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金友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戴建业成了“网红”。他给学生讲古诗文的视频,不仅语言幽默风趣,内容也深接地气。有报道说,他讲唐代诗人李白的一段,短短一周的点击播放量,就超过了3000万次。
戴建业说:“自我感觉最好的人,就是李白。李白自我感觉之好,那真是好得你不可理解。他觉得天下没有什么他搞不定的。但是老实说,他只是有文才、诗才。但是他一直以为他有政治才干。他在40岁那年,接到了唐玄宗的诏书,召他进京。哇,他写的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看他这个德性,就当不了官。”
李白写诗,确实是个奇才。随便拿出几句,就让人心悦诚服。比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还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等,每一句,都是传世佳作。
而李白最大的志向,不是写诗,而是当官。在他看来,当官与写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会写诗的人,也一定能够当官;诗写得好的人,也一定能当个好官。所以他一直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块当官的料。只要遇到明主,身居枢要,大柄在手,治国平天下易如反掌。
李白42岁那年,机会终于来了。他正在安徽南陵的一个山村闲居,突然有一天,接到唐玄宗的诏书,召他入京做官。李白欣喜若狂,立即烹鸡置酒,高歌取醉。在告别儿女时,写下了这样的诗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仰天大笑”,已经有些失态。又说自己不是“蓬蒿人”,比普通百姓高出一等。官还没当,就已经脱离了群众。
唐玄宗可能也发现了李白的狂傲,所以到了京城之后,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高官,只让他担任翰林院的供奉。李白觉得大材小用,心里很不高兴,于是发牢骚,“君王雖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干了一年又八个月,就请辞回乡了。此后,李白虽然几次寻觅机会重抵政坛,但都未能如愿。
写诗是一门技术,做官也是一门技术。虽然在写诗的时候,可以尽情地评议时政、指点江山,但绝不等于写诗者就可以当官。就像一个观众,你可以在台下评头品足,说这个角色唱得好,那个角色唱得不好。但要让你上台试试,可能一句都唱不来。
写诗可以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也可以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但要当官,则必须脚踏实地,既要考虑到各方面的问题,也要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上下左右的利益和反应,都得顾及。而李白一说当官,就瞧不起百姓,不在乎同僚,甚至连皇帝老儿也不放在眼里。
李白的另一个问题,是放纵和散漫。得意也喝,失意也喝;有钱也喝,没钱也喝;写诗也喝,不写也喝。不仅“长安市上酒家眠”,而且还“天子呼来不上船”。
李白的悲哀,在于明明自己不能当官,却一直追求当官。写诗是他的长项,而且有那么多的文友和粉丝,多快乐呀!可是他,总想着通过当官,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硬是把自己拖入一个痛苦的漩涡。
人生就是如此,自己觉得自己行,不等于自己真行;这方面行,不等于那方面行;干自己能行的事,才是真正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