此,《化城喻品》十六佛图像的出现,是与二期以来流行的《法华经》大乘成佛思想相呼应的。
云冈第11窟内壁龛像均为补刻,雕刻时间大致在太和七年(483)至迁洛前后{2}。其中南壁东侧下部见有横列四行尖拱趺坐佛龛,这些佛龛以不同形式交替排列,最上层装饰提花绳的飞天,可知十六龛一体设计(图9)。水野、长广认为其有可能表现了《法华经·化城喻品》中的十六佛[19],笔者推测该组造像可能是对第5窟十六佛造像的模仿{3}。
第5窟南壁明窗两侧对称雕刻双塔,其塔基由大象承托,意在强调大乘佛法[14]。如前文所述,本窟南壁其他龛像亦大体以窟门、明窗为中线分层对称布局。这种布局与第7、8窟南壁类似,各龛之间在内涵上无明确关联,如窟门两侧下部各雕刻三个二佛并坐龛,为相同题材的重复表现。
第5窟窟门侧壁上部所刻趺坐于树下的禅定佛(图10),以往未有明确解释。除第5窟外,云冈石窟树下禅定佛像还见于第13窟东壁中层一佛龛(图11)。该龛右半部经后期补塑彩绘,左半部保存完好。龛内刻释迦多宝佛,龛外最上一层雕刻天宫伎乐,其下为各自施禅定印趺坐于树下的千佛。《妙法莲华经·见宝塔品》记述,多宝塔从地踊出,“诸天、龙、夜叉、乾闥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人非人等千万亿众,以一切华、香、璎珞、幡盖、伎乐,供养宝塔”[18]32。其时,释迦十方分身诸佛来集,“各将一大菩萨以为侍者,至娑婆世界,各到宝树下。一一宝树高五百由旬,枝、叶、华、果次第庄严,诸宝树下皆有师子之座,高五由旬,亦以大宝而校饰之。尔时诸佛,各于此座结加趺坐”[18]33。前述第13窟二佛并坐龛外侧天宫伎乐及树下千佛,或许表现了《见宝塔品》所述伎乐供养及分身诸佛相关内容。第5窟树下禅定佛构图相对独立,二佛分别趺坐于树下两侧,侧首相向似作交谈状,可能为释迦、多宝佛表现。河南淇县石佛寺北魏晚期田迈造像,正面上部雕刻并坐二佛,二佛之间刻画菩提树,枝叶在二佛头顶呈扇形展开(图12)。碑左侧面有礼佛图及“释迦、多宝佛主都……”题记[20],可知此树下并坐二佛当为释迦、多宝佛。由此看来,云冈第5窟树下二佛确有可能也是释迦、多宝佛表现。
三 第6窟图像配置
1. 图像配置特征
第6窟四壁及中心柱造像大体可分为上下两层,其主要龛像均位于下层,本稿拟由下而上、由主及次加以梳理。
北壁下层整体凿刻为一曲尺形大龛,龛顶高约6米、进深4米余,龛内原雕刻一趺坐佛并二胁立佛像{1}。此龛位于洞窟正壁且体积巨大,无疑是本窟最重要的佛龛,故龛内中尊趺坐佛亦为整窟主尊。本窟中心柱下层南、北、东、西四面各开一龛,分别雕刻趺坐佛、并坐二佛、交脚菩萨、倚坐佛。由于中心柱体量较大,占据窟平面三分之一以上,当观者进入窟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心柱南面下层趺坐佛龛,而北壁大龛完全隐于中心柱后方,因此,中心柱南面下层趺坐佛像可视为本窟次主尊{2}。
第6窟东西壁下层各开三龛,其中西壁中央一龛雕刻趺坐佛,龛外表现魔众来袭,为降魔成道场景,两侧二龛雕刻交脚菩萨像。对应东壁中央雕刻千佛围绕式佛龛{3},南侧趺坐佛龛表现初转法轮、北侧趺坐佛龛表现调伏三迦叶故事。南壁窟门上方雕刻一屋形龛,龛内中央为趺坐佛,东西两侧分别表现文殊菩萨与维摩诘。屋形龛两侧为二圆拱趺坐佛龛,拱端均刻反身回顾的龙首,龙首下方各雕刻两行人物。其中东龛最下层六人持钵作供养状(图13),西龛右侧最下层为坐于藤座的三身比丘形人物,水野、长广推测分别表现四天王奉钵派生图像和■陈如等五比丘侍佛图像[9]24。中心柱下层佛龛两侧及东、西、南壁佛龛下方带状方格层内雕刻佛传故事图像,这些佛传图历来是学界关注的重点,目前大部分保存尚好的图像已得辨识,此不赘述。佛传图像下方雕刻仿木结构屋檐,屋檐下为供养人行列。
