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雷 孙战伟 张玲玲 种建荣
图1
刘家洼遗址(见图1)位于陕西澄城县王庄镇刘家洼村西北,分布于洛河支流长宁河上游的鲁家河两岸。2016年底发现有墓葬被盗,经申报国家文物局批准,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与市、县相关文博单位组成联合考古队,对遗址进行勘探和抢救性发掘。考古队重点发掘了包括周代诸侯大墓在内的两处墓地。根据出土文物的形制、纹饰等特征分析,可以认定该地为春秋早中期芮国后期的一处都邑遗址。
鲁家河穿遗址区中心而过,将遗址分为东、西两区。目前勘探发现墓葬共4 处210 余座,其中东区墓地3 处,西区1 处。东I 区墓地共发掘大、中、小型墓葬71 座、车马坑2 座、马坑1 座。其中带墓道的中字形大墓2 座(M1 与M2),大型竖穴土坑墓1 座(M3)。中字形大墓西北部各有一座南北向车马坑。西区墓地共发掘墓葬44座、均为中、小型墓,探明马坑2座,发掘1座。经过两年多的发掘工作,刘家洼墓地出土了大量珍贵文物,取得一系列重要收获与认识,对推动关中东部周代考古乃至周代历史社会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入围2017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成功入选2018年度全国六大考古新发现。
刘家洼墓地出土的大量乐器,均发掘自东I区墓地(见图2)的三座大墓(M1、M2 和M3)中。M1 和M2 均为带墓道的“中”字形大墓,均遭严重盗扰,人骨不存,墓主葬式不明。M1 出土乐器有编甬钟2 套(现存10 件)、编磬2 组(现存10 件)、建鼓以及钲。M2 出土乐器有编甬钟2 套(现存12 件)、编磬(现存6 件)、建鼓(4 件)以及陶埙,同时还出土有钟簴、磬簴。M3为竖穴土坑大墓,虽然没有墓道,但其墓口与M1、M2 的椁室大小相差无几。该墓亦被盗,现存编镈(5 件)和编钮钟(9 件)。从乐器种类来看,刘家洼墓地出土的乐器并无特殊之处,但仔细审视这些资料,有些发现却具有填补空白的重大学术意义,试述如下:
目前所知,刘家洼M1 出土编甬钟10 件,M2出土编甬钟12 件。由于M1 和M2 均被盗掘,故其编列是否完整有待考证。编钟均为青铜质。其中,绝大多数保存完整,个别残破。钟腔横剖面为合瓦形。平舞,上置圆柱形甬,有的封衡,有的未封衡。旋斡俱全,有的为近方形斡,有的为半环形斡;有的斡为素面,有的斡饰绹纹。篆带和正鼓部大多饰云纹,但细部不同。因为编甬钟均没有除锈,故有的甬钟纹饰不辨。M1 的编甬钟已经清理出来,可以看到于口内壁有调音锉磨的痕迹,调音槽有多有少。经王清雷现场试奏(见图3)可知,有的甬钟可以发出清晰的双音,正、侧鼓音的音程关系或为大三度,或为小三度,可以判定为实用器。M2 的编甬钟(见图4)仍在墓坑中未提取,是否有调音未知。尤为珍贵的是,M2(见图5)还出土有钟簴(2架),特别是西侧钟簴保存较好,长达5.3米,上有嵌蚌饰的木雕漆绘图案(见图6),下伏圆雕兽形簴座甚为壮观。这种工艺的周代钟簴为目前首见。如何将其复原将是一项非常重要而又艰难的新课题。
图4
图5
图6
