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安瑟尔谟本体论的证明

2019-06-11 12:11张耀元
知与行 2019年1期
关键词:设想理解

张耀元

[摘要]生活在中世纪的先辈安瑟尔谟在立足信仰在先的基础上,提出了对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论证。而他运用归谬法,从“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中分析得出如果设想概念不存在会发生怎样的逻辑矛盾,从而得出上帝存在。使“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具有了先天存在于人的心中的合法性。然而,安瑟尔谟的论证却遭到了法国僧侣高尼罗的反驳,即能被直观把握到的概念,才应承认它先天存在于人的心中的合法性。至少说,在没有阐述这个概念之前,是无法直接把握到它的。所以这个概念不能作为论证的前提。二者的论辩演示了一场精彩的思想博弈。

[关键词]安瑟尔谟;高尼罗;存在者;不存在;设想;理解

[中图分类号]B503.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0-8284(2019)01-0150-06

一、导言

从哲学史的标准来说,11世纪的欧洲大陆,是经院哲学时代的开始。在这之前,基督徒对上帝的存在是毋庸置疑、无须论证的。因为在基督徒看来,人有限的智力是无法揣测窥探上帝的。因此用人的智力去论证上帝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所以关于上帝,正如德尔图良所说的那样,唯其不可能我才相信。因此,只要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去信仰就可以了。但到了11、12世纪,人们对上帝的态度不再仅仅满足于为了信仰而信仰。在立足于信仰的基础上,对于上帝的存在,还希望能从另外一些途径给出一些解释。为此,被称之为经院哲学之父的安瑟尔谟,在立足于信仰在先的基础上“为信仰而寻求理解”,首先提出了对上帝存在的本体论的论证。

其实,提到本体论的证明,不得不说到康德。正是由于他对安瑟尔谟这种证明方式的批判,这种论证方式才被冠名为“本体论的证明”。与之相对应,在康德那里,除了本体论的证明方式外,他还把其他对上帝的证明方式归结为宇宙论、自然神学两种证明方法。但是,在康德看来,无论是宇宙论还是自然神学的证明最终都要回归到本体论的证明之中。因为,宇宙论与自然神学的证明表面上是依托于经验,但实际上在这两种证明中,已经预设了一个最高实在性的概念,用安瑟尔谟的话来说就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个概念已经寓于这两种证明之中。所以,这两种证明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本体论的证明之中。

暂且不论康德的划分的观点是否正确,但也由此可见,本体论的证明在上帝证明方式中的重要地位。那么,安瑟尔谟的本体论证明到底是如何来论证上帝的存在呢?他是如何用他的理解来捍卫他的信仰呢?下面,我们就来看一看安瑟尔谟对上帝存在的论证。

二、安瑟尔谟的论证

安瑟尔谟本体论的论证主要集中在他《宣讲》这本书的二、三、四章中。下面,我们将分别来分析安瑟尔谟是如何在这三章中来论述上帝的存在的。

在第二章,安瑟尔谟首先告诉我们有这样一个对象,关于这个对象,即使暂时我们还无法知道它是否實际存在,但是,当我们听到它时,我们是能够理解它的。这个所谓的对象就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

首先,安瑟尔谟认为,有这么一个无与伦比、无限完满的概念是潜藏在每一个人心中的。包括那些不相信上帝的愚人。他们心中也一定有这么一个概念,只要你告诉他的时候他就能理解你所要表达的意思。

那么接下来,如果你要告诉我说,“的确,我承认我心中确实有这么一个概念,但是,这只是个概念,它是不实际存在的”,如果你这样说的话,你就违背了你自己的逻辑,会产生逻辑的矛盾。因为,如果这个对象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的话,那么,它怎么又仅仅只会存在于人们的理性当中呢?因为这样的话它就不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了,而是“那有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因为除此之外,我还可以设想出一个既存在于理性、又存在于现实中的存在者。那么这个存在者肯定比仅仅存在于理性中的那个对象更大。所以,如果要不违背自己的逻辑,那么“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只能不仅存在于你的理性中,肯定也存在于现实中。

在接下来的第三章,安瑟尔谟预想到,愚人们在看了他在第二章的论述后,可能会反驳他道:“既然我能够设想一个‘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那么反之,我也有权力设想你这个‘存在者它是不存在的”。为此,安瑟尔谟这样论述道:“一个不能被设想为不存在的存在者完全是可以设想的,这种存在者要比那个能被设想为不存在的东西更伟大。因此,如果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居然能被设想为不存在,那么,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自身就不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但这只能是自相矛盾。”[1]207所以,结论就是,这个最高的存在者不能被设想为不存在。

