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昱嘉,陈秧分,韩一军
(1.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81;2.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83)
大豆是中国对外贸易开发程度最高,同时也是对外依存度较高的农业产业之一。大豆除作为原料直接供食用或饲用外,还可以加工成豆油、豆粕等下游产品,其中豆粕产量约占78%,是大豆压榨的主要产品[1]。根据国家统计数据,2017年中国大豆产量1455万t,仅占世界总产量的5%。因生产率、生产方式等因素的制约,我国大豆产业的国际竞争力偏弱[2]。2017年中国进口大豆9400万t,创历史最高纪录,占世界大豆进口总量的62%,在世界大豆贸易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3]。中国大豆市场日益嵌入全球贸易网络,既通过全球资源配置优化了大豆市场供应,也因高进口依存度而更加需要保障大豆贸易网络的稳定性与可靠性。在中美贸易摩擦以及2019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实施大豆振兴计划”的背景下,探寻全球大豆贸易网络演化特征及其演变规律,对于优化中国大豆市场供应进而保障国家大豆稳定供给具有重要意义。
随着全球大豆贸易规模扩大,各国贸易联系更加紧密,相互依赖性逐渐提高,贸易网络日益复杂化。复杂网络理论可以有效研究网络的形成机制、几何性质以及演化规律[4]。基于复杂网络理论来研究全球大豆贸易网络特征,或有助于揭示错综复杂的大豆贸易关系。事实上,采用社会网络的分析方法来研究国际贸易系统的特征规律,已经成为一个新兴的研究方向[5]。对于农业领域,现有贸易网络研究大多针对整体农产品或对区域国家间的农业贸易联系进行分析,发现全球农产品贸易多元化趋势加强、网络结构复杂化等特征日益突出[5-9]。对大豆贸易网络的研究较少,主要针对有限数量的贸易主体或贸易区域[9],发现国际大豆贸易网络是无标度网络,贸易关系趋向紧密[10]。在大豆贸易全球化与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大豆贸易网络是否具有区域特征、贸易地位不同的国家之间存在怎样的依赖性和贸易倾向、大豆与豆油及豆粕的贸易结构是否有差别等问题仍值得深入研究。
本文将运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将国家间的贸易量抽象成国际贸易网络,选取2002年和2017年大豆、豆油和豆粕的贸易数据,构建用于展示全球大豆贸易宏观特征和演化规律的总体贸易网络,以及可以刻画国与国之间关系特点和地位差异的国别贸易网络,从整体特征和个体互动两个角度揭示全球大豆贸易形势,并寻求对中国大豆供应的启示。
对于复杂网络进行实证检验的研究源自于物理和计算机科学,后来被引用到社会和经济领域[4]。相比传统研究方法,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可有效描述国际贸易分布、相对地位、凝聚度等复杂特征。研究表明,国际贸易网络具有无标度、小世界属性等特征,适宜于全球贸易领域分析[11]。随着技术方法的进步与现实研究的需要,有向加权网络方法也开始在全球贸易网络动态演变分析领域中得到应用[12]。
借鉴已有的复杂网络方法,本文将从社会网络分析的角度来分析全球大豆贸易网络的演变特征。将国家记为节点,国与国之间的大豆进出口关系为节点之间的连线,看作“边”,则农产品的贸易网络系统G可用G=(V,S)表示。其中,V={v1,v2,…,vn},vn为所有节点,即参与大豆贸易的国家,S={Sij}为边的集合,表示大豆贸易主体之间的联系,边的方向可以反映大豆的出口或进口。根据是否考虑全球大豆贸易国之间关系的强度,可以将全球大豆贸易网络区分为无权网络和加权网络,其中无权网络反映大豆贸易参与国之间是否存在贸易关系,多用于描述全球视角的贸易网络特征,加权网络则可进一步反映大豆贸易网络中节点间的相互关系、强度等特征。因此,本文以大豆贸易参与国之间的贸易关系和贸易额为权重,分别构建全球大豆贸易的无权和加权网络,以此分析大豆全球贸易网络特征及主要国家的贸易地位。
