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的不是诗,
而是一只偶然的橘子:
眼睛看到的滚圆,
它深黄表皮上的光彩;
耳朵里的寂静;
自然涌出舌尖的酸甜,
以及摆放它的瓷盘的白和冰凉。
名、实之间的路程是多么辽阔啊!
字,词,句,是江河,飞瀑,
读者逆流而上,就像洄游的鲑鱼,
在出生地和作者重叠在一起……
在一样的子宫穹隆中,
这首诗被再次孕育,生下,
一位没有肩负任何重任的阿尔戈英雄。
(选自本刊2019年第一期“诗高原”栏目)
苏野品读:
阿尔伯特·卡埃罗是费尔南多·佩索阿虚构、“孕育”的七十二个异名写作者的一个,是佩索阿伟大分身术的最主要化身之一。田雪封书写卡埃罗这一“调解人”(德勒兹语),是拟代,也是自表。佩索阿的笔所书写出的卡埃罗的如下句子可以反证这首诗:“写作是我的一次巧遇/就像户外的太阳照在我身上”,“我从不超出直接的真实”;“这就是我的写作方式,渴望感受自然,甚至不是作为一个人/而是作为一个纯粹感受自然的人”;“我用眼睛和耳朵思想/用手和脚思想/用鼻子和嘴巴思想”;“我是自然的發现者/我是追寻真正感觉的英雄阿耳戈”;“事物没有意义:它们只有存在/事物是事物唯一的隐藏意义”,“它们只有颜色/形式和存在”(程一身译本)。一个“逆流而上”的读者,应该以此“在出生地和作者重叠在一起”,就像毫毛又回到了孙悟空的金刚不坏之身,卡埃罗又回到了佩索阿沙沙作响的笔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