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兹华斯自然诗与柳宗元山水诗的对比

2019-07-15 03:30罗卓玲
北方文学 2019年20期
关键词:山水诗时代背景

罗卓玲

摘要:柳宗元与华兹华斯乃中西方山水诗歌的集大成者,二者都是在政治失意、历尽人生挫折之际转向自然山水,寻求心灵的慰藉与超脱。本文选取华兹华斯的《咏水仙》与柳宗元的《江雪》两首代表诗作进行比较,从时代背景与个人经历、诗歌中的宗教哲学内涵以及观物方式三方面深入分析二者山水诗的异同。

关键词:山水诗;时代背景;宗教哲学;观物方式

中国的山水诗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溯至《诗经》,至唐朝进入全盛时期。柳宗元作为唐代诗坛成就卓越者,其山水诗歌也是独树一帜,他的代表作《江雪》更是中国山水诗歌史上的绝佳之作。西方的山水诗继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之后,也获得了蓬勃发展,华兹华斯则是西方山水诗的集大成者。本文选取了华兹华斯的《咏水仙》与柳宗元的《江雪》两首代表诗作进行比较,从时代背景与个人经历、诗歌中的哲学宗教内涵以及观物方式三方面深入分析二者山水诗的异同。

一、时代背景与个人经历

华兹华斯生活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此时英国率先兴起工业革命,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然而,工厂里永不停息的工业机器极大地压抑和摧残了人的个性,贫富悬殊,贵族资产阶级腐朽专制,人们道德败坏、自私自利、尔虞我诈、信仰缺失。华兹华斯经历了理想的幻灭、对现实的失望,加之痛失爱人,陷入了精神的极度失落与痛苦当中。伍(1997)指出,“这场大革命对他是以欢乐的希望开始,以他诗人想象力的沉沦和对人的信仰的丧失而结束”。于是华兹华斯远离黑暗污浊的现实社会,认为只有大自然能够启迪人性中的善良和博爱,给人以精神的抚慰以及心灵的启迪。他的诗歌代表作《咏水仙》正是他在大自然中恢复思想的平静之后创作而成。

柳宗元时期的唐朝已开始衰落,出现藩镇割据、宦官专权、朋党相争的体制弊端,而朝廷却腐败无能。柳宗元参加革新失败,柳宗元随即被贬永州。柳宗元的山水诗既有借美好景物寄寓自己的遭遇和怨愤,更多的是在极度苦闷中寻求精神的超脱。《江雪》一诗正是柳宗元被贬永州潇水之滨而作,反映了诗人极高的诗歌造诣,乃中国山水诗歌史上的绝佳之作。苏轼评曰“殆天所赋,不可及也”。

二、宗教哲学内涵

由于华兹华斯与柳宗元二人所处时代环境以及个人经历的不同,他们的自然山水诗歌也反映了他们不同的宗教哲学思想内涵。

华兹华斯热爱大自然,是“大自然的崇拜者”,认为自然万物都带着神性和灵性,因而他的诗歌带着浓重的泛神主义色彩。他的诗歌大多讴歌造物主-神,经常将人的灵魂和自然的精神融为一体,这一点在《咏水仙》一诗中也得到很好的体现。诗中写到“They flash upon that inward eye,which is the bliss of solitude”。诗中的“bliss”一词译为“福祉”,寓意着上帝的恩泽,而“inward eye”则指的是人的心智。在华兹华斯看来,上帝存在于自然万物之中,主宰世间万物,大自然的美好神圣之景乃是上帝的投射。迎着微风翩翩起舞的水仙奇景正是上帝赋予自己的“财宝”,在诗人心神空茫、郁郁独卧之时,大自然的奇景便在诗人心中闪现,启发心智,给诗人带来无限的“福祉”,這正是上帝赋予的恩泽。