对于无权贸易网络,首先建立用以表示全球大豆贸易复杂网络的邻接矩阵A,若t年i国与j国存在大豆贸易往来,则邻接矩阵中aij(t)=1,可在复杂网络中建立一条从节点i到节点j的连线,若t年i国与j国不存在任何大豆贸易关系,则邻接矩阵中aij(t)=0,即网络中在节点i到节点j间不存在连线,所有aij构成全球大豆贸易网络的边集。对于加权有向复杂网络,采取较为直观的大豆贸易额来定义两国间贸易关系的权重,在加权贸易网络中用邻接矩阵S表示,若t年i国向j国进口大豆w美元(即j国向i国出口大豆w美元),则矩阵中sij(t)=w,矩阵S中第i行第j列的数值表示i国面向j国的大豆出口额;若t年第i国与第j国没有大豆贸易关系,则矩阵中sij(t)=0,从节点i到节点j没有边存在。无权大豆贸易网络是对称的,且为二值矩阵,而加权网络不一定对称。
网络密度和聚类系数反映了网络的凝聚程度,能够展示其总体特征,也决定了全球贸易的发展潜力。网络密度(ρ)表示网络中实际存在的关系数占最大可能出现的关系总数的比例,密度值越大,国际大豆贸易往来越紧密;聚类系数(C)反映网络的聚集性,若网络中i和j分别与k存在贸易往来,则聚类系数为i与j之间存在联系的概率,所有节点的聚类系数的平均值体现了国际大豆贸易网络的总体聚集性。网络聚类系数为0时表示网络中的节点都是孤立点;网络聚类系数为1表示网络中的任意两个节点都是相通的,是全局耦合网络。如果大豆网络包含实际关系数量为m,其中有n个贸易国,假设节点i有ni条边,节点i的ni个节点连接的实际的边的数量用mi表示,网络密度ρ和聚类系数Ci的公式分别为:
1.3.1 关系指标 贸易主体构成全球贸易网络中的连线,贸易量决定了连线的粗细。因此,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一般通过其贸易伙伴数量(节点度)和规模(权重差异度)来反映。
1)节点度。节点度(D)即与某个国家存在贸易关系的国家的数量。根据大豆的流入(进口)和流出(出口),可进一步分为入度和出度。节点度越大,说明某国的大豆贸易联系国越多,越处于贸易网络中的核心地位。
2)权重差异度。用于测量一国与不同对象的贸易规模差异程度。权重度越接近1/k(k为一国的大豆贸易联系主体数量,即节点度),说明其对不同国家的进出口规模越相近。权重差异度越高,说明该国大豆对少数国家的依赖程度越强,市场风险增加。用Y(in)i表示i国的进口权重差异度,Y(out)i表示i国的出口权重差异度,其公式为(Qi为i国大豆进口总量,Ti为i国大豆出口总量,qij为i国向j国的大豆进口额,tij为i国向j国的大豆出口额):
1.3.2 地位指标 一国在网络中是否容易与其他主体建立贸易连接、能否控制资源传递、对整体网络扩张与发展起到怎样的作用等属性,决定了其贸易地位的高低。中心度和结构洞指标能够通过测量主体在网络中所处位置的中心程度和受限程度反映其贸易地位特征。
1)中心度。中心性用于衡量贸易主体在国际大豆贸易网络中的价值。某个节点在贸易网络中的位置越中心,价值就越大。本文选取接近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等指标对网络中心性进行测量。接近中心度(closeness)反映在网络中某主体与其他主体的接近程度,以主体到所有其他主体的最短路径距离总和的倒数进行测算;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衡量某国担任其它两个节点之间最短路径的桥梁的次数,与接近中心度相比较,侧重于考量节点在带领贸易网络向更广泛更完整的方向发展所起到的作用。中心度越高,说明该国占据越重要的中介位置,越容易与其他国家实现贸易联系,在贸易网络中拥有更广泛的影响力和掌控权,越处于核心地位。
