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天皇：在世间，是不舒服的

张亦霆

明治天皇的身高是167厘米，这个数字在他生前无人知晓——他始终拒绝测量身高，包括裁缝，都只能先为他剪裁出一套大致尺寸的衣服，由他试穿后再行修整。

体重则一直是个秘密。在生命最后的五六年间，明治天皇的身形明显超标。从1904年起，他患上了糖尿病，两年后发现有慢性肝炎以及肠胃炎，最后查出尿毒症。

明治天皇一生酷爱杯中物，无论在宴会上还是官内，只要桌上有酒，他就不停地喝。他最喜欢的是日本清酒，直接用喝水的大玻璃杯喝，而不是通常的小酒杯。最后，他总是步履不稳地离开。

1912年7月19日，东京气温高至34.5℃。晚间，60岁的明治天皇喝了两杯酒，感到眼睛疼，起身后摔倒在地板上，发起了持续的高烧，直到30日去世，他一直因脑膜炎而处于昏迷状态。

和许多意志力庞然的统治者一样，明治天皇不喜欢医生靠近他，总是拒绝检查身体。对于疾病引发的痛楚，他的办法是忍耐，但偶尔也会在私下抱怨。最后一次从九州观摩军事演习回来后，他曾在宫中自言自语： “若是我死了，世界会怎样？真想死。”

明治天皇不喜欢电灯，因为怕引起火灾，所以宫中没有架设电线。他自奉甚谨，不像其父那般奢华，喜欢穿旧制服，最好是缝缝补补的那种。他不读书看报，而是喜欢亲耳听到各种资讯，他唯一的学问则来自儒学家元田永孚持续到他30岁的私人讲座。在许多诏书中，他都反复强调和平的重要性，明确表示不喜欢战争，但他同時又是个军迷，最大的享受便是观看陆军演习和骑马。

据记录，明治天皇在1894年向清朝宣战前，曾明确地表示反对，甚至为此发火。但当局势似已不可挽回时，他即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将帝国大本营迁往广岛，这是离战场最近的城市。他在那里待了八个月，一天只吃一餐以带头节省军费，直到《马关条约》签订。

除了有时会捉弄侍从们，明治天皇很少流露情感。1908年冬，伊藤博文在哈尔滨被韩国人安重根刺杀，他得知后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但是在为他服务多年的右大臣岩仓具视临终前，他也曾失声痛哭。

在这片狭长的海中列岛上，除了地震，似乎一切事物都有待于他的决定，但有时也不尽如此，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比如当熊本的军演结束时，大臣们曾近乎强加地请求他出席宴会，而他不知为何一再固执地拒绝，并说出“卿等弄朕也”这种重话，但他最后还是妥协了，走到那个属于他的座位上，向出席宴会的人点头示意后立即离开。

1912年9月13日，明治天皇的丧仪之夜，陆军大将乃木希典在府邸中用军刀切腹，再以短刀刺喉。这位63岁的名将因痛感自己对日俄战争中战死的数万将士负有重责，以及在西南战争中丢失军旗，屡次想以死谢罪，而明治天皇的回答是： “卿欲以切腹谢罪，朕能知之。然今非卿死之秋。卿若强死，宜于朕去世后。”也许在内心，明治天皇也把旅顺战役的重大伤亡看成乃木的耻辱，他表明自己态度的方式是，拒绝在战后将乃木升任总参谋长，而只是让他继续充任学习院长，做三个皇孙的导师，其中包括后来的裕仁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