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江西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唐宋八大家”之一。《宋史》卷三一九有传。欧阳修一生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作为官员,他刚直敢言,忠于职守,勇于革新,关注民生,举荐贤才,奖掖后学。作为文士,他倡导诗文改革,并留下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其中《醉翁亭记》《朋党论》等成为流传千古的名篇。作为学者,他与宋祁主编了《新唐书》,又独自撰写了《新五代史》;他的诗论专著《六一诗话》,更是开创了后世诗歌理论作品的新体例。
“环滁皆山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日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这几句耳熟能详的话,出自名篇《醉翁亭记》,它的作者,即文中的醉翁,就是北宋时期集官员、文士、学者于一身的欧阳修。
歐阳修,字永叔,江西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出生于北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欧阳氏”为庐陵大族,然而到欧阳修的祖父欧阳偃时,家道衰落;欧阳修的父亲欧阳观官运也不亨通,仅做过绵州军事推官(地方行政长官的僚属)和泰州军事判官(辅佐处理公事的人员)这样的低级官职而已。
不幸的是,欧阳修四岁的时候,其父欧阳观就病逝了。母亲郑氏不得不带着子女三人往投欧阳修的叔父随州推官欧阳晔,以维持家庭生活。
欧阳修自幼聪颖,渴望读书学习。然而,以当时的家庭条件看,根本无法供他上学,甚至连纸和笔都买不起。欧阳修的母亲想出了一个办法,她用荻草(一种茎干坚韧的草本植物)在地上写字来代替纸笔,教欧阳修识字,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画荻教子”的故事,而欧阳修的母亲也和孟子的母亲一样,被誉为“贤母”,成为后世家教的典范。
等年龄稍大些,欧阳修就开始到当地藏书丰富的人家借书、抄书来读。有一次,欧阳修在一位姓李的人家读书,偶然从一个旧箱子中找到一部残缺的韩愈文集。当时,他虽然还不能完全领会韩愈文章的思想内容,却被韩文的那种气势和风格深深吸引。他认为,韩愈的文章结构严谨、说理透彻、气势磅礴、感情丰富。从那以后,韩愈的文章就成为欧阳修心中的典范,他立志要成为像韩愈那样的文学家。同时,欧阳修越来越觉得当时流行的那种只讲求词句华丽而内容空洞的“时文”,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文章。
然而,这种“时文”却是当时科举制度所规定的文章形式和体裁。为了应举,欧阳修不得不学写“时文”,这给他带来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更让他感到很有必要对当时的文风进行改革。
宋仁宗天圣七年(1029),欧阳修到京城汴梁(今河南开封)参加国子监考试,名列第一,补广文馆生。同年秋,又参加国学解试,仍列第一。次年正月,试礼部,知贡举,又擢为第一。三月,崇文殿试,中进士及第。五月,仁宗授以西京(今河南洛阳)留守推官。年仅二十四岁的欧阳修,从此走上了仕宦之途。
