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背后的“金笔杆”

孙建锋

索伦森：20世纪白宫捉刀第一人

2010年10月31日，美国前总统肯尼迪的首席演说撰稿人泰德·索伦森在纽约逝世，享年82岁。他曾是肯尼迪的“笔杆子”，参与撰写了肯尼迪就职演说等历史名作，肯尼迪曾称他为“知识输血库”。

索伦森毕业于内布拉斯加大学法学院，父亲做过该州总检察长。1951年，索伦森来到华盛顿，成为时任国会参议员的肯尼迪的助手，两人很快成为亲密的朋友。

1960年，肯尼迪竞选总统，索伦森成了他的演讲撰稿人、政治战略谋士。他们一起走访了美国50个州。

肯尼迪的就职演说是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就职演说之一。索伦森曾透露，他根据肯尼迪的口述写成演说初稿后，分送10个人审阅。就职演说集思广益，同时参考了历史上几篇著名的就职演说。更重要的是，必须兼顾到肯尼迪的政治理念和治国愿景，及其演讲习惯与修辞偏好。肯尼迪常强调，最好的演说稿不宜过长，30分钟最恰当。

肯尼迪的就职演说处处充满精采的句子，最常被引用的名言“莫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什么，问你能为国家做些什么”也要归功于替他撰稿的索伦森。

在肯尼迪的白宫生涯中，索伦森一直伴随着他。1963年11月22日，肯尼迪被暗殺，索伦森痛不欲生。他写道：“在我内心深处，我一直没有停止哭泣。”索伦森在肯尼迪的继任者约翰逊的手下工作了3个月便离开白宫，后来，写下了一本回忆录《肯尼迪》。自始至终，索伦森一直都对肯尼迪怀有崇高的敬意，不仅是因为肯尼迪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是这段经历对他一生影响深远，正如索伦森所言：“若不是同肯尼迪总统因缘际会，我将一事无成。”

索伦森坦承，他最有成就感的是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当年10月，前苏联在古巴部署导弹，美国则坚持要求撤除导弹而引发的一场严重危机。这是冷战期间美苏两大国之间最激烈的一次对抗）期间，协助肯尼迪草拟答复赫鲁晓夫的信件，并获得正面答复，从而结束历时13天的冷战最大危机。索伦森因其杰出的贡献而被美国媒体誉为“20世纪白宫捉刀第一人”。

美国历任总统都有御用“笔杆子”

不光是肯尼迪，历任美国总统都拥有自己专属的文稿创作班底，甚至对各国政要来说，写作团队是工作的标配之一。这个岗位十分重要，美国政坛流行过一种说法：“谁给总统撰写演讲稿，谁就是实际管理国家的人。”

在美国的选举文化中，除了背景、人脉、资金，演讲无疑是关键的一环。有报道指出，富兰克林·罗斯福参加总统竞选时为了击败竞争对手，精心组建了一个庞大的写作班子，专门为他起草演讲稿。之后的杜鲁门、艾森豪威尔、肯尼迪和约翰逊等美国总统都沿袭了他的做法。

白宫设置专人为总统撰写讲稿始于20世纪20年代。首位白宫写手是贾德森·韦利弗，他为1921年至1923年在位的沃伦·哈定总统写稿，当时的头衔是“文学书记官”。美国的白宫写手们把他尊为祖师爷，并将他们的联谊组织命名为“贾德森·韦利弗学会”。

此后历任总统都有御用“笔杆子”，他们以白宫工作人员的身份为总统服务，不但要撰写演讲稿，还要起草各种信件、公告、行政命令、演讲稿和各种声明、文书。

《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副主编罗伯特·施莱辛格曾写过一本《白宫幽灵》，把这些“笔杆子”形容为躲在幕后任劳任怨且鲜为人知的“幽灵”。但实际上许多“笔杆子”名声在外。

比如富兰克林·罗斯福的“笔杆子”是剧作家罗伯特·舍伍德;肯尼迪的“笔杆子”除了索伦森，还有一位名叫阿瑟·施莱辛格的历史学家;约翰逊的“笔杆子”杰克·瓦伦蒂后来当了美国电影协会主席;尼克松的“笔杆子”是威廉·沙菲尔和帕特布·坎南，前者是《纽约时报》著名专栏作家，后者后来从政，曾两次参与共和党内总统候选人提名竞选;里根总统的“笔杆子”是著名女作家佩吉·努南;小布什有多位大名鼎鼎的“笔杆子”，包括善于演绎美国梦的迈克尔·杰森、当过《华尔街日报》社论主笔的威廉·麦克古恩等人。

