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发投入、技术创新产出与企业国际竞争力——基于我国高新技术企业的实证研究

朱兰亭，杨 蓉

(华东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部，上海 200241)

一、引言

在技术创新竞争中，增加企业研发投人、创新产出、完善创新体制和创新模式已经成为世界各国增强企业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方式。高新技术企业作为创新的重要主体，是我国建立创新型国家的基础，也是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核心力量。然而，目前我国高新技术企业国际竞争力整体水平并不高，表现为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创新产出和创新动力不足，知识产权制度不够完善等，导致高新技术产品结构升级换代较为缓慢，产品附加值较低，难以提升到国际分工价值链中的高端水平。因此，随着中国“走出去”战略进程的加深，如何提高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加强中国高新技术企业国际竞争力成为一个亟需研究解决的重要问题。

国内外学者关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因素研究已有较多论述，这些影响因素包括：环境因素、文化因素和宏观经济因素等[1-3]。对于创新与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关系研究，也有学者从技术创新、制度创新和创新战略等视角展开探讨[4-5]。但针对高新技术企业，分析其技术创新与国际竞争力关系的研究并不多见。就目前的文献工作所知，仅有少量文献从R&D投入、社会责任、法律保护等角度分析了高新技术企业创新与企业竞争力的关系[6-8]。还没有文献从国际化的视角，探析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与其国际竞争力的关系。众所周知，高新技术企业不同于一般企业，它具有高投入、高风险和高盈利特征，同时，高新技术企业作为我国构建创新型国家发展战略的重要载体，面临如何将有限资源有效地转换为自身创新能力与国际竞争力这一关键问题。

因此，在现有文献基础上，结合我国高新技术企业的特点，本文聚焦于高新技术企业通过技术创新获得国际竞争力的过程。具体而言，本文将高新技术企业获得国际竞争力的过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高新技术企业将研发投入转变成技术创新产出，第二阶段为高新技术企业将技术创新产出向市场推广培育国际竞争力。在此基础上，研究技术创新对我国高新技术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

二、理论背景与研究假设

企业创新指的是企业在探索新技术、创造新产品以及提升新工艺等过程中进行的一系列研发活动。在这个过程中，企业创新的投入体现为企业的研发投入，企业创新活动的直接产出体现为产品、生产工艺和生产技术的革新，最终反映在企业增加值上[9]。结合高新技术企业竞争力的相关研究，本文认为高新技术企业通过技术创新获得国际竞争力主要包括两个过程：在第一个过程中，高新技术企业将研发投入转变为技术创新产出，在第二个过程中，高新技术企业通过技术创新产出占有市场优势，提升国际竞争力。

(一)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与技术创新产出

企业研发投入是指企业在基础研究、应用研究以及试验发展过程中的经费投入和人力(时间)投入等，其中，研发投入规模和强度日益成为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活动投入的重要表征，为企业的快速发展提供持续动力。技术创新产出指的是企业为了创造新技术或对科学技术知识进行创新而在新设计、新产品等方面获取的成果，它是企业价值创造过程的重要部分。

国内外已有的对于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和技术产出间关系的研究较少，主要研究对象为企业，并且对于企业研发投入和技术产出间关系尚未取得统一定论，大部分研究结果表明，两者间有着显著的正相关性[10]。Garner等[11]通过对243家互联网和生物技术公司数据分析发现企业研发投入能够显著提升企业创新产出。研发投入是科技进步的核心力量，研发经费支出的增加有助于自主创新能力的增强，自主创新能力的增强也会反过来推动企业研发经费投入的增加，两者间存在良性互动关系。因此，政府一般会通过政府资助、研发补贴、所得税优惠等方式激励企业研发投入，以达到激励企业提升创新产出的目的[12-13]。学者更进一步的研究发现，企业的研发投入强度和技术创新产出在不同类型企业乃至企业不同成长阶段均会呈现出不同特点。就不同的所有制类型而言，国有企业掌握的创新资源丰富，研发投入较多，加之肩负国家任务、社会责任以及政绩考核的压力，国有企业往往拥有较多的创新产出。民营企业大多为规避创新的高风险，自主研发投入较低[14]，影响其创新产出，最终导致国有企业的研发投入和创新产出均高于民营企业[15]。另一方面，对于企业的不同成长时期，研发投入也会有所不同。例如科技型中小企业，其研发投入对创新产出有长期正向作用[16]，但由于成熟期研发收益比成长期更加稳定，中小企业会在成熟期和衰退期减少研发投入[17]。

已有关于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和技术创新产出的研究中，大多表明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与创新产出呈显著正相关性，但是也有研究得出不一致的结论。作为研发和创新活动的重要主体，我国高新技术企业注重研发投入，研发投入日益成为企业实现技术创新的重要手段。然而，在高新技术企业初期阶段，由于存在管理问题以及产品处于开发期的原因，导致其不能够有效利用研发资源，企业需要发展到一定程度，增加研发投入才有创新成果，即企业技术效率和内部研发投入均会对创新产出有正向影响[18]。但是，冯文娜在分析山东省高新技术企业R&D资金投入、人员投入、专利产出和新产品产出时，发现研发人员投入与专利产出、新产品产出间不存在显著性的相关关系，并且与创新绩效具有负相关关系[19]。

