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雪到大寒

张翠云

大雪

1

飞翔是所有雪花的梦。根植北方的天空，从冷生根发芽，终于长出茫茫的辽阔，为旷野与城市医治入冬以来的阴翳。

2

似旧。似旧时。

似旧时的一场相遇。

寻素。寻素浅。

寻素浅的一次擦肩。

轻别过往，描述一段玉魂的音信。

直到黄昏，我仍不舍在落雪的街头隐身余光与锦瑟。

3

北风欺梦。

剖开天地间云寒雪怯，置些烈酒于脏腑，于心神，于精魄。

人间幽居，把夜里的白奉若少年的坚贞，执酿一瓮走动的雪。

4

站在一棵树下，向苍茫举起火热的爱意。

我的心高昂，舒缓，堆出层层远山与绵绵风声。

一朵被放生的雪，分娩慈悲与救赎。我满面尘埃，藏身大雪。

什么样的白才胜雪？

什么样的黑才如夜？飞翔是所有雪花的梦。

5

从不胸怀天下！坐在13路公交车，我像一个与世无争的人，看雪花跌倒后，用什么姿势拒绝卑微与困厄。

久至

1

酿一日短长入冬至。

有泠泠寒意，更有细屑的心思，于人间的枯荣浮沉。

2

仰望自己，昨夜梦魇压住欲飞的翅膀。我的月亮高悬，一种仪式从天外落下，交于冬至，交于一场季节的走动。

3

我挤出靈魂里的恐惧，卸下白昼快要凋零的花朵。

我坚信你每次伸出手心的抚摸，都流出爱情的汁液。天使晃动圣洁，有光照亮猜疑的河流。

你像日出，也像日落。

冬天是我，更是你。

寂静跌倒了，灵魂开始燃烧。

4

我讨厌所有丑陋，于是磨穿身体去虚构一切法则。苍然浮上高天，寄情云朵，以石为灵魂，以多情为快意，十里追风，我是白梅最宠爱的女人。

5

没有酒。没有雪。没有居于凛冽的孤舟独钓。没在熙熙攘攘中茕茕孑立。

我们被挣扎挤得更紧密起来。

逃，是爱情中软弱的虚词，始终在告别中不停转身。

6

与自我相对。冬至潜进更低的土层，蜿蜒曲折。

我的心结成一匹自由的白马，在季节深处嘶鸣。

大寒

1

无人间津，不夜城最不在意的落日。长桥下我凋敝若大寒的枯草，对一袭暮色纵马徘徊。煮沸一首诗的内伤，从断肠的眼波里折取相思。心如废都，尚有余温的十指相扣，怀揣半个北方的料峭，把尘世的水袖置于疼痛的修辞。

2

每一次日落都有可能虚幻一座城的沦陷。悬于情海的月色，正从我右上方的天空打量尘世。幸福身怀巨毒，在一枚红豆里算计着爱的辽阔。

3

用大寒种出的夜，无法吞没情窦初开。

4

日子比去年更浓稠，化不开的牵绊被我谦恭的祝福。缓缓抬高风流的冬日，久违的温存沿着你的手指采摘。对着赤诚的呼唤，我羞愧万分。在不夜城的风景，世俗不屑一顾。

5

大寒卸下雪与梅。输却光阴的沉香，依旧等我在旧时经年。我们悦纳珍贵的从前，迎接一无所知的未来，轰鸣而过的高铁是一截当下：“我们的青春也不过眼下这些日子”。

6

剩余的寒意，仍无法看尽。而你眸中的春色，愈来愈荡漾。我的心结成一匹自由的白马，在季节深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