2)结构洞。若贸易网络中i国与j国分别与k国存在联系但彼此无贸易往来,i和j之间就形成了结构洞,意味着k国作为中间人能够控制资源的传递。本文借鉴Burt[13]提出的结构洞计算方法,考虑四方面因素:①有效规模(ES)指减去网络冗余度的各主体网络规模,也等于个体网络规模减去该个体网络成员(不包括核心成员)的平均度数;②效率(EC)即个体网络有效规模与实际规模的比值;③限制度(C)取决于主体在贸易往来中花费的时间和精力;④等级度(H)即限制度集中于某主体的程度,等级度越高,说明该主体越居于大豆贸易网络的核心,其控制力也越大。
将Burt[13]的计算方法引入大豆贸易网络中:
式中:j表示与网络中的个体i存在贸易关系的所有点,q是除i和j以外的点,即与i不存在大豆贸易关系的所有国家,pij表示节点i的邻接点中节点j所占的权重比例,piq和pjq表示节点q在节点i和节点j的邻接点中所占的权重比例。N为个体网络规模,C/N为网络节点的限制度均值。
为了考察中国加入WTO初期至今全球大豆贸易网络变化情况,并且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选用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中HS96下的1201(非种用黄大豆)、1507(精制的豆油及其分离品)和2304(提炼豆油所得的油渣饼),统计主要贸易国家(指定年份进口额前五十)2002年和2017年的进出口贸易数据,建立了全球大豆贸易关系无权和加权矩阵,反映各国家的贸易特征和国与国之间的贸易联系程度。
自2002年以来,全球大豆贸易联系日渐紧密,网络聚集性显著增强,呈现以下主要特征(图1,图2):①从进出口贸易总体情况看,全球大豆产量不断攀升,但受气候和自然条件等因素影响,大豆生产、出口仍主要集中于美国、巴西、阿根廷等美洲国家,尤其是巴西大豆出口竞争优势逐渐突显,打破美国近乎垄断的地位,形成了南美洲生产为主的全新贸易格局;大豆进口国家众多,主要来自于中国、日本、荷兰、德国、墨西哥等国家,受豆粕需求拉动,这一趋势更趋明显。②从网络密度与聚类系数测算结果看,尽管国家间紧密度呈现波动向好发展趋势,大豆贸易网络密度水平仍然不高,聚集程度较低,节点联系比较分散。大豆的进口端和出口端均呈现多核心国与大量边缘国并存的现象,少数国家承担了大部分的贸易额,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关系较为稳定。③从豆油和豆粕情况看,两者与大豆贸易网络结构的发展趋势基本吻合,豆油和豆粕的贸易联系紧密度均低于大豆,表明豆油、豆粕的进出口更依赖于少数国家。
从主要年度情况看:①在2002年,世界大豆贸易市场较为集中,网络分布密集,主要核心国家包括美国、中国、巴西、阿根廷、加拿大等国家,影响力较强,一定程度上掌控着全球大豆贸易流向。整体网络由中心到边缘密度逐渐降低,边缘国家大多直接或间接与核心国相连,但彼此缺乏贸易往来,形成一定的贸易依赖;②到2017年,由于技术发展、运输条件改善和贸易环境优化,全球大豆贸易网络结构趋于均衡化,相比2002年,局部区域聚集性较强的现象有明显缓和,表明地缘因素较少限制大豆的国际交流,跨地区的大豆贸易逐渐兴起,原先的边缘国家在保持与核心国的稳定贸易关系之外,纷纷扩展贸易市场,边缘国之间也逐渐能够建立联系,大多数国家的大豆贸易来源较20世纪初期显著增多;美国、阿根廷、中国等核心国家仍占据重要地位,其中巴西超越美国成为第一大出口国,其核心地位进一步增强。荷兰、意大利、西班牙等欧洲国家已率先在欧洲地区建立起广泛的大豆贸易联系,并逐渐在网络中发挥出重要作用。
图12002、2017年大豆、豆油、豆粕网络总体特征Fig. 1 General characteristics of soybean, soybean oil and soybean meal trade network in 2002 and 2017数据来源:Uncomtrade数据库。
图22017年主要国家大豆贸易网络结构图Fig. 2 Soybean trade network structure model in 2017
