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改”国企的TMT配置类型与企业绩效实证研究——基于社会网络视角

丁心斐，赵斌斌

我国国有企业在过去30年中不断进行变革、发展。当下是“混改”的关键时期，而产权改革是“混改”的中心环节，产权的变化意味着公司治理结构发生改变。企业要转型，企业家们就要有所改变。学者们认为，高管团队的战略决策、任职经历和个人特质是影响国企活力，导致绩效差异的原因。任何一名高层管理者都是社会人，都镶嵌于社会网络中，因此，社会网络关系所带来的社会资本也会对企业的发展产生重要的影响。社会网络研究在20世纪60年代发展成为一门学说，是西方社会学的一种分析视角［1］。近年来，学者们从社会网络视角对公司治理效率进行了广泛研究，将社会学与管理学进行交叉研究，逐步从对高层管理团队（Top Management Team，TMT）的人口特征研究转变为对TMT的过程研究。

以人为本的TMT理论、社会学的社会网络关系和管理学的战略选择、提升企业绩效等都是主流研究领域，学者们对其进行了诸多研究与拓展，但这些理论尚处于割裂与分散的状态。将社会网络引入管理学研究，将企业作为分析单位转化为执行主体——TMT作为分析对象［2］，有助于理解企业高管社会资本的功效以及企业绩效的提升路径。

本研究针对“混改”背景下，国企高管的配置方式对企业绩效产生的影响进行论证，以期为我国国企转型发展提供依据。引入社会网络因素，验证我国国企高管配置方式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以及社会网络对其的调节作用。主要通过社会网络的内、外部连接，信息互通与增强监督来影响高管权力配置对企业绩效的作用发挥。在动态竞争的环境下，如何有效地构建社会网络，如何配置高效的TMT，进而为企业绩效提升以及改善公司治理结构等研究提供一些增量信息，对我国国企发展提供一些参考与借鉴。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概念界定

TMT是企业的高级管理者、最高战略决策者、核心人物，他们分工明确、相互协作。由于我国国情的原因，一般情况下，董事长就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因此，本研究采用董事会成员、监事会成员和高级管理者在内的所有高层管理团队来定义TMT成员，具体包括：董事长、总经理/总裁、副总经理/副总裁以及党委书记、纪委书记等成员［3］。

社会网络是指由两人及以上所构成的，具有高度信任、彼此互利所建立的持久的关系，缺乏合法、权威组织的控制的一种组织形式［4］。社会网络分为正式网络和非正式网络、强连接网络和弱连接网络、内部网络和外部网络。内部网络主要包括企业内部员工之间、企业高管之间和高管与员工之间的关系网络；外部网络主要包括企业与政府、其他企业、供应商、竞争对手之间的关系网络［5］。

查希尔等人认为，TMT社会网络才是支持竞争性行动的关键［6］。TMT中的每位成员都镶嵌于社会网络中，并具备不同的社会资本，这会影响他们做出不同的战略决策，进而影响企业绩效。

（二）研究假设

1.国企高管配置方式与企业绩效的关系

目前，大部分国企仍然是政府控制的生产单位，“官本位”现象严重。本研究将公司党组成员或者直接由政府部门、国资委委任的，具有政府背景和行政权力，为了完成政府交给的任务或者保证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高管称之为“官员型”高管；将由市场竞争而来的，具有专业背景或长期从事相关工作，为了追求公司利润最大化，按成绩得薪酬的高管称之为“市场型”高管［7］。

当前，国企高管的任命仍存在明显的行政化倾向，人事管理离市场化还相差甚远。高管人员由于具有行政干部身份，“旱涝保收”的“隐性政策”使高管之间缺乏竞争性，他们只关注短期利益，缺乏长远目光，更不会以企业的利益最大化为主。西方一种流行的经济学观点认为，政府的干预对企业来说是无效的，即使出现了市场失灵的情况，也不能说明政府干预就是合理有效的［8］。国企即使在一定时期内没能赚取利润，政府也不会强行关闭，国企仍然可以继续运营，高管们也依然能够拿到高薪，还可以利用其双重身份另谋出路，进而导致国企效率低下、业绩不佳。有鉴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国企“官员型”高管比例与企业绩效负相关。

H2：国企“市场型”高管比例与企业绩效正相关。

现代企业制度要求完善企业法人制度，健全公司治理机制。国企产权改革意味着人事制度也要进行变革。政府需要放权，从经理人市场选拔出真正具有专业知识背景的职业经理人进行企业管理。职业经理人全面负责企业的经营管理，通过自己的努力给企业带来利润，并以自己经营企业的业绩为自己谋生。因此，为了自己的责任、荣誉和利益，他们会积极努力地为企业创造价值。