据目前的发掘资料可知,刘家洼M1 出土编磬10 件,M2 出土编磬6 件。由于两座墓葬均被盗,故其编列是否完整有待厘定。编磬均为石灰岩质。从器型来看,分为两型,A 型为传统的凸五边形磬①此为李纯一先生之命名,见《中国上古出土乐器综论》,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年,第31页。,M1 编磬(见图7)均属此型,M2 部分编磬也为此型。B型为山字形磬,其特点是两博均为弧形。在两博与股上边、鼓上边相交处各有一个折角,与倨句一起大致构成一个山字形(见图8),故暂称之为山字形磬,M2出土的部分编磬(见图9)属于此型。
图7
图8
图9
关于磬的器型,目前已有诸多学者进行过系统研究。《中国上古出土乐器综论》一书对新石器时代晚期至汉代的磬做了深入的类型学研究,资料翔实,颇多创见。该书将这些磬分为Ⅰ型(直背)、Ⅱ型(折背)、Ⅲ型(弧背)、Ⅳ型(倨背)四型。Ⅰ型分为Ⅰ1 式(横条型)和Ⅰ2 式(竖条型);Ⅱ型分为Ⅱ1 式(凸五边形)和Ⅱ2 式(梯形);Ⅲ型分为Ⅲ1 式(鲸头型)和Ⅲ2 式(鲷头型);Ⅳ型分为Ⅳ1式(钝角三角形)、Ⅳ2式(凸四边形)、Ⅳ3式(凸五边形)、Ⅳ4式(凸六边形),其中Ⅳ3 式又进一步细分为Ⅳ3a(平底)、Ⅳ3b(拱底)、Ⅳ3c(角底)三式。②李纯一:《中国上古出土乐器综论》,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年,第31页。通过比较可知,刘家洼墓地A 型磬属于其中的Ⅳ3b 式。对于刘家洼墓地B型磬而言,在该书中却没有与之对应的型与式。《石磬形态通考》③王安潮:《石磬形态通考》,2003年上海音乐学院硕士学位论文,第11-12、22、31-32、54页。一文通过综合考量磬的形制、纹饰、铭文、音律等要素,将新石器时代晚期至清代的磬分为“模糊型石磬”“变革型石磬”“稳定型石磬”“美饰型石磬”,是目前有关磬的形态研究最为深入的一篇硕士论文。在“模糊型石磬一览表”中,该文按照其形制的不同分为11 种,分别是类长方形(如夏县西夏冯特磬)、鱼形(如夏县东夏冯特磬)、类梯形(如五台阳白特磬)、类鱼形(如安阳虎纹石磬)、三角形(如安阳小屯虎纹磬)、长方形(如妊冉入石石磬)、类菱形(如巫山双堰塘石磬)、类五边形(如禹州阎砦石磬)、类六边形(如大司空村991 墓磬)、类半圆形(如殷墟93 墓石磬)、倒梯形(如郭家庄160 墓磬)。在“变革型石磬一览表”中,该文按照其形制的不同分为6 种,分别是五边形(如襄汾特磬)、类梯形(如平陆前庄特磬)、类鱼形(如安阳永啟石磬)、半圆形(如扶风齐镇石磬)、类五边形(如秦公1号编磬)等。在“稳定型石磬一览表”中,该文按照其纹饰的不同分为4 种,分别是素面(如淅川下寺2号墓编磬)、铭文(上如蔡商父之徵石磬)、花纹(如邳州九女墩3 号墓编磬)、凤鸟(如江陵彩绘编磬)。在“美饰型石磬一览表”中,该文按照其形制的不同分为12种,分别是钝角矩形(如描金龙纹玉特磬)、曲尺形(如通州舒缨磬)、夔龙(如新疆玉磬-1)、云朵(如新疆玉磬-2)、素面(如三星堆石磬)、铭文(如涪陵特磬)、曲尺(如三台文庙编磬)、类三角形(如沁阳刻文石磬)、古琴形状(如汝州琴形玉磬)、折尺形(如武威文庙石磬)、葫芦形(如运城“泗滨浮磬”)、五边形(如天津青玉磬)等。通过仔细梳理这些资料可知,刘家洼墓地A型磬属于其中的稳定型石磬,却不见刘家洼墓地B型磬。其他相关研究文章还有《商代磬和西周磬》④方建军:《商代磬和西周磬》,《文博》,1989年,第3期,第36-45页。《西周磬研究综论》⑤高蕾:《西周磬研究综论》,《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2004年,第2期,第48-54页。等,亦不见刘家洼墓地B型磬。