不单单是美国，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也有风格鲜明的金牌撰稿人，英国前首相卡梅伦的专职撰稿人是克莱尔·格弗斯，她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平民诗人。俄罗斯总统普京的“笔杆子”贾汗·波雷耶娃，曾是国际文传电讯社社长顾问。

奥巴马撰稿团队非常年轻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的撰稿工作由3位年轻人担纲。他们入职时均不超过30岁，却撰写出许多精彩老到的演说词，让本来就非常雄辩的奥巴马如虎添翼。

奥巴马的首席撰稿人乔·费夫洛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首席撰稿人。他2003年毕业于马萨诸塞州的圣十字学院，取得文学学士学位。走出校门后，费夫洛加入参议员克里竞选总统的团队，担任副撰稿人。2004年，他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第一次遇到奥巴马。当时还是参议员的奥巴马正准备以党内希望之星的身份发表基调演说。年仅23岁的费夫洛主动上前提出建议：“演说词中的一句话最好修改一下，因为它有重复之嫌。”奥巴马一脸茫然，那神情仿佛在问：“这个小孩是谁？”但他仍然听从了费夫洛的建议。

克里竞选失败后，费夫洛加入奥巴马团队。在面试时，奥巴马请他阐述一下自己的撰稿哲学。他没有发表宏篇大论，而是告诉奥巴马：“当我看到你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演讲时，最打动我的是你的演讲从头到尾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你自己生活的故事，以及你是如何融入美国社会这个大故事中的。你的演说逐渐把听众引向高潮，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鼓掌，而不是借助一些口号式的语言向他们索要掌声。”奥巴马高兴地说：“那正是我想要达到的效果。”费夫洛就这样被录用了。2005年以来，他一直是奥巴马的首席撰稿人。

奥巴马赢得爱荷华州党内提名后发表的演说是费夫洛的成名之作。那篇演说的开场白——“有人说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成为奥巴马当选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的最佳诠释。一夜之间，费夫洛打消了人们因为他年轻而产生的疑虑。奥巴马的首席竞选顾问大卫·艾克谢罗德曾这样评价费夫洛：“总统十分信任他的文采，愿意让他影响自己的话语权，让一个名下有两本畅销书的美国总统做到这一点极为不易。”

每当发表重要演讲前，费夫洛都会与奥巴马充分沟通。“我坐下来写稿时，笔下流出的就是奥巴马总统的思想、句子和词组。”由于合作非常愉快，费夫洛与奥巴马的私人关系也很好。

奥巴马撰稿办公室的另外两位主笔分别是26岁的亚当·法兰柯和30岁的本·罗兹。前者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并在伦敦政经学院深造过。后者自2007年以后就是奥巴马的外交政策撰稿人，擅长就棘手的国际热点问题“发声”，让奥巴马作出分寸感极佳的回应。

各国“笔杆子”大有不同

同样作为一个国家领导人的“喉舌”，纵观这些顶尖的演讲撰稿人的任职经历却不甚相同。

美国总统在甄选撰稿人时，更多的是看重文采。小布什虽然在公众眼里略输文采，但他对演讲稿的要求也毫不马虎。他的撰稿办公室主任迈克尔·格尔森回忆说：“有时整篇讲稿都能看到布什总统的‘指纹。演讲稿不仅要写得漂亮，更重要的是听起来要像出自总统之口。”

俄罗斯总统更为侧重经验。贾汗·波雷耶娃先后为叶利钦和普京服务，被认为是从零开始组建总统办公厅的人，现在那里已经成為俄罗斯最有影响力的机构。在同事眼中，波雷耶娃是个对工作极为认真，并坚持自己立场的人，很少有人敢和她发生争执，或者说服她放弃自己的想法。有时，她提出要对总统发言稿的两三段进行修改，她的工作班子就必须连续两三个晚上不休息把它赶出来。波雷耶娃对写手们制定了严格的规定，不允许把总统发言稿弄成长篇大论，据说自她成为总统笔杆子后，俄罗斯国情咨文的篇幅比此前缩短了差不多2/3。

英国前首相卡梅伦的首席撰稿人克莱尔·格弗斯则被认为是“调和剂”，由于她出身平民，特别喜欢贴合大众、展现立场、避免四平八稳套话的演讲风格，她的存在有效地调和了出身高贵的卡梅伦，使他更具亲和力。