当时的西京留守是钱惟演,欧阳修来到洛阳,实际做了钱惟演的幕僚,负责管理文书,策划参谋。在推官任上的三年,对于欧阳修来说是比较清闲的,他利用闲暇时间饱览了历史名城的名胜古迹,见到了滚滚的黄河,攀登了矗立于中原的嵩山,并写了一些赞美和歌颂历史名胜和壮丽山河的诗篇,显示出一种清新的风格。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欧阳修在这段时间还结识了诗人梅尧臣,二人在文学上有着共同的见解,因而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用平易朴实的语言来写诗文,试图用自己的创作来推动文风的革新。只是当时他们所做的努力对社会的影响还不显著,但已经为其后来所倡导的诗文改革运动打下了基础。
仁宗景祐元年(1034),欧阳修推官任期满,经过考核,升为馆阁校勘,参与国家图书目录《崇文总目》的编纂。馆阁校勘的职位并不高,只是负责整理秘阁所藏的图籍。但是,这个职位多由学者充任,颇受时人重视。
当时,朝廷政事积弊甚多,宰相吕夷简不顾大局而任人唯亲。为此,任知开封府一职的范仲淹每次入朝都发表意见,主张革新,并指斥吕夷简的不作为。吕夷简大怒,以“越职言事,离间君臣,引用朋党”的罪名,将范仲淹贬知饶州(今江西鄱阳)。当时朝臣纷纷论救,而身为左司谏(即谏官)的高若讷本应向皇帝据理力争,主持正义,孰料他却以吕夷简马首是瞻,为了保全自己的禄位,丧失原则,非但不救,反而在友人家中诋毁范仲淹。欧阳修得知此事,怒不可遏,写了一封谴责信痛斥高若讷的行为。这就是有名的《与高司谏书》。
这封信言辞激烈,首先指出范仲淹平生刚正不阿,精于学问,博古通今。他在朝为官,立身处事善始善终,秉持正义,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如今因为直言进谏触怒了宰相而获罪。你高司谏非但不能为他辩明无罪,反而来诋毁,认为他应当受到贬斥,这真是太奇怪了。欧阳修进而说道:你随意诋毁范仲淹,却昂然挺胸,十分得意,没有丝毫的羞愧。前几天御史台在朝廷中贴出布告,提出百官不得超越本职谈论政事,这样,能够提意见的就只有谏官了。可现在你在谏官这个职位上却不说话,那就应该辞去这个官职,不要妨碍能胜任谏官之职的人来担任,并说高若讷“不复知人间有羞愧事”,将其行为定性为“君子之贼”。
从这封信中,我们看到了欧阳修的刚正果敢,以及不怕得罪权臣的坦荡心迹。一事当前,只要道义所在,他就会奋不顾身,挺身而出。后人评价欧阳修,说他“为人刚正,……见义敢为,患害在前,直往不顾”,的确不是虚美之辞。
然而,这封信触怒了高若讷和吕夷简,他们联手将欧阳修赶出了朝廷,降为夷陵(今湖北宜昌)知县。夷陵在当时是小县,争讼多,田契不明,且官吏违法徇私之事很多。欧阳修到任后,对此一一纠正,惩处奸恶,尽到了“父母官”的职责。一年后,又改任乾德(今湖北光化)县令等职。
庆历三年(1043),面对积贫积弱的局面,仁宗皇帝重用范仲淹、韩琦等人开始实行改革,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庆历新政”。宋仁宗还下诏广开言路,增加谏官的名额。欧阳修就在此时被召回京城,以太常丞知谏院。
对于欧阳修来说,谏官是一个非常理想的职位。他在《与高司谏书》中就提到过,谏官有权向皇帝陈述利弊得失,争论是非,可以把自己看到的不公正或不正确的事直接汇报给皇帝,如果唯唯诺诺,胆小怕事,那就不配做谏官。
