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蒋捷《竹山词》中部分诗作对稼轩词风加以继承和发展,又有所创新。开拓清远雄壮之境,从而形成感概苍凉、情调凄清的独特风格。
【关键词】蒋捷;词风;稼轩体
一、蒋捷《竹山词》总体风格
蒋捷(生卒年不详),字胜欲,号竹山,宋末元初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先世为宜兴巨族,咸淳十年(1274)进士。南宋亡,深怀亡国之痛,隐居不仕,人称“竹山先生”、“樱桃进士”,其气节为时人所重。长于词,与周密、王沂孙、张炎并称“宋末四大家”。蒋捷是宋末元初词坛上遗民词人中民族意识最强烈且喜欢用悲慨豪壮之词表现民族意识的词人之一。现存《竹山词》九十四首词中,大多抒发痛惜国家、民族命运的悲愤,以及个人乡愁羁思、人生郁抑的感慨,反映了特定历史时期坚持民族气节的文人志士的境遇、性格和心理,体现了文人的爱国情思和洁身自好、甘于穷困的高尚品格。其中以感慨苍凉、情调凄清,学稼轩体以抒家国身世之悲者为最富时代特色、最显作者的美好品节。
二、蒋捷《竹山词》效稼轩体而有所创新
与同期词人相比,竹山词效稼轩体而最富生气。如《贺新郎·乡士以狂得罪,赋此饯行》以词代赠序,不但在题材上有开创,而且词中“怪鸟啾啾鸣未了,被天公、捉在樊笼里。这一错,铁难铸”;“临别赠言朋友事,有殷勤,六字君记取:节饮食,慎言语”,其以文为词的散文化笔法出自稼轩而较稼轩更为鲜明。又如《声声慢·黄花深巷》一词,凡用十“声”字押韵,写九种写秋声,可谓对无韵之韵文的成功尝试。但这仅仅是效稼轩词中“楚骚”一体及“以文为词”散文化的笔法,并不能代表他学习稼轩词的总体成就。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曾经指出:“宋末元初词人语馨旨远,浅涉者每视为流连景物而已,不知其忠愤之忱寓于谐声协律中”。这种见解是深得词人之旨的。
蒋捷学习辛弃疾词真正有所得的地方是:在沉郁悲苦的情感之中绝不流于低抑软弱和凄黯晦昧,而能透发健朗豪迈之气,开拓清远雄壮之境。《贺新郎》是亡国后怀旧之作。上片先以金屋梦冷、筝弦尘扑暗喻故国的凄凉与心境的孤苦,接以“娇莺飞归”迫忆昔日生活,感情由低到高。“此恨”二字又将感情复回,“弹棋局”的比喻告诫我们,此恨是恨朝代改移,因此恨极而瘦。再作追念,但杯碎酒泻,芳踪难寻,接下又以“怕不是”与“待把”相呼应,言所思所忆只是徒然,感情又一跌宕起伏。以下再用曲笔,道知音已杳,物是人非,末以美人迟幕喻自己之悲怆惆怅而无可奈何。整首词感情沉郁凄苦、跌宕顿挫;结构大开大阔、层推层深,词调沉雄苍凉、疏朗凄清。这样的作品即使放在稼轩词中也毫不逊色。故沈雄称其词“非游戏余力为之”。又如名篇《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词人从“听雨”这一独特视角出发,通过时空的跳跃,依次推出了三幅“听雨”的画面,而将一生的悲欢歌哭渗透、融汇其中。“少年听雨歌楼上”,追欢逐乐,无忧无虑,正是作者一生中最美好、最快乐的时光,因而一个“上”字,正好暗合作者这样一种生活情境。“壮年听雨客舟中”,这时期的作者,进士及第不久,南宋灭亡,他不肯仕元,开始了漂泊生涯。“软语灯边、笑涡红透”的家庭生活既已失去,离乱生活,使他惟有感时伤怀,于客舟中听潇潇冷雨,吹瑟瑟西风,看辽阔的江面堆满铅灰色的云,失群孤雁传来凄厉的哀鸣,心境一何愁苦悲凉!