虽然有了专职的“文字师傅”，但政要们对撰稿人的依赖度并不相同。比如，尼克松是位一流的演说家，经常不需要讲稿就滔滔不绝。他的首席撰稿人威廉·萨费尔相对比较轻松。肯尼迪的口才也属上乘，因为工作太忙而无暇亲自写稿，但擅长改稿。

政要身后的“影子写手”

除撰写演讲稿外，政要们在写自传时也经常请人代笔。一般情况下，政要请人捉刀写回忆录会要求对方事先签保密协议，不得透露书的内容，不在封面上署名。这也许正是“影子写手”这个称呼的由来。但是在合作过程中，双方难免因版权问题发生争执。

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在出版传记《同村协力》时，出版商花了12万美元为她请来一所大学新闻系教授芭芭拉·菲曼代笔。但希拉里对菲曼的文笔不满意，提前中止了合同并亲自改写。后来《同村协力》出版并热销，菲曼向许多媒体抱怨希拉里卸磨杀驴，丝毫没有在书中提及她所作的贡献。希拉里则反驳说菲曼写的那部分都被她重新改过了。

演说撰稿人也会因文字的所有权而打起口水仗。小布什的首席撰稿人迈克尔·格尔森曾被誉为“小布什任期内最关键的思想塑造家之一”，他和当年的副手马修·斯库利曾共事5年。2007年，斯库利却在《华盛顿邮报》揭格尔森的短，说格尔森是个“爱慕虚荣的无耻小人”。在一份长达10页的“罪状”中，斯库利指责格尔森把他人之作归入自己名下。如“邪恶轴心”（指“赞助恐怖主义的政权”，其中明确指出的国家有伊朗、伊拉克和朝鲜）这一小布什的“标签式”概念就不是格尔森发明的，而是他们的同事戴维·弗鲁姆最先提出“仇恨轴心”的概念，斯库利建议把“仇恨”换为“邪恶”。但他们的同事则批评说斯库利是因为嫉妒格尔森才作出上述指控。

这种事后的指控或许源于他们之前在工作中的不和。约翰逊的助理之一威尔·斯帕克斯就曾根据自己在白宫服务的经验，说“替要人写演讲稿，1%靠文笔，99%要靠对付同僚;因为每位要人身边总有好几位幕僚，每篇演讲稿一个人起草，许多人抢着润色，大家都希望能在历史上留下一鳞半爪”。

有元首亲自“创作”，有元首为代写花费巨金

当然也有不喜欢“笔杆子”的领导人，如林肯和威尔逊都是出名的“创作型总统”，所有演讲稿都亲力亲为，不过这两位在当总统前都当过记者。而古巴前领导人卡斯特罗堪称演说界的“奇葩”，他的长篇即兴演讲的纪录是7小时10分。打破这一纪录的人是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斯。2007年9月，查韦斯在国营电视台《你好总统》的节目上连续演讲8小时。对此，英国《卫报》记者的描述颇富诗意：“早晨的燥热已经成为回忆，下午的薄雾来了又去。暮色带来一阵阴凉，西边的太阳缓缓消失在安第斯山脉之间，树影拖得老长。然而，乌戈·查韦斯依旧口若悬河。”

英国前首相布朗口才欠佳，演讲冗长，但他访问美国时在国会的演讲却令人刮目相看，其中的奥妙是以7085美元请了一帮前“西翼写手”量身定做了这份演讲稿。“西翼写手”是一些离职的白宫写手组成的专业撰稿公司。布朗是这家公司的老客户。自当上财政大臣起，布朗在历次访美时都求助于“西翼写手”为其量身打造专门面向美国公众的言论，包括在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联合国和美国外交学会发表的演讲，以及在《华盛顿邮报》等媒体上发表的署名文章。据统计，布朗付给这家公司的费用累计超过4万美元。

同样借助外援的还有韩国前总统李明博。2011年访美期间，他在美国议会发表了演说，45分钟的讲话博得了45次鼓掌。据美国司法部的资料称，他这份演讲稿是韩方花钱委托“西翼写手”撰写的。该公司向韩国驻美大使馆提供了5份演讲稿的草稿。据了解，李明博分别在美国议会、美国商会、白宫欢迎宴会、国宾晚宴、国务院午宴发表了演讲。为了这五场演讲，韩国政府总共花了4.65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