欧阳修对“庆历新政”是强烈支持的。在庆历二年,欧阳修就写了《准诏言事上书》,把北宋王朝的政治、经济、军事形势概括为“三弊”(不慎号令、不明赏罚、不责功实)、“五事”(兵、将、财用、御戎之策、可任之臣),请求仁宗应不失时机地改革朝政。他还写了《本论》,提出欲求天下大治,必须“均财而节兵,立法以制之,任贤以守法,尊名以厉贤”,其中,他特别强调“任贤”,认为法令是靠人来执行的,任用贤能,朝廷的政策就能够顺利推行。对于“任贤”,欧阳修不仅从理论上进行阐述,而且他还亲自举贤荐才,他说“窃惟古人报国之效,无先荐贤。……苟有所见,其敢默然?”我们熟知的包拯、王安石、曾巩、“三苏”等人均得到过欧阳修的赏识与举荐。欧阳修提拔有才之士,并非为己,更不是为了结党营私,而是为了国家的前途和百姓的利益。
欧阳修和范仲淹的政治见解也是一致的,他们都主张限制皇亲贵胄和大地主阶级的特权,减轻百姓的负担,裁减臃肿的机构和人员,节约开支,以便缓和危机与矛盾。身为谏官,欧阳修刚劲正直,不畏强权,他揭露了许多政治上不合理的现象,还检举揭发了许多贪官污吏,以此来呼应范仲淹等人的改革。
范仲淹等人的改革触及了大官僚和权臣的利益,遭到他们的极力反对。他们以“朋党”之名攻击范仲淹,企图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为了支持范仲淹,欧阳修写了《朋党论》一文,对“朋党”这个在当时含有贬义色彩的词做了新的解释。文章不讳言朋党,而是指出朋党有原则的区别,“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并引证历史来说明君子之朋有利于国,小人之朋有害于国,希望国君进君子之真朋,去小人之伪朋。很显然,欧阳修认为范仲淹之朋为君子之朋,是对国家有利的,不应被罢斥。
从此,范仲淹和欧阳修一起,均被守旧势力视为眼中钉,这些人在皇帝面前百般挑拨,肆意诽谤。面对反对势力的攻击和仁宗皇帝的猜忌,范仲淹最终请求“罢参知政事,知边郡”,很快获得批准,于是出任陕西、河东路宣抚使。欧阳修则先被派出使河东(治所在今山西太原),又出任河北都转运使,最后被贬知滁州。“庆历新政”也宣告失败。
贬官滁州,是欧阳修从政以来第二次遭贬逐。离开京城后,他知滁州两年半,知扬州一年,知颍州一年半,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近两年。仁宗皇祐四年(1052),欧阳修回到颍州为母亲守丧,直到至和元年(1054)除丧服,才重返京城为官。近十年的时间,欧阳修可谓是辗转四方。这段不平凡的岁月,欧阳修称之为“十年困风波,九死出槛阱”。
欧阳修是在庆历五年(1045)来到滁州任上的。滁州位于长江、淮河之间,地僻俗淳,山高水美。欧阳修来到这里,尽心于民事,实行宽简的措施。政事之余,为了排解心中的烦闷,他自号“醉翁”,常常登临城南风景秀丽的琅琊山,建醉翁亭为登山休息之所,寄情于山水。于是,就有了那篇流传千古的名作《醉翁亭记》。文中,欧阳修自叙游山玩水的乐趣,表达了与民同乐的喜悦,抒发了一种旷达的情怀。至今,醉翁亭景区仍有一株据说是欧阳修亲手栽植的梅树,被后人称为“欧梅”,千百年来受人敬仰,被誉为琅琊山的“镇山之宝”。
当然,欧阳修并没有沉溺于山水美酒之中,他对朝廷的政事也颇为关注。他的好友,也是“庆历新政”的拥护者石介,遭到守旧派夏竦的迫害,死在家中,但政敌们仍不放过他,谎称其诈死,并扬言要掘墓开棺。欧阳修闻知此事,既愤慨又震惊,他的刚直和正义感油然而生,写下了《重读徂徕集》一诗:“已埋犹不信,仅免斫其棺。此事古未有,每思辄长叹。我欲犯众怒,为子记此冤。下纾冥冥忿,仰叫昭昭天。书于苍翠石,立彼崔嵬巅。”他坚信历史是公正的,一定会对善恶忠奸做出正义的裁决:“谗诬不须辨,亦止百年问。百年后来者,憎爱不相缘。公议然后出,自然见媸妍。孔孟困一生,毁逐遭百端。后世苟不公,至今无圣贤。”
