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 凝
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听师胜杰的相声,也有缘见过一次,只不过是他在台上,我在台下。那时我只是一个读小学三年级的乡村毛孩子,还不懂什么是相声。暑假,镇里来了演出剧团,还是省里来的。毕竟那时候还没有电视,连半导体收音机都是稀奇玩意儿。文化生活除了几本翻烂了的小人书,偶尔看场露天电影,还都是重复放映的片子。听父辈们说,省剧团能来咱镇上演出,可是多少年都遇不到的好事。
离舞台不远处,停着一辆大客车,车窗拉着洁白的纱布窗帘,车上进进出出的都是演员,准备上场的,和演完下场的,都在这辆车上。虽然演出很精彩,可我们这群毛孩子贪玩,几乎没看几眼节目,围着舞台乱钻乱窜。
不知道谁喊了声:师胜杰的相声开始了!我立刻就往前挤,父亲最喜欢听师胜杰的相声。师胜杰说的什么相声段子,早已忘记了,可他清亮的声音、和善的笑脸,从容的表演,以及乌黑的大背头和灰色的长大褂……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70年代末的一个春天,我和父亲去镇里赶集,在集市上,父亲买了台银白色的半导体收音机,扒掉了彩色的包装盒,装上电池拎着回家。走在长长的大堤上,头上的阳光暖暖的,风暖暖的,大堤下柳条墩子上的鸟叫,也暖暖的。我和父亲轮换着拎崭新的收音机,父亲怕我累着了,可收音机比一块青砖大不了多少。那天真幸运,父亲听了一段黄梅戏,又调了几个频道,竟然调到了师胜杰的相声专场。一段接一段地听,真过瘾啊,我抬头看着父亲的脸,父亲的脸上荡漾着暖暖的笑容。
80年代,我结婚后分出来单住,两间茅草房,年年秋天都要扒炕、抹大墙。结婚的第二年,四姑把一台旧的海鸥牌收音机送给了我们。扒炕抹墙时,我就把收音机从屋里抱出来,放在板凳上。和泥时,收音机就在泥堆旁,抹墙时收音机随着我抹墙的进度,从后墙到西房山,从前墙到东房山……我手里的活儿到了哪里,收音机就跟到哪里……那时我除了喜欢听师胜杰的相声,还听流行歌曲。有了相声和歌曲,再枯燥的活儿,也不再显得枯燥。经常一铲子泥巴摔在了墙上,却忘记了抹开,手里拿着铲子杵在屋檐下,有时竟然笑出了声……
也就是在那时,我记住了师胜杰的许多相声段子,特别是《醉酒歌》《郝市长》《婆媳之间》《小鞋匠奇遇》等百听不厌。
90年代,我去黑河做生意,这时期各种艺术形式占据了舞台,相声似乎沉寂了。我似乎也把半生喜爱的相声彻底忘记了,有一年的春节晚会,听到了师胜杰的新相声,虽然觉得这个新相声缺少从前的质感,可还是唤起了我对相声的记忆。后来在一个综艺节目里看到你的身影,你已不再是我儿时在镇里舞台上看见的一身朝气与活力的年轻相声演员的形象,此时你更像一个慈祥的老人,一脸沧桑,发如霜染。
斯人已逝,如今再来听你的相声,每一段都令我眼含热泪。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风采依然,从容幽默,站在令我仰望的舞台上,带给我们无尽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