到了第四章,安瑟尔谟连接第三章,对第三章中不能把上帝设想为不存在进行了补充说明。这一章安瑟尔谟对人的“设想”这一活动进行了两种划分:首先他不否认,如果你只是把“那有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作为一个指称事物的词语,那么你的确可以说“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是不存在的。举个例子,比如说,这是一个“圆形的三角形”,就仅仅语词上而言,这“圆形的三角形”是没有什么语法毛病的。但如果从理解的层面上来说,这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因为三角形怎么可能会是圆形的呢?所以,安瑟尔谟认为,如果从理解的层面来说对“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你如果设想其不存在,那么这就会出现第二第三章所说的逻辑毛病了。所以,安瑟尔谟认为,只要是真正理解了上帝就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的人来说,他就绝不会设想上帝不存在。除非你还没有理解,你仅仅只是把“那有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当作一个指称事物的词语。

通过上面三章的论证我们可以看到,安瑟尔谟的论述,首先,告诉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那有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样一个无与伦比、完满的观念。而这是连愚人都无法否认的。接着,他再运用归谬法,一步步论证,来告诉我们,如果你认为这个观念不是实际存在的,或者你要去设想它不存在,那么,结果是你都会陷入自己的逻辑矛盾之中。所以,“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只能是实存的,而且你是不能设想或者把它理解为不存在。

三、高尼罗的反驳与安瑟尔谟的申辩

在安瑟尔谟完成他的论证后,在当时,就遭到了法国的一位僧侣——高尼罗的反驳。并且高尼罗为他的反驳起了一个名字,叫作《为愚人辩》。在《为愚人辩》中,高尼罗把他的反驳总共分为了八个小部分。但其中,只有中间的六小节是在反驳安瑟尔谟的证明。而作为开头的第一小节和最后一节都只是在用自己的话对安瑟尔谟证明过程的简要复述和简单的客套。

而在面对高尼罗的反驳时,安瑟尔谟也对此做出了相应的回应。这个回应总共有10小节,其中正式回应的内容集中在了前九小节。但是,安瑟尔谟的申辩并没有按高尼罗反驳顺序来一一回应。因此为了方便理解,在下文中以高尼罗的反驳为主线,并让他的反驳与安瑟尔谟的申辩内容做一个一一的对应。

反驳1:高尼罗认为,在安瑟尔谟的论证中,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就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个概念是存在于我们的理性中的。然后,再在此基础上通过这个概念本身来推导出这个概念的实存。所以在《为愚人辩》的第二小节中,高尼罗首先要反对的就是那个“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本来就存在于我们的理性中这一观点。为此,高尼罗认为,一个事物仅仅是因为你告诉了我让我听到后,它就存在于我的理性当中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用同样的方法是不是也可以证明无论什么事物,就算它是虚假的(如方的圆),只要我听到了,它就也存在于我的理性当中啰?很显然,高尼罗的意思肯定不是这样认为的。因此,不要说它可能原本就不在我们的理性中。现在看来,即使是用我们的理性去理解安瑟尔谟说的那个“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都是值得怀疑的。

而且,就算是我此时此刻理解了它。那么也不能就说“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个概念是我本身所具有的。因为我是在理解了之后才有这个观念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就是认为“让一个东西存在于理性中——这个在时间上居先,与理解到一个东西实际存在者——这个在时间上居后,这两者之间并无任何不同”[1]246。但是,很显然这是矛盾的,因为这两者在时间上就是不同一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换而言之,这个概念不是先天的我本身所具有的,它并不能被我直观到。不然,我就不会要进行一番理解与反思了。

其次,你所说的“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就是等于上帝,那么,凭什么,愚人可以怀疑上帝这个观念的存在,而反之,倒是你那个“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是不可以被怀疑、被设想为不存在的呢?因此,除非要么“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不是上帝;要么如果是,那么它也应该可以像上帝那个观念那样被设想为不存在。