在颍州,欧阳修“爱其民淳讼简而物产美,土厚水甘而风气和”,甚至萌发了致仕后居于这里的念头。在颍州,他勤政爱民。有一年,颍州大旱,欧阳修立即奏请免除此地奉诏征调的万余民夫。又筑白龙沟,引颍州西湖水以利灌溉,发展农业。他还特别重视当地的教育事业,在西湖畔盖起书院,从此,颍州读书风气大开,朗朗的读书声飘扬于西湖碧波之上。有史料记载说:欧阳修“守颍,其政不可枚举,而修学校则建西湖书院以造颍士,兴民利则塞白龙沟水以溉湖田,其大略也。……又论政曰:‘宽则不急迫,简则不烦索。”
南京,是北宋时期人口稠密、商业繁荣的都市,这里,达官贵人熙来攘往。欧阳修秉性正直,待客如一,从不曲意逢迎,因而有“照天蜡烛”的称号,这是对严明廉正官员的美称。
歐阳修做地方官,讲求实效,立足于“民称便”和“宽简不扰”,即为发展生产、改善百姓生活、维护百姓利益提供条件,因而受到人们的交口称赞。曾巩《祭欧阳少师文》说:“公在庙堂,尊明道术。清净简易,仁民爱物。敛不烦苛,令无迫猝。”苏辙《欧阳文忠公神道碑》也说:“公前后历七郡守,其政察而不苛,宽而不弛,吏民安之。滁、扬之人,至为立生祠。”在他去世七百余年后,还有人在开封府署前建“二贤祠”,并祀包拯和欧阳修。开封府衙东西两个牌坊,一书“包严”,一书“欧宽”。欧阳修的“宽简”和包拯的“威严”,同时流芳千古,传为美谈。
至和元年(1054),欧阳修守丧期满,奉诏返京,受命编修《新唐书》。当时,宋祁已经大致完成了《新唐书》的《列传》部分,欧阳修主要作了《本纪》《志》《表》的修纂。他们所依据的材料,除刘昫的《旧唐书》外,还有当时新搜集到的唐代史料,因此新修的《唐书》较之《旧唐书》,“其事则增于前,其文则省于旧。至于名篇著目,有革有因,立传纪实,或增或损,义类凡例,皆有据依”。
《新唐书》修成后,要立编撰者。依旧制,只列官位最高的一个人。当时,欧阳修的官位最高,“署名权”非欧阳修莫属。但他认为宋祁在编撰过程中,功劳很大,不能掩其名而盖其功,于是《本纪》《志》《表》部分书欧阳修的名字,《列传》部分书宋祁的名字。当时的宰相宋庠听说此事,感慨万分,称赞道:“自古以来,文人多相轻,像欧阳修这样胸怀坦荡而又具有谦虚美德的人,前古未有。”今天,我们看《新唐书》,仍是写欧阳修、宋祁撰。
在史学方面,欧阳修还有一个贡献,就是独自撰写了《新五代史》这部史书。这部著作的编撰时间,没有明确的记载,但从他给朋友的信札中可以知道,其着手时间很早,编撰时间很长,直到晚年才完成。这部书重视史论,笔锋常带感情色彩,表现出文学家修史的特点。其中的《伶官传序》是史论名篇,文章开头提出“盛衰之理,虽日天命,岂非人事”的论点,叙述后唐庄宗成败兴亡的一生,并总结历史经验教训说:“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以此垂鉴后人。
此外,欧阳修还写有一部很有价值的考古著作《集古录》。一直以来,欧阳修都注意收集自周秦至五代时期的青铜器和碑刻书法材料,并加以考证,而成此书。今天,这部书虽已散佚,但现存的四百篇《集古录跋尾》,都是考订文字,可以与史书相互证明。此后的许多学者多沿着这条道路,搜集金石文字,并进行考证,逐渐形成了一门学问——金石学。
还需一提的是,仁宗嘉祐二年(1057),欧阳修以翰林学士身份主持了科举考试,他利用这个时机,推行了诗文革新。前面说到,欧阳修对科举的“时文”很是反对,认为它空洞无实,仅追求华丽的文辞而已。这次考试,他规定参加考试的士子必须采用平淡朴素的语言来写文章,凡是内容空洞、华而不实或者故意卖弄文字者,一概不取。这个举措遭到了一些当朝官员和年轻读书人的反对。面对重重压力,欧阳修毫不动摇,坚持到底。最终,士人对欧阳修的主张渐渐信服,文风也有所改变。