2.2.1 关系特征 1)主要出口国的情况。2017年相比于2002年,全球大豆出口国更为集中,大豆和豆粕出口对象国更加分散、豆油去向结构基本稳定。巴西、美国、阿根廷是世界上最为主要的大豆生产国和出口国。其中,美国与巴西生产的大豆近一半用于国内消费,主要满足食品行业对豆油的需求以及养殖业对豆粕的需求,其余大豆及部分豆油和豆粕用于出口,主要出口到中国。美国大豆贸易覆盖范围更广,涉及前五十国家中的42个国家,影响力更强,掌握着较为充分的市场话语权。巴西2017年向前五十国中的30个国家出口了大豆和豆粕,其贸易伙伴数量相对美国较少,但发展势头向好,竞争力上升空间较大。相比美国,巴西和阿根廷的大豆、豆油出口额分配不均现象相对更为严重,因其消费更加依赖于中国市场,豆粕则相对均衡(图3、表1)。中国对美大豆需求大幅减少之后,美国的大豆出口市场转向欧洲国家,2018年美国凭借大豆价格优势与欧盟达成协议大幅增加大豆出口,占欧盟进口总量的50%,远远领先于欧洲的传统大豆供应国巴西。然而,欧盟的大豆进口量受其需求限制与中国相去甚远,中国市场缺口所导致的美国大豆囤积和农民收入损失是欧盟市场无法缓解的。
图32002、2017年主要国家大豆贸易点度值Fig. 3 Node Degree of soybean trade network in 2002 and 2017数据来源:Uncomtrade数据库。
表12002、2017年主要国家大豆进出口权重差异度Table 1 Weight differences of soybean trade in major countries in 2002 and 2017
2)主要进口国的情况。中国是世界上第一大大豆进口国,大豆进口规模巨大,大豆及豆油、豆粕进口集中且结构稳定。其中,2017年从巴西、美国、阿根廷三国进口9 036万t大豆,较2002年增加了7906万t,占总进口的94.6%;从巴西、美国、阿根廷三国进口了42.33万t豆油,占总进口的64.8%,豆油进口规模结构趋向稳定,且由于近年国内大豆加工业的发展,豆油进口不断缩减,2017年豆油进口量较2002年减少了21.68万t;豆粕进口最为集中,2002年仅从荷兰和其他亚洲国家进口豆粕0.07万t,2017年扩展到美国、丹麦、印度、荷兰、韩国等五个国家,共进口豆粕6.12万t(图3)。
其他主要进口国中,2017年第二大大豆进口国墨西哥仅从美国、巴西、荷兰、巴拉圭等四个国家进口大豆434万t,不足中国的5%;日本从美国、巴西、加拿大、中国进口大豆332万t,占总进口量的99%以上;印度尼西亚从美国进口的大豆数量占其进口总量的98.6%,西班牙、俄罗斯、荷兰等国大豆来源更广泛,进口相对均衡(表1)。中国由于需求量庞大,无可避免会产生较强的贸易依赖,就全球大豆生产水平来看,中国大豆需求不会出现明显缺口,而在中美贸易出现摩擦的情况下,本国大豆产业生产力及生产质量的提升显得尤为重要且紧迫。
2.2.2 地位特征 1)主要出口国的情况。从出口中心度指标看,尽管随着大豆种植技术的成熟,种植大豆并有能力进行大豆出口的国家不断增加(比如巴拉圭、俄罗斯、英国),大豆贸易可实现的路径日益多样化,但全球大豆出口的中心位置仍归属于美国、加拿大、巴西等大豆主产国,尤其是巴西通过完善南美洲大豆期货交易市场、阿根廷通过疏通大豆出口外部贸易环节等途径,均巩固了其在大豆贸易网络中的节点地位(表2)。许多欧洲国家在豆油、豆粕出口网络中的地位日益上升,比如2017年荷兰、德国、意大利分别向174、71、53个国家出口豆油,比世界第一豆油出口国阿根廷的出口伙伴更多。
从结构洞指标看,大豆贸易中,巴西、美国、加拿大、阿根廷、巴拉圭有效规模大、贸易效率高,在网络中行动最为自由且控制最多资源;豆油、豆粕贸易中,阿根廷作为出口国代表,与巴西、巴拉圭、乌拉圭成立的南方共同市场与中国、欧盟、日本、俄罗斯、新西兰等建立了稳定的豆油、豆粕贸易关系,由于其先进的技术水平、较低的加工成本和便利的运输条件,其贸易规模、等级地位在豆油、豆粕出口网络中居于首位(表3)。对于中国来说,南美市场将是替代美国大豆进口的较优选择。