从对以上研究成果的分析可知,均不见刘家洼M2 出土的B 型磬。B 型山字形磬为首次发现,具有填补空白的重要学术意义。
据目前的发掘资料可知,刘家洼墓地出土鼓类乐器共计5件,其中M1出土1件,M2出土4件(见图10)。这些鼓有的有鼓座,有的没有鼓座。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鼓身均有一根鼓杆(见图11、12)贯中而出。《礼记·明堂位》载:“夏后氏之足鼓,殷楹鼓,周悬鼓。”郑玄注:“足,谓四足也;楹,谓之柱贯中,上出也;悬,悬之簨虡也。”⑥《礼记·明堂位》,《礼记正义》卷三十一,《十三经注疏》(下),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1491页。此处所谓的“楹鼓”就是指建鼓。如果按照郑玄所言“柱贯中,上出”的标准来看,刘家洼墓地出土的鼓均为建鼓。目前所知,春秋战国时期的建鼓主要有8 例(大部分仅存鼓座),分别为陕西韩城梁带村M27 建鼓(1件,春秋早期)⑦《陕西韩城梁带村两周考古又有重大发现(一)》,《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4期,第61页。、河南平顶山叶县旧县乡许国墓建鼓(1件,春秋时期)⑧平顶山市文物管理局、叶县文化局:《河南叶县旧县四号春秋墓发掘简报》,《文物》,2007年,第9期,第17页。、山西太原金胜村M674 建鼓(1 件,春秋晚期)⑨侯毅:《鼓座、建鼓与战鼓》,《中原文物》,2006年,第4期,第49页。、安徽舒城九里墩建鼓(1件,春秋末期)⑩安徽省文物工作队(杨鸠霞):《安徽舒城九里墩春秋墓》,《考古学报》,1982年,第2期,第233-234页。、湖北随县擂鼓墩M1建鼓(1件,战国早期)⑪随县擂鼓墩一号墓考古发掘队:《湖北随县曾侯乙墓发掘简报》,《文物》,1979年,第7期,第6页。、湖北随县擂鼓墩M2建鼓(1件,战国早期)⑫湖北省博物馆、随州市博物馆:《湖北随州擂鼓墩二号墓发掘简报》,《文物》,1985年,第1期,第17页。、江苏淮安市运河村建鼓(1件、战国)⑬淮安市博物馆:《江苏淮安市运河村一号战国墓》,《考古》,2009年,第10期,第17页。、保利艺术博物馆馆藏建鼓(1件,春秋晚期)⑭孙机:《记保利艺术博物馆所藏青铜鼓座》,《文物》,1999年,第9期,第87页。。刘家洼M2这一座墓葬竟然出土4件建鼓,这是中国音乐考古学上前所未有的重要发现,其所涉及的许多问题均值得深入探讨与研究。
图10
图11
图12
钲(见图13),1件,出土于M1棺椁之间的南侧,北部紧挨编钟。青铜质。钲腔横截面呈合瓦形。平舞,圆柱形甬。甬上有一穿,可以悬挂演奏。器表所饰主纹为减地平雕的饕餮纹。初步判断其应为西周末至春秋初之器,是目前所见有关钲的最早实物之一。在刘家洼M1钲出土之前,有关钲的早期实物为上村岭虢太子墓铜钲(见图14)。1956-1957年,虢太子墓钲出土于河南陕县上村岭第1052号墓,其时代为春秋早期。⑮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上村岭虢国墓地》,北京:科学出版社,1959年,第22页。钲保存完好。体腔横截面呈合瓦形。舞平,上置圆形甬,虽中空但不与体相通,甬上有一穿,可以悬奏。器身两面阴线云纹。通高25.7厘米,重2.45千克。⑯袁荃猷:《中国音乐文物大系·北京卷》,郑州:大象出版社,1996年,第84页。《中国上古出土乐器综论》指出:“在Ⅰ型钲中又以出土于上村岭东虢太子墓的例1年代为最早,山东沂水、湖南衡阳和安徽宿县等地出土的例2-4,不但年代晚,而且尽管它们在形制上有些细微的发展变化(如例2的悬孔为方形,例3、4体高的逐渐增大等),但都未脱离例1 的基本原型。由此可以推知,钲可能最先出现于中原地区的河南。”⑰李纯一:《中国上古出土乐器综论》,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年,第319页。现以西周末至春秋初的刘家洼M1钲来看,“钲可能最先出现于中原地区的河南”的推断,仍有商榷的余地。