申辩1:在高尼罗的反驳中,高尼罗把其他人们可以设想的观念,如一些虚假的观念与“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两个观念是否能在理性中被理解等同。并且认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除非它是这样一种存在者,即它存在于思想中与那些虚假和可疑的东西存在于思想中全然不同”[1]246。但是,在这里,安瑟尔谟想要反驳的就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的确就跟其他观念不一样。因为如果这个观念不能存在于理性中,它就不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因为这个存在者居然连在理性中都不存在,那么它又怎么可能是无与伦比的呢!因此,这显然是矛盾的。所以,只有两种可能情况:一种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根本不能被设想和理解;还有一种,“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是可以设想和理解从而也是存在的。但是,安瑟尔谟认为,任何人凭良心说你是一定能设想到这个存在者的。而且,即使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你说“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你是无法设想的,但是你在否定或者说怀疑一个东西的时候你总有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因为人的意向不可能是空的。即使是你在意向无法言喻的东西,或者是非存在时,你的思想总是还有一个指向的。用安瑟尔谟的话来说,“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能被设想和被理解并不是荒谬的。正如那被称为无法言喻的东西是不可能被言说的,但这并不能阻止‘那被称为无法言喻的东西被人说;同样,尽管那不能被设想的东西本身是不能被设想的,但‘那不能设想却是可以被设想的”[1]261。

接下来,对于高尼罗所说的“当一个东西被说道或者被听见,它就不能被设想为不存在,不然,用同样的方法,上帝甚至也可以被设想为不存在。如果不能这样,那你为何又以此来反驳那否认或者怀疑存在着这样一个东西的人呢”[1]246。简而言之,愚人连上帝不存在都可以设想,凭什么你的“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就一定要被设想为存在呢?除非要么上帝和“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不是一个东西;要么“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也可以被设想为不存在。对此,安瑟尔谟是这样反驳的。他认为:首先,上帝这个概念不能被愚人理解就代表它不存在吗?那肯定不是这样的。所以愚人对上帝的全然不知,并不能就得出他也必须对“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的不理解。而且,“那无法設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要比上帝这个概念更容易得到证明和理解,因为“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本来就是为了论证上帝的存在而给出的。所以,愚人也许可以设想怀疑上帝这个概念的存在。但是,并不能由此也一同把“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给否定了。

反驳2:在这第3小节,高尼罗要反驳的是:他认为安瑟尔谟不能举这样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即,把画家心中有的、但还未画出来的画,与“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存在于心中相提并论。因为画家虽然还未画出画,但这幅画已经存在于画家的心中,而且画家有能力将它画出来。所以画作是潜藏在画家的灵魂或理性中的。但“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却不是这样(至于为什么具体不是这样,高尼罗将在他的《为愚人辩》的第4小节做具体分析),在这里,理解“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是一回事,而把握它的理性本身又是一回事。这两者是分开的。因此,不能说“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本来就在我的理性中。

申辩2:对于高尼罗的反驳,安瑟尔谟认为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因为安瑟尔谟举这个例子,也并不是说要把“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与画家心中已经筹谋了一幅画这件事情相等同。而且这也不符合安瑟尔谟的观点,因为在下面的论述中我们会发现,安瑟尔谟是拒绝把“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与其他事物或者观念做类比或相等同的。而且,在《宣讲》的第二章,安瑟尔谟举出这个例子时,他只是想说“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虽然你暂时不理解它的实存,但是它是可以犹如那还没有完成的画作一样,存在于你的理解力之中的。这一点你是不可否认的。然后接下来才继续说明它为什么如果存在于你的理性中,也就存在于现实中。因此,就这一点来说两人并没有什么可争论的。

反驳3:紧接着第3小节,在接下来这一节,高尼罗讨论了为什么“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不能等同于那还未完成但却存在于画家心中的画作问题。在这一节,高尼罗认为这个东西之所以无法存在于我的理性中,那是因为对于这样一个东西,人们无法用种加属差去设想它。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我无法对它形成规定性认识的东西,从而,也就无法对它下最基本的判断,它已经超出了我的认识能力之外。因此,高尼罗认为,当我听到“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的时候,我无法在心中形成一个什么画面或者图像的。因此,如果你非要说我想到或者说理解到了什么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我在语词指称的意义上设想了它。虽然这也产生了意识指向,但是这样的意识指向是很空乏的。用高尼罗的原话来说“他仅仅因听见这个词,从而心灵产生了运动,然后心灵试图为它自己设想一个它所听见的语词意义。但是如果仅仅这样就能获得有关事物的真理,那太令人吃惊了”[1]248。

申辩3:对高尼罗的反驳,安瑟尔谟在第8小节用了类比攀升的方法来回应的。安瑟尔谟认为,我们是可以对上帝形成认识的。即,我们可以通过现实生活中有较小的善,通过类比攀升的方式设想出一个最大的善。而这个善就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为此他还举例说明从有开端有终结的事物中,我们能推想出无始无终永恒不变的存在,而后者肯定高于前者。从而,运用这种逻辑,我们就能来推断理解上帝的存在。

