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蕊
每到年底,看着同事早早收拾行囊准备踏上归家的路程,我心底是有几分羡慕与酸涩的。
我曾无数次在心中想象听说过的田间的景象,譬如莺飞草长的季节里,农人们在田中忙碌着,布谷鸟声声催促着,他们共同播下美好的希冀。每到此时闭上眼,我就似乎已经闻到了麦苗的幽香和泥土的芬芳,就好像城市中雨过天晴后,湿润的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大概如此吧。
同事嘲笑我,说乡间哪有那么美好,像我这种城市里长大的姑娘太过浪漫,不会懂得田间的辛劳。
我只得笑笑,不去辩驳。我确实不懂啊,甚至没见过真正的农田。田野不过是我内心的一方净土,钢筋水泥才是我的家,但它却不是我的故乡。
大城市有的是高楼大厦,有的是现代化设施,方便快捷,按理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但我总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暗自一想,应是缺少了精神上的寄托,心灵无处安放。
我常常故意避开高楼大厦,到老城区的小胡同里游荡。我知道我的灵魂栖息在那里,我喜欢看那些破旧甚至破败的院落。那些院落因为年久,大门都有些下沉,无论开启或关闭都不是很自如。影壁上一片斑驳,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转过影壁,能看到承载了长长岁月的砖瓦房,那房子冬暖夏凉。院子角落里有废弃的鱼缸,落满了灰。再看不到天棚鱼缸石榴树,院子里也没有先生肥狗胖丫头。
如今大多数人已搬进了楼房,环境窗明几净,舒适安逸,却有不少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曾经住过的小平房。
住小平房的生活并不是很舒适:每天早上去公厕都要排队,如果赶上个恶劣天气,人的心情会比天气更加恶劣;屋顶上的瓦片好像总有怠工的,到雨天便是屋里屋外一起下,瓶瓶罐罐都用来接雨水,天晴了还要上房补瓦。
我也曾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那时候是向往楼房的。可等到真的住进了楼房,又不可抑制地怀念起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小院。
搬到楼房的前一天,我把屋里屋外拍了个遍,以留个念想。偶尔放纵自己怀旧的心情,翻出来看看老照片,果然还是很怀念。那时候,街坊邻里不分彼此,今天我给你点儿吃食,明天你叫我去你家蹭饭,住在一个院子里,就是一家人。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好街坊真的比亲人还亲。
到如今,和有些街坊还保持着联系,有的却已经失散了。平日里忙忙碌碌倒不觉得如何,但闲下来才发现,我其实真的很想念他们。他们就像是歌中唱到的那些花儿,散落在天涯。
若在静谧的夜晚,一个人听《北京一夜》,听到“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便又会想起陈凯歌导演的《十分钟年华老去》里,冯先生对搬家师傅说的“我们家住胡同,百花深处胡同”。百花深处似乎成了故乡的代名词,记忆里的故乡绽放百花,那个故乡如今却只在内心深处。
有时候,我也会自我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然后很快又会否定,毕竟我也有权利爱我的故乡,怀念我的故乡啊。只不过,这个故乡一直都在,却又早已不在。
置身其中,遥望故乡,故乡是灯火辉煌背后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