柳宗元的诗歌雅淡萧散,蕴含着佛家虚静空无的禅宗之意以及道家清静无为的思想内涵。贺怡孙在《诗筏》中评论柳宗元的诗歌为“似得摩诘之洁,颇近孤峭”。孙(1998:325)指出,“佛教和佛典对柳宗元的创作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其艺术性特别高、独创性特别强的山水作品中,从内容到表达都散发着禅理的韵味”,而他的代表诗作《江雪》正是这样一首典型的山水名诗。在《江雪》一诗中,千山积雪,万径无人,万籁俱寂,一片茫茫,一尘不染,寂静到极点,“绝”和“灭”二字更是蕴含了深厚的禅意,在这一片空旷虚无之中,只剩下心灵在感悟,此乃典型的“静”、“空”、“禅”意境。千山万径、江河孤舟,一片雪白,“渔翁”、“蓑笠”也被雪白所吞没,如此一片虚白的寒江独钓图,正是禅家静寂的“一”世界。于一片清幽空灵的寒寂之中,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渔翁在寒江中独自垂钓,远离世俗纷扰。渔翁孤身一人徒劳垂钓,显然意不在鱼,同时也反映了道家的无为、天人合一、随心所欲的思想。在这一片空旷禅寂、寂而生绝的空灵中,化身为渔翁的诗人已经达到了一种物我两忘、大彻大悟的禅宗之境。

三、观物方式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把诗人观物的方式分为“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两种。受不同中西诗学传统的影响,华兹华斯的《咏水仙》一诗为典型的“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而柳宗元的《江雪》一诗中的写景多为“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以为物”,直到最后才用一个“独”字引出“有我之境”,点明诗人的心境。

华兹华斯主张“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poetry is the spontaneous overflow of powerful feelings)”,将自然赋予人的灵魂、人的个性,从“我”的视角出发,以强烈的主观情绪去介入眼前之景,以自己的心灵为中心,将描写对象人化,万物皆着我之色彩,追求人与自然的物我合一、物我交融。Gill(1984:133)指出,华兹华斯认为“只要与大自然的欢乐脉搏共律合拍,快乐就会造访人类的灵魂”,而诗人的代表作《咏水仙》一诗正是这样的典型名篇。诗人和妹妹湖边郊游,看到一大片水仙花,无限的热情、浪漫的想象以及强烈欢愉情感的自然流露。通过拟人化的描写,赋予水仙以重彩,将水仙看作“快乐的伴侣”,翩翩起舞,从而使其具有了人性。那一刻的惊喜和欢愉在人生的寂寞孤独时光里不断给予诗人以慰藉和鼓舞,反复在诗人心灵中闪现的水仙花成为了诗人“快乐的伴侣”、孤独中的“福祉”。此时的水仙已经不是不仅仅是一种植物,而是一种精神的象征,对水仙的赞美其实是诗人心灵的抒发和感情的外化。诗人自此不用如孤独的流云一样漂泊,而是和这欢欣的水仙一起翩翩起舞。“I gazed-and gazed-but little thought”表明诗人宛如进入梦境,庄周梦蝶,浑然忘我地融入到了迎风飘曳的湖边水仙之中,因景而生出无限的欢愉。而诗人的欢愉之情又使眼前的水仙更显生动迷人,景是情的外化,情是景的内化,从而达到了情景交融,物我交融。

作为中西方山水诗歌的集大成者,华兹华斯与柳宗元二者都是在政治失意、历尽人生挫折之际转向自然山水,寻求心灵的慰藉与超脱。由于二者所处的时代、文化背景以及人生经历的不同,他们的山水诗歌蕴含了不同的宗教哲学思想内涵以及不同的观物方式。

参考文献:

[1]Gill,S.1984.William Wordsworth:The Major Works Including The Prelude[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白利兵.《丁当寺赋》与《春江花月夜》的对比欣赏[J].比较文学,2009(1):2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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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朱秀英.唐代山水诗与19世纪英国湖畔派[J].西昌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2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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