基于上述已有研究，本文认为，对于高新技术企业而言，一方面，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的增加，往往能够提升企业创造新知识和新技术的能力，进而增加企业的技术创新产出。另一方面，高新技术企业在增加研发投入的过程中，往往有更多的可能性和机会去接触、学习、模仿新的外部技术知识，这在很大程度上使得高新技术企业能更好地预测技术的发展方向，企业的创新能力得到发展，最终为高新技术企业的技术创新活动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1：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产出与研发投入正相关。

(二)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产出与企业国际竞争力

世界经济论坛在1986年发表的《关于国际竞争力的报告》中对企业国际竞争力进行了定义，提出企业国际竞争力是企业在目前和未来环境中拥有的比其它国内外竞争者更具吸引力的价格、质量设计、生产销售以及提供服务的能力和机会。国内外学者关于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产出对企业国际竞争力影响的研究较少，已有研究主要关于技术创新产出对企业竞争力影响和技术创新对企业国际竞争力影响。在技术创新产出对企业竞争力影响的研究方面，高技术企业技术创新的综合产出对企业竞争力水平有正向影响，但由于知识产权意识淡薄，产出的新产品或专利没有有效地在市场中发展，技术创新产出独占性收益有限，影响竞争力的提升[20]。但是，社会责任作为企业提升消费者对企业技术创新产出认可的营销手段之一，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促使技术创新产出转化为企业竞争力[21]。

在技术创新对企业国际竞争力影响的研究方面，经济全球化以及信息技术革命促使知识溢出降低技术创新的成本，而技术创新作为企业赢得竞争优势的关键因素，成为企业提升国际竞争力的重要出路[22]。企业作为研发活动和资金投入的主体，逐渐探索集群创新网络[23]等方式提升技术创新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企业国际竞争力的提升也受到环境因素的制约，但是通过技术创新，企业能够抵消附加成本，减少生产成本，提高市场份额，最终增强国际竞争力[24]。

基于上述已有研究，本文认为，对于高新技术企业而言，面对竞争激烈的国际市场，大量资源投入带来的技术创新能够提升高新技术企业的市场认可，提升国际竞争力。同时，利用创新成果扩张市场，增加客户满意度和品牌价值是高新技术企业持续创新等一切生产经营活动的终极目的。一般而言，技术创新产出高的企业更容易获取新产品市场，市场占有率更高，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国际市场的竞争，进而获取更强的国际竞争力。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2：高新技术企业国际竞争力与技术创新产出正相关。

三、样本和变量选择

(一)样本与数据

本文从我国高新技术企业认定管理工作网中逐个挑拣出上市高新技术公司作为初始样本，结合国家统计局发布的《高技术产业统计分类目录》，得到602家高新技术企业，样本中的高新技术上市公司在高新技术产业中的分布见表1。

表1高新技术上市公司及其在高新技术产业中的分布

本文使用的上市公司数据来自于国泰安数据库以及上市公司年报，最终选取的研究样本共有602家公司。已有研究表明高新技术企业的研发产出具有滞后性特点，本文选取上述行业2015—2017年数据，考虑到滞后效应，运用高新技术企业2015年的研发投入数据，2016年的技术创新产出数据以及2017年的企业国际竞争力数据进行实证检验。

(二)变量测度

1．企业研发投入强度

借鉴李文茜等(2017)[25]相关研究，采用研发投入强度度量高新技术企业的研发投入水平，以使不同企业间更具可比性。研发投入强度采用高新技术企业一年内费用化支出与资本化研发支出加总后除以企业当年的营业收入来衡量。

2．企业技术创新产出

学术界对于企业技术创新产出的衡量尚未统一，但专利数目被多数研究者采用。对于高新技术企业而言，专利数度量企业的创新产出较为有效[26]。同时，考虑到行业因素，本文使用高新技术企业一年内专利申请数除以所在行业当年专利申请的平均数(某行业企业的专利申请总数除以企业总数)，以度量企业当年技术创新产出，加强对不同行业企业的可比性。

3．企业国际竞争力

国内外学者对于企业竞争力的度量进行了丰富的研究，但对于企业国际竞争力进行度量的研究较少。本文参照学者刘文炳等[27]和高玉婷[28]的相关研究，同时囿于数据获取的局限性，剔除了非财务性指标，最终选取企业每年披露财务报表中7个量化指标，构建企业国际竞争力评价指标体系，在此基础上对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并参考盛安琪等的研究设计[29]，将企业国际竞争力的财务指标汇总得出企业国际竞争力的综合指标。