图13
图14
铜铃出土数量很多,器型多样,有銮铃和钟铃等。所谓銮铃(见图15),其铃体一般为扁圆形,上面有镂孔,并有长方形的座。所谓钟铃,是指其器型如钮钟。铃体横截面为合瓦形。平舞,上面置环钮。于口弧曲,舞底有铃舌。铜铃在M2 出土较多,如北侧的车马器区,既有钟铃,也有銮铃。特别需要说明的是,在刘家洼M2 的东南角发现有4件钟铃(见图16)与1件建鼓放在一起。根据墓葬出土器物的组合关系,M2的东南角、南侧与西侧均为乐器区。故此,这4件钟铃的功能并非车马器,而为乐器,其应和建鼓配套使用。这种将钟铃与建鼓一起使用的乐器组合,是目前考古首次发现的新现象,再一次刷新了学界的认识。
图15
图16
《周礼·春官·小胥》载:“正乐悬之位,王宫悬,诸侯轩悬,卿、大夫判悬,士特悬,辨其声”,⑱《周礼注疏》卷二十三,《十三经注疏》(上),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795页。这是先秦典籍中关于周代乐悬摆列制度的唯一记载,但语焉不详。郑玄注云:“乐悬,谓钟磬之属悬于簨簴者。郑司农云:‘宫悬四面悬,轩悬去其一面,判悬又去其一面,特悬又去其一面。四面象宫室四面有墙,故谓之宫悬。轩悬三面其形曲,故《春秋传》曰:‘请曲悬,繁缨以朝,’诸侯礼也。故曰:‘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玄谓轩悬,去南面辟王也。判悬左右之合,又空北面,特悬悬于东方或于阶间而已。”⑲《周礼注疏》卷二十三,《十三经注疏》(上),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795页。据郑玄的解读,根据等级的不同,周代乐悬的摆列方式分为四种:周天子为宫悬,摆列于四面;诸侯为轩悬(或曰曲悬),摆列于东、西、北三面,空南面;卿、大夫判悬,摆列于东、西两面,空南、北两面;士特悬,摆列于东面或阶间。刘家洼M2 椁室东北角建鼓铜柱套上刻铭“芮公”作器,下压的1件铜戈上亦有“芮行人”铭文,出土列鼎7 件。据此判断,该墓主当为一代芮国国君。如果按照《周礼》所载的乐悬制度,该墓应为轩悬(或曰曲悬)之制。刘家洼M2 出土编磬一架,编甬钟两架,可以摆成三面的轩悬之制。但从M2 的椁室图来看并非如此,一架编甬钟摆在墓室西面,另外一架编甬钟和一架编磬摆在南面,构成一个两面的曲尺形,属于判悬之制,而不是三面的轩悬之制。
那么M2 的乐悬规制究竟为判悬还是轩悬呢?这就涉及如何看待和解读考古材料的问题了。晋侯墓地出土了许多套编钟和编磬,有些编磬出土时摞在一起,既无钟簴,也无磬簴。如果仅限于钟磬出土时的原有样态来解读的话,对于晋侯墓地这些没有钟簴和磬簴的钟磬来讲,其演奏方式就成了问题,难道这些钟磬就是放在地面上面演奏的吗?显然不是。特别是,有些编钟出土时是从大到小套置在一起,有些编磬摞在一起,这样的样态又如何演奏?这种情况绝非个案,而是一种普遍现象。