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辉龙
落叶追赶着纸屑,郊区,或偏僻的街道角落。
路过的人们,受惊的鼻子与嘴巴,被酸涩的气味紧紧捂住:“好臭……好臭的垃圾!”一声叹息,如我们内心的腹语,近似虚无,又如石头慢慢沉入肚里。
垃圾卑微、肮脏。我们心知肚明,生活制造了它,又随意丢弃。
满地的狼藉,肯定是此时某一个人内心的翻版。或被雨淋日晒,或被踩在脚下,沉默不语的垃圾,早已妥协这个世界,服从了被丢弃的命运。
揪心的气味,让我们总是不由自主远远地绕开,避开那些熏人的垃圾。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经历多少风雨与沧桑,才能像大地一样,纳垢藏污,宽容世界。
垃圾的命运不好,不用猜测,我都知道它们的结局如何!
与人死后差不多,要么焚烧,要么填埋。火焰或大地,宽怀接纳的母亲,它们应该感觉不到人间的炎凉了。
如天上的太阳,悬挂头顶的灯盏,有光和温暖的方向,能照亮我内心那一点点黑暗。
与我穿着一样的玻璃衣服,睡眠似易碎的玻璃。
躺在软绵绵的床上,青草葳蕤,绵延到了我身上,还有不知名的野花,盛开的花朵,似大地升起的新娘。
远方的故乡,山坡上长满了我们的童年,很快就枯萎了。
走散的羊群,像幸福在人世间游荡。时而低头啃草,时而望着天空。
闭上眼,天就黑了。
整齐划一、醒着的是城市路灯,像一排排森严的卫士,守着没有睡意的街道,我们向往的繁华。
我看见都市文明的围城,有些人刚进来,就又想出去了。
车水马龙的迅疾,灯红酒绿的人,神情亢奋。
今夜,我不关心城市、风月,只关心自己和睡眠。
一盏灯坐在那里,像一个人,安静地陪着我,不说话。
醒着的城市,也不说话。
我在灯火辉煌的夜空下数羊:一只、两只、三只……我不属羊,羊只在口里徘徊,难以走入我的内心,梦的故乡。
偷走我睡眠的人,在喧嚣的夜里,越走越近,又越走越远……
春风如财富。
冬天刚来,左邻右舍就开始翘首以盼了。
有人在冬天伸出耳朵,努力打探春风的消息;也有人画地为牢,默默地等春风来!
可以说是鹤立鸡群。收藏了半个村乡,抑或半个城市。
城市地铁延伸到郊区,矮小的乡村房屋,就蠢蠢欲动了。欲望与贪婪正构思杰作,沿着长长的铁轨,比一列列地铁更加迅疾。
等待拆迁的人,在内心打起了小算盘。
如雨后春笋。
肥硕的腰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崭新的围墙精心守护;蓝色的板房,在三尺男儿肩上站立起来,更上了一层楼,大义凛然。
那深远而又开阔的窗穴,如饥饿狮子张开的大口,等待春风来填满无底的深渊。
而眼前的此般景象,注定有人赞美,有人诅咒。
寒冬已走远,春天到来了!
只不过这次春风,一再推迟。等待拆迁的人,心中的算盘,没有打出清波。而他们的等待,日渐聒噪,坐立不安。
锦绣路,一阙锦绣与繁华!
没有曲径通幽的街道,没有光彩夺目的霓虹,也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有的是三排葳蕤的行道树,夹杂着两条水泥路,笔直的树木拉长了道路的纵深。
有的是络绎不绝奔跑的汽车,把醒目的红绿灯,远远地甩在身后。
有的是孤独的路灯,每天黄昏后会准时醒来,昏黄的灯光,照得见夜行者回家的路,也照得见水泥路上的裂缝。
同安小镇,我客居于此。
锦绣路,是我回家的必經之路。
它每天最繁华时刻,我都一一收入眼底。
落日在山脊上歇脚了,赶路的人,行色匆匆,疲惫像是落在道路上的阴影,加重了暮色,我的乡愁。
鸟儿也没有忘记回家。
那声声归巢的呐喊,赶走了宁静,鸟鸣像脱缰的野马,穿梭在今天比昨天高的树间枝头。倦鸟的呢喃,准确地落进了我的手心。
听当地人说,这儿不久前还是山地与田野,长着一片茂密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