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琳
我历来对书写自然类的散文诗特别关注,因为我的大部分时间把自己交给了山山水水。当雁歌的散文诗集抵达重庆时,歌乐山的森林之手正好把暖阳向我居住的金悦城方向铺陈。我捧着的书里130篇作品,就是散落在我身旁的130朵花,每一朵都活出了自己的风采,每一朵都活在美好中。
一、文本与风景重叠,走向内心的澄澈
对于喜欢行走的我,自然把目光放在了《叩问远方》这一辑。月牙泉、雅丹、沙湖、草原、胡杨、赛里木湖、青城山……,这些大自然的杰作在雁歌的文本中徐徐展开,“一弯月色,如水。静卧鸣沙山下”的孤绝之美;“西风漫卷,际天黄沙淹没多少千古英雄豪杰”的悲怅坚韧;“月城湖的潋滟波光,惊现我们一丝不挂的倒影,仿佛人类初始模样”的生命原浆;“一脚踩踏秦岭,一脚横跨黄渭。仿佛巨人,注视远方和落日”的大气磅礴;“这辗转的灵魂或影子,才回到一盏酥油灯安详的火焰中”的安然静穆,不同的情绪变幻,被诗人的艺术立场与磁场牵引。这些散文诗章,是大地的别针,和自然天衣无缝地吻合,又相依、相随、相守。诗人内心的明媚与情趣,悲悯与慈善,在文本中“如毡房的炊烟,随牧歌冉冉升起”。诗人内心的山川经过与文本的相逢、提炼,逐渐回归至散文诗的初始,语言干净、凝练,情感饱满、纯粹。
大自然与文本的重叠,使文本有了明快的线条、辽阔的视野。文本与大自然的互动,使大自然在时光中沉淀为窖藏的美酒或是窗外的一缕月光,在诗人心中灌注,逐渐变为细胞与血液,滋养着诗人纯净的内心和诗路走向。
二、把他乡当故乡,以深厚的情感着墨,文本呈现出安静的力量和栩栩如生的画面
每一个地方,都是诗人的故乡。我在文本中读到了乡愁的永无止息和对故土的眷恋。“真想把这张版图挪动一下,抖出些沙砾,挤掉些色彩。然后,把天池放在平地,把雪莲种进菜园”,我听到了汉字敲打天山天池的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动听,还有从内往外淌出的声声禅意。我还能想象雪莲把自己的心跳放进菜园的掌心,开出愉悦的沉静和丰润如初的日子。雁歌的每一个句子都是欢快的音符,在文本中起伏咏叹,把乡恋、乡愁幻化为大地之美、自然之美,完成一场身心交融的情感推进。
没有什么比大地上生灵的气息更加干净,更令人深深依恋。关于“一滴湖水与天山的距离”“一只哲罗鲑跃出湖面的曲线和浪花”“在青铜神树上栖息或歌唱的飞鸟”这些薄如蝉翼的句子,是雁歌诗情的释放,也是诗人与大地上的事物在建立关系的过程中,捕捉到的美好光亮——从华蓥山出发,以虔诚的心,远走他乡。
只有把他乡当故乡,以深厚的情感着墨,安静的力量和栩栩动人的画面浸入了文本的风骨,成为了无与伦比的合音。
最喜欢读《敦煌雅丹》一诗。也是那个午后,我和友人行走在雅丹地貌,地殼恰到好处的铺陈,在大地上绽放出大大小小的骆驼、城堡——尤其是风,千军万马的风,找不到情绪的出口,它用夸张的手法用力推,沙场点兵紧贴大地的嘴唇。河西走廊西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美遗梦”正在布阵、铺排。在叙述中,我读到了大漠的苍凉与粗犷,风投石问路,“揭开罗布泊神秘的湖面,”把情感的潮汐印在大漠,“然后让水草舟楫停泊在沙滩上”。诗人的语言独特,立体感的画面浩荡无边。在来来回回的碰撞、打磨、剥蚀中,雅丹地貌拔地而起,和那弯大漠的孤烟彼此靠近——文本的亲和力不言而喻,阳光与风的节奏形成了雅丹地貌,诗人的温度与控制力一如雅丹地貌的形成过程——雄浑中有章法,道法中有自然。
三、对待生命的态度,是文本的另一种语言
《行走的云朵》共分为五辑,我久久在第五辑《昨夜星辰》中停留。相比第四辑的《叩问远方》,这一辑散文诗章,是诗人在生活、工作中的所思、所想、所悟。在平淡的生活中如何过得有诗意,如何把生活提炼出深邃的思想与丰富的意境,这是对待生命的态度。“秋天的果实端坐在树的云端,正俯瞰这高深莫测的阳光纷纷下垂的姿势”——生命之秋不悲怅,是夕阳般辉煌,瀑布般壮丽。“天空选择了自由,太阳点燃了生命。雁阵,正昭示一种奔放的人生”——这是奔腾在诗人血液中的豁达,以行走的姿态生活,以飞翔的姿态写作,在千山万水中投入身心,并在文本中插上翅膀,飞回原初的澄澈——在华蓥山的山水间,构建一座属于散文诗的抒情江山。大地上的事物,其色彩与温暖,悲欢与离别,喧嚣与静美,圆满与自足,在雁歌的精神巡游和审美标准中,祛除繁芜,达到冷静、克制、融汇的境界。
《行走的云朵》,拉近了我与一朵云、一群雁阵、一棵胡杨、一粒沙尘的距离,我在大自然和文本的领诵中,逐渐安静下来,感知到了“自然之美”是生命的从容与意义。我在零距离的反复阅读中,辨识到属于雁歌纯正的声音——“时光深处,一声鸟鸣在那棵秃树上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