2)主要进口国的情况。从进口中心度指标看,处于进口中心的国家中,欧盟成员国占很大比例,原因在于全球大豆生产一直以美洲和亚洲为主,欧洲由于地域限制产量最少,进口贸易相当活跃,且欧盟内部大豆贸易更为紧密,荷兰、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奥地利、波兰等在进口网络中占有重要地位,其中荷兰近年进口来源显著扩大,进口中心度均达到0.9以上,处于大豆、豆油、豆粕进口网络的最核心位置(表2)。国际市场供给充足以及国内需求持续增长,且荷兰大豆进口更多的集中在全球出口增长较快的大豆产品,是引起荷兰大豆进口保持大幅增长的最主要原因[4]。荷兰不仅通过拓展大豆进口市场满足自身需求,还出口大豆到比利时、智利、爱尔兰、德国等很多欧洲国家,在全球网络中还承担了重要的中介点角色(表2)。
从结构洞指标看,与中介中心度测量结果相似,欧盟国家在进口贸易网络中的作用突出。其中,荷兰、法国、德国在大豆网络中居于中介位置,表现出较高的贸易效率(表3)。在共同农业政策激励下,欧盟大豆产量持续增长,但较其油料需求仍远远不足,88%的大豆都依赖进口,以满足其食用、饲料和工业需求。随着欧洲国家大豆压榨行业蓬勃发展,欧盟内部贸易往来频繁,未来将开拓出更大的大豆贸易空间。
表32017年主要国家大豆结构洞相关指标分值Table 3 Relevant indicator scores for the structural hole of soybean trade network in major countries in 2017
全球大豆生产水平显著提升,主产地较为集中,贸易规模持续扩大。美国和巴西作为大豆最主要的出口国,两国出口量约占世界总出口量的4/5,2017年中国由美国和巴西进口大豆数量占总进口量的87%。由于中美贸易出现摩擦,中国势必扩大巴西大豆进口规模,但随着依赖性增强贸易风险不容忽视。根据海关统计数据,2019年1-3月中国从美国进口1225.97万t,同比减少20.54%;从巴西进口615.23万t,同比增加128.72%,而巴西大豆出口报价随之上涨,3月巴西大豆进口单价涨至430美元/t,比美国大豆高10美元/t。与此类似,中国扩大大豆进口来源以弥补美国大豆缺口也给第三方国家创造获利机会,相当于在中美贸易中间增设“中介国”,即第三方国家由美国进口低价大豆,再高价卖给中国,徒增中转成本,对中美两国都无利可趋。因此,中国还需深化全球贸易布局,寻求更广阔的大豆进口市场,比如允许玻利维亚向中国出口大豆、在俄罗斯投资种植大豆等,同时发展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大豆贸易联系,鼓励有竞争力的跨国农业企业加强国际合作,布局以中国为核心的大豆贸易供应体系。
2017年在全球43个有大豆出口的国家中,巴西、美国、巴拉圭、加拿大、俄罗斯、阿根廷和乌拉圭共出口15292.5万t,占出口总量的99%。全球来看,美国、巴西、阿根廷、加拿大等国稳坐大豆贸易核心位置。国际市场大豆需求的持续快速增长是拉动美国和巴西大豆出口在近年保持高速增长的最主要原因,同时,美巴更集中地出口世界进口需求增长相对较快的大豆产品且大豆出口竞争力趋于增强,有力推动了大豆出口增长[14]。就巴西来看,近年巴西大豆产量及质量都有显著提升,但其产业链与衍生工具的发展程度较美国仍相去甚远,作为目前世界第一大豆生产及出口国,仍依靠美国期货市场定价,保值避险机制严重缺失,在汇率波动和运输成本等因素的影响下,巴西大豆贸易难以对冲风险。因此,巴西近年不断完善南美大豆期货贸易市场,开始尝试推出大豆期货合约,以提高大豆贸易话语权,巩固贸易核心地位。虽然中国大豆出口数量相比进口无足轻重,但作为世界重要的大豆产销国,中国大豆出口较进口更为分散,在激烈的全球贸易竞争中,需不断完善大豆期货市场,丰富产业风险管理工具,打造非转基因大豆定价中心,更好的服务于大豆产业稳定发展。