反驳4:接着第4小节,在这一节中,高尼罗进一步认为:对于一个你所说的“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样一个东西,且不说我无法从对其形成种加属差的认识,就算它能以语词的方式存在于我的理性中,但是不可能由这么一个语词就分析出它存在于现实中。因为就目前来说它在我心目中只是一个语词而已,我对他具体要表达的是什么东西是完全不清楚的,换而言之,我现在还在怀疑否认它是比一切东西都更大的东西。所以,如果你要想向我证明它的存在,那么就不仅仅只是告诉我它比一切东西都更大,而是要证明它的确存在于某个地方。

申辩4:对于高尼罗的反驳,安瑟尔谟认为:首先,高尼罗并没有全面充分地做到对安瑟尔谟自己所说的“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的引证。而高尼罗所说的是“那比一切都更大的东西”然而这与“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因为“那比一切都更大的东西”虽然比一切东西都更大,但是我还是可以在脑子里设想有比它还大的东西的。但“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就不一样了,因为我已经把“无法设想”这一前提寓于其中了,所以它至大无外。因此“那比一切都更大的东西”并不能等同于“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

其次,安瑟尔谟认为高尼罗要他直接指出或者证明上帝存在于某处,这是有问题的。因为假如我能指出上帝存在于某一处的话,那么我指出的这个东西恐怕就不会是上帝了。因为假如上帝存在于某处,那么只能说明它并不是致大无外的,那么它也就不是上帝了。因为它只是在某处而已,在某处之外就没有它了。所以上帝只能是无处不在。同样,在时间上,上帝也应该是无时不在的。

因此,在这里也就回答上面的那个问题,即为什么“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个概念不同于其他概念,而且这个概念只要在理性中,它就一定实存。因为除了“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个概念外,其他我们能想到或者日常中见到的东西都是有限的存在。按照安瑟尔谟在文中的话来说它们都有一个“起点”也会有“终点”。而这些有限的东西是变动不居的。无论是在思想或是现实中,它们都会发生变化。但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却是永恒不变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如果不是这样,“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也有起点或者终点的话,那么人们就会追问在这个起点之前是什么,或者在它之外是什么。如果这样的话它就是有限的存在,而且我们也就可以设想其不在了。但是现在,“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恰好就不是这样。所以它确实是实存的,而且我也无法给你指出它在某处存在。

反驳5:通过前4节的论述,高尼罗在这节举了个例子说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有着无数财富和宝藏且环境非常优美、名叫迷失岛的小岛,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迷失岛现在已经存在于我的理性当中了。接下来,如果按照这种逻辑,因为这个迷失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小島,所以它也就必然在现实中存在吗?很显然这是不可能,所以由此得出安瑟尔谟关于上帝存在证明的逻辑有误。

申辩5:其实,通过上述安瑟尔谟与高尼罗之间观点的争论,已经可以知道安瑟尔谟会如何来回应这个迷失岛的例子。因为所谓的迷失岛或者是其他一些设想出来的观念是无法与“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相提并论的。因为无论是迷失岛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是有限的,都是有规定性的存在。就比如迷失岛再好,它也只是一个在某处存在的岛,它并没有超出其身为岛的这个属性。因为即便是最完满的岛,它也只是“地理概念”这个属下面的一个种。我可以说这个最美好的岛,它的“最”只是在岛中相比较而言,而它再美它也无法将“大陆”“半岛”或者其他一些更多的概念囊括于其中了。所以它的完满也是有限的,相对只是在岛这个限定范围之内来说是“完满”。而“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则是无限的。至大无外,无所不包的。所以用这么一个有限的事物来与无限的概念做类比,显然是不恰当的。

反驳6:在这一节,连接上面反驳。高尼罗认为,因为“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的存在是有待证明的,所以不能说我能把他设想出来。即使我们设想,但在设想前,我有一个需要理解的过程,因此与其说是我能设想到它,不如说是我理解了它。

接下来,高尼罗的论述要表达的大体是:首先,我可以确定我自己的存在(早在,奥古斯丁《独语录》中,奥古斯丁为了反驳怀疑论,就提出了类似于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论述证明。从而,确定了我思的确定性)。再接下来,如果在我思的基础上按安瑟尔谟所说的,我还能再设想一个最高的实存。那么在这里就暗含了这样一种逻辑,即“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之外还有一个“我思”这样的实存在它之外,或者说与之同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它也就不是那无与伦比的上帝了。反之,如果连最确定的“我思”这个基础都可以去怀疑或者说设想其不存在,那么在此基础上的“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的存在也是同样可以怀疑了。

