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娜 [河南师范大学新联学院, 郑州 450000]
Thick Translation
一文中 ,阿皮尔指出厚重翻译,又可称为厚语境化(thicker contextualization),意即在翻译文本中,添加各种注释、评注和长篇序言,将翻译文本置于丰富原语文化及语言环境中,使被文字遮蔽的意义与翻译者的意图相融合。随后,英国翻译理论家西奥· 赫曼斯(Theo Hermans)在Cross-cultural Translation Studies as Thick Translation
(2003)一文中对“厚重翻译”加以讨论,提供丰富的例证来说明“厚重翻译” 的重要性,并认为“厚重翻译”作为一种实践手段,可以“为翻译研究过程中提出多样化且富有创造性的术语”。中国香港学者陈佩瑶(Martha P.Y. Cheung)在On Thick Translation as a Mode of Cultural Representation
一书中进一步深入讨论,并以切身翻译实践经验指出,语境化是厚重翻译得以实现的关键,译者可以通过“学术翻译”的标准方法——注释和评注即可实现厚重翻译。通过这种翻译方法确实能够在大量提供原文背景知识前提下,使目标文本读者更加尊重原语文化,更加欣赏其他文化背景下的人们是如何认识和表达自己的。然运用添加注释、评注或序言等翻译方法,补述原文丰富的语言或文化厚语境化原则指导下的实践技巧,是否存在弊端?论者将以王氏《人间词话》中第三则与第四则所论述的“有我之境”这一文论术语的英译及问题予以讨论。王国维先生论:“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不是诗中是否有‘我’,而是从物与我的关系,我观物的方式不同而区分的两种审美范畴”。深受叔本华哲学思想和我国古典文论思想影响。“在抒情诗及抒情的心境中,‘主观的倾向,意志的喜爱,把它自己赋予被观照的环境,反过来,各种环境又传播它们色彩的反射给意志。’”此便与王氏“有我之境”相映。“有我之境”中,“我”之个人意志凸显,将“我”意志之喜恶投射到客观事物及环境之中;反过来,客观事物或环境之生存状态又会突显“我”之个人意志和情感,将“物”“我”二者融合所形成的境界。正如王氏所举例“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就是一个伤心至极的‘我’与‘花’来视作知己,想一探消息,或一诉衷肠,结果,花自飞落,人自寂寞”,高度体现“有我之境”中“我”与“物”的联系,物我相互观照,融为一体,而非割裂,于是乎“有我之境”天成。
然“有我之境”分别被涂先生和李先生英译为“a world with a self”和“personal state(yu-wo chih-ching)”,并分别加注,其英译文并未充分体现原文中所表达的思想内涵,将“有我之境”中“我”与“物”的关系割裂开来,“我”“物”合一的原文“境界”被消解,原文“厚重”思想被淹没,王氏厚重的词论思想并未被英语译文所见、所识,其词论思想被几个普通英语静态名词所代替,其卓越的思想之光被熄灭、抹杀,沉入黑寂的海底。故而,我们或许能够理解为什么黑格尔说:“为了保持孔子的名声,假如他的书从来未曾有过翻译,那倒是更好的事。”翻译的功用未达,知识之往彼岸何时才能借助翻译之手段得以到达?
如蔡新乐教授所述“厚重翻译应该是这种源头意义上的那种翻译:带有特定文化色彩和意味的翻译,永远有所指而且显现人与人之间跨文化的生命或沟通力量的那种翻译”。翻译时,特别是进行学术翻译时,译文非但要“厚语境化”,更要“重思想”,更多地关注译文语言自身表达的深度,使译文“重”起来。翻译原文厚重思想意义或文化意义与内涵的语词时,或许译者可采取“创新词汇”译法(而非通过加注或挑选英语语言中既有的普通且无思想内涵的词语来翻译),将原语的思想本质翻译出来,译出原文思想或文化的境界,真正实现翻译沟通的功用,使原文中的思想或文化得以复杂化、明晰化、可识化。
(一) 复杂化
应将原文思想性语言回归原文文化及思想的源头,使其复杂化,而非字面理解的肤浅化,真正抵达原文思想或文化的本质。从上文所述,王氏境界说中“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乃是依据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及其诗学的审美静观说与中国美学文论思想的结合。因而,译者在理解“有我之境”时既需要从叔本华的思想来理解,又需将其放于中国美学文论思想中进行考量,不能顾此失彼,从而导致理解过于片面。(二) 明晰化
经过对原文思想的回归源头化处理,其丰富语意逐渐明晰,在众说纷纭中确定其厚重的思想或文化内涵。“有我之境”在叔本华思想和中国文论思想的语境下,强调的是“我”与“物”的关系联系以及融合之后形成的物我合一的境界。然其英译文“personal state”或“world with a self”并未曾体现,将“我”与“物”的关系割裂开来,而只是突出了“我”“物”被消解。(三) 可识化
翻译时,译者不应机械地在译语语言中寻找与原文语言表达一一对应的词汇来翻译,而应创新译语词汇,用动态而“永远有所指”的语言体现原文暗含的思想,来使译文突显“人与人之间跨文化的生命或沟通力量”,使原文思想或文化最终可识化。因而“有我之境”或可英译为“self-embodied artland”来突显原文的思想,体现“物”“我”合一的境界。译者在运用“厚重翻译”思想进行翻译时,通过增加译文词汇数量来解释原文厚重思想有其弊端,或许可以通过译文语言词语本身“厚重”来表达自身思想或文化的“厚重”,使译文有所指,体现自身的思想或文化内涵。但此论点有一定的弊端,例如:英语读者“创新词汇”译法得到的英语译文的接受度;是否还可以通过译文上下文语义的回应来对体现学术术语思想的厚重,论者将继续在《人间词话》英译的实践基础上,对此原则及方法进行进一步的核验和补充。
① 王文生:《王国维的文学思想初探》,《古代文学理论研究》1982年第7期。
② 佛雏:《辨“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文艺理论研究》1980年第1期。
③ 刘锋杰、章池:《人间词话百年解评》,黄山书社2002年版,第11页。
④ 黑格尔著,贺麟、王太庆译:《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8页。
⑤ 蔡新乐:《翻译如何“厚重”?——西奥·赫曼斯“厚重翻译”批判》,《外语教学》201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