第6窟四壁及中心柱上层雕刻15身立佛像[21],其中东、北、西三壁各三身,南壁二身,中心柱上层四面各一身。立佛背后雕刻舟形背光,头顶华盖,以二菩萨为胁侍。除中心柱上层四佛外,其余诸佛两侧均雕刻拥挤的礼拜供养人群(图14)。立佛像上方依次为趺坐千佛行列、提花绳的化生行列、天宫伎乐及与窟顶融为一体的飞天。
2. 图像布局来源
云冈二期工程时间跨度仅二十余年,前后期洞窟图像之间有很强的延续性。例如自第7、8窟开始,壁面分层设计普遍流行(表1),即使穹窿顶的大像窟(如第5、13窟),内壁亦存在明显的分层现象。
如表1所示,各窟图像配置的区别主要在于千佛以下、供养人以上部分。详细分析第6窟中这部分图像的组成元素,探讨以前诸窟相关图像布局与组合,或可就第6窟图像布局的来源得出合理认识。
其一,第6窟北壁大龛中的三佛造像,云冈二期洞窟中较少作为主体图像表现,另见于第5窟和第8窟。其中第8窟主室北壁下层中尊原为趺坐佛,两侧原有二立像,几乎风化殆尽。不过,右侧立像头顶可见圆形顶髻,推测为佛像(图15)。那么,第8窟主室北壁下龛亦作三佛形式[22]。
其二,第6窟中心柱下层四面佛龛分别雕刻趺坐佛、倚坐佛、并坐二佛、交脚菩萨像,此组合源自第7、8窟主室北壁。有趣的是,第6窟北壁大龛中三佛造像与中心柱北面二佛并坐龛相对配置。而第7窟主室北壁下龛为二佛并坐像{1},第8窟相应位置则为三佛造像,两者或有一定关联。
其三,第6窟南壁窟门上方雕刻《维摩诘经》图像,在本窟以外的云冈二期诸窟中,此题材仅见于第1、2窟南壁和第7、8窟主室南壁{2}。
其四,第6窟下层以佛龛形式表现降魔成道、调伏三迦叶、初转法轮等,集中出现于第12窟前室和第7、8窟主室东西壁第一层佛龛(图16)。其中,第7窟主室西壁第一层南龛表现调伏三迦叶故事,北龛据推测表现的是鹿野苑■陈如等人闻法[23]。第8窟主室东壁第一层南龛表现降魔成道故事。第7窟主室东壁、第8窟主室西壁下层风化不辨,最初可能也表现某些情节。
其五,第6窟南壁下层东西二龛,水野、长广分别解释为四天王奉钵派生图像和■陈如等五比丘侍佛图像。较为明确的四天王奉钵图像见于第12窟前室北壁上层西龛(图17),龛内两侧壁雕刻四身捧钵供养的菩萨装人物,佛陀左手持钵,右手按抚钵口,表现佛陀将四天王所献佛钵合而为一之情节。第8窟主室东壁第二层二龛(图18),均于佛陀两侧雕刻四身持钵供养人物,其中南龛四人戴冠,着菩萨装,北龛四人戴风帽,着俗装。水野、长广将南龛解释为四天王奉钵图像,北龛则为商主奉蜜图像[22]16,17。但北龛佛陀持钵,南龛反而仅手握衣角,两龛图像均与经典有较大出入。值得注意的是,第7窟主室第二层佛龛中也反复出现以俗装人物供养为内容的佛龛,水野、长广亦解释为商主奉蜜或四天王奉钵图像{1}。虽然商主奉蜜和天王奉钵本身是前后关联的故事情节,但同一题材在短时间内出现几种表现形式并行的可能性较小。笔者认为,第7、8窟主室东西壁第二层诸龛是受四天王奉钵等图像影响派生出的供养图像。此类图像被雕刻于第12窟主室南壁下层东西二龛,第6窟南壁下层东西二龛构图完全相同,东龛为由四天王奉钵图像派生出的持钵供养图像,西龛似可理解为一般化的僧人供养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