申辩6:对此,安瑟尔谟在第4小节给予了回应。内容大体是首先区别了设想与理解两个词的不同。设想可以是虚构,而理解是对于事物本来的情况给予把握。如果就从理解的层面来说“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与其他现实实存的东西一样,都应该被理解为存在。不能说一个东西存在着的,但我偏要把它理解为不存在,既在又不在这是矛盾的。因此如果要用“理解”这个词来把那最高的存在者与其他事物做区分的话,是无法进行区分的。

但是,如果是设想的话就不同了。因为在前面已经说过,除了“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永恒存在以外,其他事物都是有限的,包括“我思”本身。因此,我是可以理解“我”的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从设想这一点来说,我却可以设想我死后不存在,或者说我此刻只存在于空间上的此处,此处之外我就不存在。这是不矛盾的。但是,如果要用这种方法去设想那至大无外无时不在的存在者的话,就会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它大到以至于你无法在任何时间或地点去虚构它不存在。

四、总结

在上帝存在这个问题的论证上,两位生活在中世纪的前辈,为我们演示了一场精彩的思想博弈。就我个人而言,由于笔者的理解力和知识储量有限,所以,并没有能力能完全忠实地还原与引证出两位思想家之间的思想与观点。因此,也只能就自己在对文献有限的理解上,来谈一谈自己不成熟的看法与观点。

从高尼罗反驳安瑟尔谟所列举的例子,无论是迷失岛,或者是要对方证明指出那最高的存在者存在于某处这些反驳的观点来看,或许可以认为高尼罗也许真的没有理解安瑟尔谟所要表达的“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没有理解到“没有比之更大”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它大到了能将我们的思维与存在都能统一囊括于这其中。可以说用任何一个有限的事物去类比于它从而举例论证那都是不合适的。

但是,我也并不认为高尼罗的所有反驳都没有说服力。其中有这么一个反驳是这样认为的:当高尼罗说“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是我们无法用任何种属去规定它,从而在脑海里无法对它形成认知时,我联想到了近代康德所说的物自体。就像对于物自体这样一种超验的东西,我们确实无法用我们先天的范畴去对其进行规定和判断,从而形成相关的认识。然而,当面对这一反驳的时候,安瑟尔谟却是用类比攀升这样一种后天证明的方法,即从小的善一直上升,从而推出那最高的实存来进行论证。然而这样的方法却逃不过这样的质疑,即将经验中的善推到那超验的最高存在。从经验到超验你是如何跳跃的,或者说你如何来保证这种跳跃的正确合理性。换而言之,你如何能讓你自己的认识跳出到你的认识之外,而且还要保证其合理性的。所以,对此提问,安瑟尔谟的回应也许真的还不够理想。

最后,可以看到安瑟尔谟与高尼罗的争论有一个最大的焦点,那就是“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先天存在于我们的心灵之中的合法性。两人产生分歧,在于两人对这合法性的理解不同。高尼罗认为,无须反思,能被我直观把握到的概念,我才承认这个观念先天存在于我心中的合法性。而在你没向我阐述“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个概念之前,我是无法直观把握到它的(何况你在向我阐述后,我依然对这个概念表示怀疑)。所以这个概念并不能作为论证的前提。而安瑟尔谟则认为,这个概念就是独一无二的,是先天蕴藏于我们的心中的。而且他相信理性反思的这种把握能力。在这里,我们会不禁联想到胡塞尔的现象学。在现象学中,要悬搁不能被当下直观把握到的构造出来的实体。当然胡塞尔的立足点也和笛卡尔一样是从“我思”这一主体开始的。但是,无论如何,假如要肯定“我思”的话,这是一定要通过反思来进行把握的。但反思的特点就在于它总是滞后于当下。显然,如果这样的话,反思就有了违背现象学原则的嫌疑。最后,胡塞尔在他的论述中,给了反思一个合法的地位。胡塞尔通过双重意向性的理论解释了反思的问题。当然,我想作为一生都是思想漂泊者的胡塞尔来说,它肯定不会认为这就是最终的答案。返回到“那无法设想有比之更大的存在者”这个概念先天合法性的论述中,我们也可以认为,无论是高尼罗还是安瑟尔谟,为他们两位的阐释来盖棺定论都还为时尚早。两人的争论依然存在着诸多值得后世讨论的地方。

[参考文献]

[1][意]安瑟伦.信仰寻求理解[M].溥林,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常延廷〕

猜你喜欢
设想理解
光影流年
在你的名字里住着
小学语文课堂重点切入法
良好班集体的班风建设方法略谈
谈科学故事促进学生对科学本质的理解
尹雪艳,永远的上海梦
偏远地区高三英语学习方法探究
跟踪导练(一)1
我设想
“中国现代风云人物雕塑群像”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