2.国企高管社会网络及其调节作用

国企高管社会网络分为“政府型官员社会网络”（以下简称“政府网”）和“市场型官员社会网络”（以下简称“市场网”）。社会网络的不同会带来社会资本的不同，进而影响TMT的决策效率。

政府网是“官员型”高管与其他企业间形成的网络结构以及与政府部门人员间形成的网络结构。一方面，国企可以得到政府部门的优惠政策，及时获取有效的信息资源。政府所掌握的信息准确、及时、稀缺，对企业的发展至关重要，高管与政府有良好的网络关系，可以为企业争取优惠政策、扶持资金。另一方面，国企高管与其他企业建立有效的网络结构可以为企业获得更多的资源、管理经验和商业机会，以便“官员型”高管去其他关联企业考察学习，使“官本位”向“学本位”转变。我们认为，虽然引进社会网络后“官员型”高管比例与企业绩效仍是负向效应，但总体会削弱前者的负向效应。有鉴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3：政府网削弱了“官员型”高管对企业绩效的负向影响。

H4：市场网增强了“市场型”高管对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

市场网是“市场型”高管与其他企业间建立的社会网络关系或者与政府部门人员间形成的社会网络关系。一方面，国企通过市场网为“市场型”高管提供更多的信息和资源，获得更多的合作机会，以促进企业发展；另一方面，社会网络具有两个特征：规模性和异质性。规模性是指网络的数量，异质性是指网络的范围［9］。扩大企业的规模，提高高管的异质性，能够给企业带来不同的知识、文化，进而提升企业绩效。在政府的监管和社会的监督下，建立社会网络有助于帮助“市场型”高管提升自身的专业知识水平，及时得到重要的信息资源，并将其整合运用到企业运营中，调整战略布局，进而提升企业绩效［10］。理论框架与假设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理论框架与假设模型

二、研究设计与描述统计

（一）研究设计

1.研究对象

本研究选取2014—2016年国有企业作为研究对象，数据来源于国泰安CSMAR数据中的公司治理结构以及发展能力指标数据库。将董事长、总经理/总裁、副总经理/副总裁以及党委书记、纪委书记等人作为高管成员［11］。“官员型”高管指有政治背景、在其他地方现任或曾任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或在政府机关、军队、国有银行工作过的人员［12］。“市场型”高管指无政府背景、有专业知识或在社会上有一定工作经验和行业背景的专家。运用Excel对原始数据进行处理，将年份缺失项、个人信息不完善项以及“官员型”高管和“市场型”高管交叉、解释不清项剔除之后，保留了258家国有企业、774个数据。采用SPSS20.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

2.变量选择

模型中，用资产收益率Roa作为被解释变量来衡量企业绩效。GYX和SCX分别表示“官员型”高管及“市场型”高管占高管总数的比例。GYXNet表示政府网关系强度，SCXNet表示市场网关系强度。本文主要研究外部网络，从纵向联系（TMT成员与各级政府、行政监督部门等构成的联系）和横向联系（TMT成员与其他企业的业务、协作等联系）［13］中进行选择，运用Khwaja（2008）等方法计算 TMT 网络规模［14］。 针对收集的数据，分年度整理计算每一个高管的社会网络［15］。GYX·SNet和 SCX·SNet分别表示“官员型”高管及“市场型”高管比例与社会网络相乘，用来检验不同类型社会网络对不同类型高管的调节作用。选取的控制变量有：企业规模（Insize）、财务杠杆（lev）、企业成长性（growth）、国有控股比例（sh_state）、高管持股比例（shd）等。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

3.模型设计

为了检验以上假设，构建如下模型。

式中：α0为截距；β1—β8为各变量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系数；ξi，t为随机干扰项。

（二）描述性统计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从表2可以看出，2014—2016年“官员型”高管比例的均值高于20%，说明仍有少数国企受政府干预较严重，官员受委任到国企担任高管职务的现象仍然存在且比例不小。从年度来看，“官员型”高管比例呈下降趋势，表明国企改革在逐步推进，国企高管配置由“官员型”向“市场型”转变。2014—2016年“市场型”高管比例的均值都高于70%，说明大部分国企认识到职业经理人的重要性，逐步从市场中选拔或者内部提升高层管理者。从社会网络来看，政府网呈现下降趋势，市场网却出现较大幅度的上升，2016年市场网关系强度标准差已超过政府网关系强度标准差，表明“市场型”高管逐步认识到社会网络的正面效应。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三、相关性分析与回归分析