应该说,欧阳修的诗文革新运动是和唐代文学家韩愈一脉相承的,其理论基础就是“文以明道”。他认为“道”是内容,是本质;“文”是形式,是“明道”的工具。他还把“道”比作金玉,把“文”比作金玉所发出的光辉。也就是说,诗文创作必须要有思想内容,文章的好坏并不取决于形式如何,而要看内容的深度和意义。今天看来,欧阳修的主张是有进步意义的,特别是对选拔有识之士起到了积极作用,这也是这场运动能够顺利推进的一个原因。
从嘉祜五年(1060)开始,欧阳修的官运亨通起来,先任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又拜枢密副使;又转户部侍郎拜参知政事,进封开国公;又进正奉大夫,加柱国;又进阶光禄大夫,加上柱国。年近花甲时,欧阳修已然成为朝廷的重臣。虽然地位蒸蒸日上,但他没有忘记初心,其忧国忧民、革弊兴利之志反而更加热切。欧阳修颇为信奉《周易》中的“变通”之学,曾说:“凡物极而不变则弊,变则通。”“物无不变,变无不通,此天理之自然也。”他支持“庆历新政”,就是从这点出发的。在身居高位后,欧阳修鉴于时弊,常常呼吁改革弊政。英宗治平二年(1065),他感叹国事说:“恐上下因循,又如庆历之初矣。”
欧阳修的秉公执政、不徇私情、刚直果敢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英宗治平四年(1067),忽然兴起了“长媳案”,污蔑欧阳修“帏薄不修”,与长媳关系暧昧。后经朝廷核查,证明纯属“诬罔”。宋神宗两次下手诏安慰欧阳修,案件的发起者御史蒋之奇等人也遭到贬黜。可是,身为宰辅,又是文人学者的欧阳修,蒙此大辱,身心俱疲,乃决意求退,以全晚节。他知道,此时致仕,恐怕朝廷不会答应,于是请求外任,出知亳州(在今安徽)。
在亳州,他随笔记录史官不载的朝廷遗事、社会风情以及士大夫的逸闻趣事,取名《归田录》。“归田”二字,已经表明这位年过花甲之人的心迹。
此后,欧阳修又在青州(在今山东)、蔡州(今河南汝南)等地为官。在蔡州时,他写了《寄答王仲仪太尉素》一诗:“丰乐山前一醉翁,余龄有几百忧攻。平生自恃心无愧,直道诚知世不容。换骨莫求丹九转,荣名岂在禄千钟。明年今日如寻我,颍水东西问老农。”作品概括了诗人_生的行为节操、志趣情怀,也抒发了他盼望归隐颍州的心情。
欧阳修晚年自号“六一居士”,写了《六一居士传》,自述晚年生活的情趣。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读书、集古碑文、弹琴、下棋、饮酒,成为他晚年的精神寄托。
神宗熙寧四年(1071),欧阳修以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的荣衔致仕,归居颍州西湖之滨。次年,病逝,朝廷赐谥“文忠”。他平生所写的诗文奏议,大都收入后人所编的《欧阳文忠公集》中。
欧阳修一生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作为官员,他刚直敢言,忠于职守,勇于革新,关注民生,造福百姓,举荐贤才,奖掖后学。作为文士,他倡导诗文改革,使文章变得质朴充实,开创了一代文风,他还留下了大量的诗文作品,其中《醉翁亭记》《丰乐亭记》《朋党论》等成为流传千古的名篇,而欧阳修本人也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作为学者,他与宋祁主编了《新唐书》,又独自撰写了《新五代史》,这两部著作都被列入“二十四史”之中;他写的《六一诗话》(原书只称《诗话》,后人称引时名为《六一诗话》《六一居士诗话》等),是一部诗论专著,评论唐代和北宋时期的诗歌,这部书是文学理论史上以“诗话”为名的第一部著作,开创了后世诗歌理论作品的新体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