中美贸易摩擦产生的大豆缺口,在难以完全由国际贸易市场弥补的情况下[15],市场也能完成一定程度的自我调节,一旦大豆进口价格上涨,国内大豆及其整个产业链需求也会一定程度缩减。同时,粕类市场前景广阔,若下游的畜牧养殖业价格低迷,豆粕将被其他品质饲料所取代。除此之外,中国需要由国内大豆生产和压榨行业入手,提升自产大豆供给和竞争力。中国国内生产的非转基因大豆主要用于食用,进口大豆主要用作压榨原料,内陆畜牧业发展产生的旺盛豆粕需求使得集聚于沿海港口的大豆压榨企业竞争成本大大增加,远超过规模经济节省的运输成本,限制了大豆压榨整体行业的发展[1]。同美国、巴西相比,中国压榨行业亟待调整空间布局,增强企业判断力和国际竞争力。贸易摩擦持续时间和影响范围的不确定性决定了中国大豆贸易问题不能仅依靠单一贸易手段解决,而应从动态的视角出发、面向整个大豆产业链、通过对内和对外两个层面保障我国大豆产业安全和贸易地位。
基于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的研究结果表明:1)从世界范围来看,全球大豆贸易网络结构较为稳定,巴西、美国、阿根廷等少数核心国家承担了大量边缘国的贸易需求,大豆出口国相比进口国更具有市场地位,豆油、豆粕的国际贸易发展趋势与大豆较为相似,贸易网络规模逐渐扩大且联系日趋紧密,尤其是以荷兰、德国、法国为代表的欧洲国家因下游产业需求而在豆油、豆粕网络中占据重要的中介位置,阿根廷在全球豆油、豆粕出口网络中的贸易规模与等级地位居于各国首位;2)从主要大豆生产国来看,美国大豆的市场分布更为广泛,涉及大豆出口前五十国中的42个国家,出口规模更为均衡,贸易影响力更为显著,应对贸易危机更加自如,但受贸易摩擦影响,美国大豆将失去竞争优势,全球大豆贸易格局将改变,巴西近年已成为全球首要大豆供应国,又是全球大豆增产的主要力量,将在大豆贸易网络中掌握更核心的地位;3)从中国大豆贸易形势来看,中国大豆相对于国际市场上的大豆非常缺乏竞争力,进口规模庞大,大豆及加工品进口集中且结构稳定,其中,豆粕进口最为集中,贸易依赖性最强,豆油进口量不断缩减但来源相对广泛,进口中心地位较高。随着全球贸易体系更迭,中国大豆贸易格局趋于多元化,贸易摩擦作为大豆市场面临的挑战也不失为机遇,将成为中国大豆产业振兴的转折点。
中国大豆市场需求旺盛,国内非转基因大豆以食用为主,在国内资源禀赋有限,大豆及豆油、豆粕等刚性需求及中美贸易摩擦的背景下,本文基于上述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1)对内推进“大豆振兴计划”,通过加大对农户的补贴、加强大豆种植风险保障等手段,扩大大豆和替代品油菜籽的种植面积,并进一步调整大豆生产区划结构;鼓励创新需求端技术,通过加工企业引导提升适用于加工的优质大豆产能,研发畜牧业饲料新配方以减少豆粕需求;积极引导居民调整饮食消费结构,适当降低大豆需求;调整大豆压榨企业空间布局,培育优秀企业带动整个压榨行业提升国际竞争力。
2)对外迫切需要主动发掘更多的大豆替代市场,推动以“一带一路”为重点的农业对外投资,提高俄罗斯等资源禀赋充足的重点国家的大豆产能,凭借地缘优势构建以中国为核心的全球大豆供应体系,削弱大豆主要出口国的中心地位和对中国大豆出口的不可替代程度;逐步建立包括“原料—压榨—饲料”为一体的大豆期货市场品种体系,增强大豆贸易市场上的国际话语权,进一步扭转进口集聚导致的被动地位,提高大豆的稳定保障程度。
3)我国进口大豆由于较高单产和出油率主要用于压榨生产饲料和油料,发展与荷兰、意大利等豆油、豆粕贸易核心国家的联系,适当进口豆油、豆粕作为压榨用大豆的替代品可以应对不可避免的贸易风险;相比于大豆,豆油、豆粕替代品较多,需求弹性较大,可以通过开发菜籽、葵花籽、菜粕等替代品市场、扩大贸易风险较小的下游畜牧产品进口等填补一部分进口大豆需求,但考虑到国内压榨企业的发展,加工品替代仅能作为短期手段,长期来说还应结合国内外两个层面提升大豆产业竞争力。
本文运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分别研究了全球大豆、豆油、豆粕的贸易网络演化特征,采用统一的指标来分析贸易网络特征,可以更好地反映其中的内在联系与供求关系,得到更为科学的研究结论。中美贸易摩擦仍在持续,全球大豆贸易网络结构未来将如何演化,值得进一步的模拟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