当我们面对着墓室中这一件件冰冷的礼乐重器时,要知道在它们数千年前是有“温度”的,它们见证了墓主钟鸣鼎食、莺歌燕舞的奢华生活,见证了墓主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戎马生涯,见证了一个家族或诸侯国的崛起与衰落。由此,我们既要尊重考古材料的原始面貌,又不能仅仅拘泥于考古资料的原有样态,而应“以物论史,透物见人,替死人说话,把死人说活”。那么,我们再重新来看刘家洼M2。该墓室南北长7 米,东西宽5 米,虽然被盗,仍出土各类文物400 件(组)。随葬品的摆放是按照其功能来分区的,西壁和南壁主要是乐器,东壁主要是礼器,北壁是床榻和车马器等,中间是主棺。限于墓室的狭小,最长的一架编钟置于西壁,另一架编钟和一架编磬全部置于南壁。在墓主现实的礼乐活动中,3架钟磬如此摆放显然是不合理的。首先,南壁的一架编钟和一架编磬前后摆放,有碍于墓主的观瞻。其次,将音量很大的一架编钟和一架编磬同置于一面,也不符合音响学的原理。如果将一架编钟或编磬摆于另一面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目前关于周代乐悬制度的典型实例是战国初期的曾侯乙墓乐悬。在曾侯乙墓墓室的中室,编钟摆列两面,编磬摆列一面,为轩悬之制,墓主为曾侯乙,正与《周礼》所载的乐悬制度相合。李纯一先生指出:“曾侯乙墓出土的这个战国早期曲悬实例,不但它本身相当完整,编次清楚,而且它的主人身份、国别和年代也都很明确,这就使得我们对于当时的乐悬制度,以及“礼崩乐坏”情况,能够有一些确实而具体的了解。”⑳ 李纯一:《曾侯乙墓编钟的编次和乐悬》,《音乐研究》,1985年,第2期,第70页。从曾侯乙墓椁室图(见图17)来看,编钟分别摆在中室的西面和南面,这与刘家洼M2 编钟的摆列方向完全相同,那么刘家洼M2 南壁的编钟保持原地不动应是合理的。既然如此,编磬的移位就是必然。是否可以参考曾侯乙墓编磬摆在中室北面的实例,将刘家洼M2编磬也置于墓室的北面呢?问题绝非如此简单,这是一个涉及钟磬乐悬摆列方向的大问题。首先要明确的问题是,仅以刘家洼M2 和曾侯乙墓钟磬乐悬的摆放方向而言,《周礼·春官·小胥》郑玄之解读尚不足为信。刘家洼M2的钟磬乐悬摆列于西面、南面,并非如郑玄注所云摆于东、西两面,空南、北两面;曾侯乙墓钟磬乐悬摆列于西、南、北三面,也并非如郑玄注所云摆于东、西、北三面,空南面。那么,钟磬乐悬的摆列方向到底应该空哪一面呢?如果我们关注一下主棺的位置,或许能找到答案。从“视死如视生”的角度来看,刘家洼M2 墓主应该是在棺的位置或是床榻的位置来欣赏“金石之乐”,那么摆放床榻的北面自然不能摆放钟磬乐悬。再看曾侯乙墓(见图17),主棺放在东室,墓主应该在东室欣赏“金石之乐”,中室的东面自然要空出来的。由此可知,钟磬乐悬摆放时所要空出的方位应与主棺(或墓主)的位置息息相关。刘家洼M2 主棺放在墓室中间,头北脚南,面对墓道,墓主是在这个视角或是北壁床榻的位置来欣赏“金石之乐”,那么摆放床榻的北面可以排除,原置于南壁的那架编磬就只能摆列在东壁了。由此,刘家洼M2的西面、南面各摆一架编钟,东面摆一架编磬,可为轩悬之制。如果推测不谬的话,刘家洼M2 的钟磬乐悬即为目前所见最早的轩悬(或曲悬)之实例。
图17
以上是仅就目前的考古资料,谈了对刘家洼墓地出土乐器的几点初步认识。有关这些乐器的详细资料(如文字、数据、测音等)尚没有采录和整理。尤其是,待编钟、编磬、埙等乐器的测音资料采录后,将对其音列、音准和律制做进一步的研究,届时相信必定会有更为重要的学术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