但这时的处境与暮年相比,还未到达极端孤寂的境地,因而用一“中”字,倒也贴切。“而今听雨僧庐下”,已是白发老者的他,已经尝遍了悲欢离合的滋味,大半生坎坷遭遇的折磨,几乎使他到了麻木的地步,悲欢离合,已经无法掀动他感情的涟漪,因而他能够听任檐前冷雨一直滴到天明。通过“听雨”一事,概括了作者少年、中年、晚年三个时期不同的感受,家国身世之感极为痛彻,上片后二句尤其显得悲壮苍凉,是典型的辛稼轩词笔。此词写法,显然深受稼轩《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将“少年不识愁滋味”与“而今识尽愁滋味”对比抒发的影响,但沿袭中有变化和创新:不似稼轩那样直陈其事和直抒其情用以显示一生不同时期的心态变化,而是通过意象描写来反映自己的身世际遇和心理情感的流程,故词情隽永有味。由于作者有豪气、有阅历,因而此词虽写哀情悲感,却不流于凄黯沉抑,而是示人以看破人生世道的清旷达通之境。
又如《贺新郎·秋晓》写“万里江南吹箫恨”,却于月影微黄的院落中点缀红枣与青花,再写出白雁横空、楚山隐约的远景,便使词中表现的忧伤愁苦之情不致过分沉重压抑。
意在写哀情,但因清疏明丽的“风又飘飘,雨又萧萧”及“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等句,便冲淡了伤逝怀归的悲凉气氛。虽没有正面直露抒情,但淡淡的画面却传达出浓郁的感伤,不失辛弃疾《丑奴儿·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意趣和凄清。之所以有这种艺术境界,除了作者作为高士胸中浩气不灭外,显然与他承继稼轩词风、豪气入词、以雄放清壮为美的审美选择有关。
三、蒋捷《竹山词》效稼轩体的根本原因
蒋捷多方面学仿辛稼轩,其根本原因在于两人有一定意义上的“心理同构”。辛稼轩一生,始终高唱爱国最强音,纵使屡遭打击,也不改初衷,这种人格力量深深震撼着后世文人。蒋捷的家族中也有蒋兴祖这样的爱国志士,在辛稼轩辞世四十年后出生的蒋捷,把辛稼轩当作景仰的先辈。在眷恋宗邦、恢复宋室,壮志难酬这一层面上,两个不同时代的词人恰能形成心理同构,因而词作仿“稼轩体”也成必然。稼轩处大宋强势已去之时,纵有宏韬伟略,但却难以施展,一腔忠愤难以发泄,只好将抑郁不平、慷慨悲歌寄之于词。词人志在于“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然而现实却是“可怜白发生”,美好的希望被击得粉碎,雄豪顿成悲凉。后人说“性情少,勿学稼轩”,而蒋捷正如稼轩是“性情”之人,少年得志、积极入世的理想在元统治的现实境况中皆化为乌有,逼迫之下,不得己放弃初衷,重新选择人生的处世方式和精神寄托。随着岁月老去,苦闷与日俱增,因此将神州陆沉之痛、铜驼荆棘之伤寄于词中,外示玩世与旷达,内抱隐痛与苦节,既抒黍离之悲,又任性慷慨。但蒋捷却不能象辛弃疾那样磊落率直地抒爱国之情、发不平之慨,他只得把同样的情怀寄于念远思归以及抒寫凄苦流浪的词作中,因为他已不像辛稼轩那样仍有南宋半壁江山,而是不得已成为元蒙子民。因此,竹山词便有了磊直豪宕、清峻悲慨,洒脱飘逸的特色。
【参考文献】
[1]姜云霞,博采众师——论《竹山词》的艺术风格,科技信息,2009
[2]高莹,论元、明词学视野中的蒋捷词,石家庄学院学报,2007
[3]才滨,独行者之心曲—竹山词论,东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