（一）相关性分析

在模型回归之前，进行了各个变量之间的相关性检验，“官员型”高管的相关性分析见表3，“市场型”高管的相关性分析见表4。如表3所示，“官员型”高管比例与企业绩效在1%显著水平上负相关，说明“官员型”高管比例越高，企业绩效越低，H1得到初步验证；“官员型”高管比例与交互项在1%显著水平上负相关，说明社会网络对“官员型”高管比例和企业绩效起到调节作用，H3得到初步验证。如表4所示，“市场型”高管比例与企业绩效在1%显著水平上正相关，说明“市场型”高管比例越高，企业绩效越高，H2得到初步验证；“市场型”高管比例与交互项在1%显著水平上正相关，说明社会网络对“市场型”高管比例和企业绩效起到调节作用，H4得到初步验证。

（二）回归分析

1.“官员型”高管回归结果分析

“官员型”高管回归结果见表5。从模型1可以看出，“官员型”高管比例与企业绩效在1%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说明“官员型”高管比例越高，企业绩效越低，H1得到验证。政府的过多干预会降低企业绩效，不能有效发挥职业经理人的作用。模型2中，政府网关系强度的系数为负，未能通过显著性检验。模型3中，交互项是显著的，说明社会网络在1%显著水平上负向调节了“官员型”高管对企业绩效的负向影响，H3得到验证。

表3 “官员型”高管的相关性分析

表4 “市场型”高管的相关性分析

表5 “官员型”高管回归结果

2.“市场型”高管回归结果分析

“市场型”高管回归结果见表6。从模型4可以看出，“市场型”高管比例与企业绩效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说明“市场型”高管比例越高，企业绩效越高，H2得到验证。在国企转型发展期，需要从市场中选聘有能力、有专业知识的职业经理人来管理企业，他们更具有专业技能、沟通能力、处理事务的能力，以管理为职业，决策和执行分开，有助于提高决策效率［16］。因此，“市场型”高管有助于提升企业绩效。模型5中，市场网关系强度的系数为正，未能通过显著性检验。模型6中，交互项是显著的，说明社会网络在1%显著水平上正向调节了“市场型”高管对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H4得到验证。这也说明市场网可以增强“市场型”高管对企业绩效的正效应，因为社会网络能够帮助企业从外部获取资源和信息，基于交换与协作的社会网络对企业生存与发展至关重要［17］。

四、研究结论与对策建议

研究结果表明，社会网络对企业绩效有一定的辅助作用，可以削弱“官员型”高管对企业绩效的负效应，增强“市场型”高管对企业绩效的正效应。可见，高管社会网络的构建对我国国企完善公司治理结构，有效发挥高管作用，提升企业绩效具有重要意义。从研究结果可以得到以下启示：（1）完善公司治理机制。政企分开，减少政府干预。发挥董事的监督和决策作用，从市场中聘请有能力、有知识的职业经理人，强化运作机制；防止董事会形同虚设，避免经理层人员有亦官亦商的双层身份。（2）同政府部门、其他企业、社区建立常态化联系，保持沟通渠道。密切关注政府发布的各项政策，积极参与社会活动，在竞争中获得信息优势。（3）鼓励TMT成员进行沟通和互动，减少冲突，提高决策和执行效率。聘用社会交往更广泛的高管，有针对性地构建 TMT 内、外部网络［18］。（4）占据有效网络位置。在网络中心位置和特定位置的高管，可以直接获得对工作相关的、稀缺的、及时的信息，并通过控制信息来提高企业绩效［19］。

表6 “市场型”高管回归结果

虽然社会网络具有积极的作用，但也要关注其负面效应。社会网络会形成精英圈子，对高管进行软约束，使得高管因为手中的职权以权谋私，关注短期利益，导致企业绩效受到影响。企业之间的网络关系（如董事网络等）如果未能得到有效的整合利用，则可能会滋生腐败现象，有企业之间“串谋”的风险［20］。高管们需要利用网络关系和自身身份将资源转化成资本，促进信息流动，提升企业绩效。

本文还存在以下研究局限：（1）只研究了TMT与企业绩效的关系以及社会网络的调节作用，未来可以将TMT细分，进一步研究不同层级的TMT成员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以及社会网络对其的调节作用［21］。（2）变量有待完善。社会网络的外部网络方面仅选取了TMT的政府关系和市场关系，今后可进一步研究TMT内部网络以及其他网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