4．控制变量

在回归模型中，本文在借鉴前人研究基础上，加入其他可能影响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和国际竞争力的公司特征、行业特征控制变量。包括：企业员工人数的自然对数、企业成立年数的自然对数。此外，本文还对样本企业进行控制，并将铁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运输设备制造业作为参照组，将另外五类行业进行哑元编码。文中所用变量、测量方法及数据年份如表2所示。

表2研究变量、测量方式及数据年份

四、实证分析

本研究使用统计软件 SPSS23.0软件对样本数据进行层级回归分析，检验提出的假设。基于提出的从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到技术创新产出再到高新技术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假设，本文分别将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产出与高新技术企业国际竞争力作为因变量进行分析。本文在回归分析之前，先对两次回归分析中涉及的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如表3和表4所示。

表3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技术创新产出相关系数(2015、2016年)

表4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产出——企业国际竞争力相关系数(2016、2017年)

(一)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与技术创新产出

表5报告了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对技术创新产出的影响。具体而言，模型1是未加入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强度之前的回归结果，F值为12.95，P<0.001，满足显著性要求。根据逐步回归思想，在模型1中加入主效应变量，即研发投入强度得到模型2，模型2仍然显著(F值为11.76，P<0.001)，模型2的结果表明，高新技术企业规模对技术创新产出具有积极的影响，高新技术企业的研发投入强度对技术创新产出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是促进作用不显著，相关系数为0.07(P>0.01)。

本文通过对假设H1检验后发现，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对技术创新产出的直接促进作用有限，可能的原因是：首先，从企业的研发投入来看，企业的研发投入包括资金资源投入和人力资源投入，本文为使不同企业研究更具可比性，使用了研发资金投入而未使用人力资源投入，对于高新技术企业而言，高精尖的科技人才的创造力往往能够给企业带来有效的产出，而这部分产出并未被本模型计算在内。其次，企业的技术创新产出形式多样，除了专利数以外，还有企业的技术消化吸收能力的增强以及产品边际成本的降低等难以直观测度的影响。最后，企业研发投入对技术创新产出的影响受到企业资源利用状况的约束，企业的产品研发在一定的资金、人力资源以及技术水平下开展，只有当企业对资源能够充分利用时，企业的研发投入对技术创新产出才有显著的积极效应。

表5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技术创新产出层级回归结果

注：表中括号外数值为标准化回归系数，括号内数值为显著性t值，***表示p<0.001，下同

(二)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产出与国际竞争力

接着本文进一步检验假设二。表6报告了将高新技术企业国际竞争力作为因变量的回归结果，基本模型1仍然是加入控制变量后得出，且模型1符合显著性要求(F值为3.78，P<0.001)。模型2依据逐步回归的思想，加入技术创新产出变量，模型2依然显著(F值为5.08，P<0.001)，同时高新技术企业的技术创新产出对企业国际竞争力的促进作用显著,相关系数为0.16(P<0.001)。

通过对假设H2进行检验，本文发现高新技术企业创新产出对其国际竞争力有显著的积极效应。这表明对于高新技术企业而言，企业的技术创新产出对于企业国际竞争力十分重要。技术创新是高新技术企业获取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方式，同时也是高新技术企业持续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之一。随着全球一体化的深入，企业对各种资源的利用强化了国际市场结构的竞争，尤其对无形资产的有效使用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增强高新技术企业的竞争力，而技术创新是增加高新技术企业无形资产的强大推动力。高新技术企业作为研发及创新活动的重要主体，技术创新成为高新技术企业提高国际竞争力的重要选择。

表6高新技术企业技术创新产出——企业国际竞争力层级回归结果

五、结论

突破高新技术企业的发展瓶颈、提升高新技术企业国际竞争力水平是目前理论界和实务界关注的重点内容，本文从理论和实证两个视角探究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投入对技术创新产出、进而对其国际竞争力的影响，理清了技术创新对高新技术企业国际竞争力的影响路径和作用机理。通过实证研究，得出如下结论：高新技术企业的研发资金投入对技术创新产出的提升作用不明显；高新技术企业的技术创新产出，如专利申请，能够显著增强其国际竞争力。

在丰富了相关领域研究的同时，本文还为我国高新技术企业制定科技创新战略提供了一定的实践指导。首先，本文发现高新技术企业的研发投入强度对企业的技术创新产出正向影响不显著，在这种情况下，高新技术企业可以通过合理配置研发过程中的资金投入与人员投入，实现规模报酬递增。高新技术企业的特性决定了其比传统企业更依赖于创新，科技人才是企业的核心资源，企业需要重视高科技人才和高精尖技术人才的引进，同时，企业也需要注重研发环境和资源利用率，以使企业自主创新进入良性循环，促进技术创新产出的增加。其次，推动高新技术企业与国际跨国公司进行深入的技术创新合作，在世界科技前沿建立自身的研究开发机构，拥有自己的专利，全面提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并以有效的策略获得新产品市场，促进企业的国际化经营，最终将技术创新产出转化为企业国际竞争力，加快我国创新型国家的建设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