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泽方 宁公子
西南联军情势危急,谭延闿求助张其锽
1916年6月,袁世凯在忧愤中病逝,时任中华民国副总统黎元洪继任大总统之位。出任国务总理的,则是皖系军阀段祺瑞。由于有着强大的北洋军和除西南六省外的各省掌握军政实权的督军和省长的支持,段祺瑞根本不把手无武装实力、仅依存于国会的黎元洪放在眼里,仍延续自己的军阀作风。不久,在对德宣战的问题上,段祺瑞主张参战,黎元洪及国会则有所保留,双方矛盾升级,发生激烈的府院之争。其结果是黎元洪免去段祺瑞国务总理之职,并引督军团团长张勋入京进行“武力调停”。
没想到张勋入京后,上演了一场为废帝溥仪复辟的丑剧,国会亦被解散。闻此消息,孙中山极为愤怒,偕廖仲恺、朱执信、何香凝、章太炎等人乘“海琛”号军舰从上海南下,准备与西南军阀合作,在南方组织武力讨伐。但孙中山尚未到达广州,复辟丑剧就被段祺瑞镇压了。段祺瑞以“再造共和”的英雄面目回到北京,再度就任国务总理。黎元洪只能引咎辞职,由在南京办公的副总统冯国璋进京出任大总统。重新掌握政府大权的段祺瑞顽固地拒绝恢复《临时约法》和召集国会,孙中山便将斗争矛头直指以段祺瑞为代表的北洋军阀。
在孙中山的号召之下,130多位议员聚于广州,高举护法大旗,举行国会非常会议,议决组织中华民国军政府,推举孙中山为海陆军大元帅。自此,南方各省与专制暴政的北洋政府形成对立,这场战争史称护法战争。
段祺瑞穷兵黩武,高呼“武力统一”的口号,决定以湖南作为突破口攻打南方区域,委任曹锟、张敬尧、张怀芝分三路进攻湖南。曹锟是天津人,甲午战争后从军,被袁世凯看中,选拔进了北洋武备学堂,以后一路升迁,做到了北洋陆军第三镇统制官。曹锟虽资质平平,但他手下有一员大将,就是日后被美国《时代》杂志称为“中国伟人(Biggest man in China)”的吴佩孚。吴佩孚善于用兵,富于韬略,军事才能在当时堪称首屈一指。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吴佩孚投奔曹锟麾下,一直忠心耿耿,受到曹锟的赏识和重用。这一次,曹锟照例自己留在后方,由吴佩孚任前敌总司令去冲锋陷阵。而湖南督军兼省长谭延闿的军政职务被段祺瑞撤销后,与师长赵恒惕联合广东督军陈炳煜、广西督军谭浩明组成西南联军(又称湘粤桂联军)与北洋军对抗。
1918年3月11日,吴佩孚的第3师与湘、粤、桂各一个旅的联军在羊楼峒展开大战,双方血战6天,最后吴佩孚看出了粤军与桂军有不和的迹象,孤注一掷,下令总攻,北洋军士兵踏着尸体向前冲,终于突破了湘军的防线,桂军急忙退走,粤军则大部分被包围缴械。这一仗打垮了西南联军的士气,之后就再也没有大规模的作战了。吴佩孚攻下羊楼峒的当天就向洞庭湖口的要隘岳州进发,而西南联军打都不打,直接放弃了岳州,向长沙逃去。
当时,谭浩明兼任联军总司令,驻守在长沙。但此人只想掌权,不想为湖南打仗,只稍稍抵抗了一下,便急忙退回广西。因此,吴佩孚一路向南,势如破竹地开进长沙。粤军主力被打垮,桂军逃回了广西,谭延闿和赵恒惕也只剩下湘西的地盘,驻守在永州一带。数千名湘军少粮饷、缺枪械,更无斗志。西南联军的形势岌岌可危。
在这紧要关头,谭延闿想到了一个人——用兵如神的张其锽。于是立即修书一封,请张其锽速速前来救援。
张其锽,字子武,号无竟,祖籍广西桂林。其人博学多才,精通老庄法墨诸子百家,明辩易理玄学。民初军师界有这样一句话:“徐世昌是水晶狐狸,会做人;徐树铮才气纵横,却跋扈;善权术、有学问则以杨度和张其锽为最!”
张其锽6岁开始读书,过目成诵,9岁时的书法已能得到长辈们的赞赏。张其锽19岁入清代著名学府广东广雅书院深造,20岁时,父亲不幸病故。他的父親虽然是个县官,然而操守谨严,去世时家贫如洗。赡养母亲、抚育弟弟的担子全落在张其锽的肩上,而母亲偏偏又患了风痹心脏病,更是雪上加霜。张其锽在广雅书院攻读,平日仅靠一些酸菜佐餐。广雅书院每个月有考试,名列前茅的可以获得奖学金。张其锽每月的家用就依靠这些奖学金,所以非常用功,学业迅速精进。不仅如此,张其锽还学得一身六壬占术(六壬之术以阴阳五行占卜吉凶,与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合称“三式”。六壬为“三式”之首,相传是九天玄女授之轩辕黄帝以灭蚩尤,是易学之祖)。
光绪三十年(1904年),张其锽考中清廷最后一届进士——翌年科举就被废除。同时考上的还有湖南人谭延闿,他们二人情趣相投,遂为至交。中了进士后,张其锽被任命为湖南芷江县令。芷江处于湘西,到处是土匪,张其锽经常半夜带着官兵抓强盗,据李渔叔《鱼千里斋随笔》一书记载,张其锽“爱民如子,每闻盗警,虽深夜必往……常衣短后衣、驰怒马,与胥卒深入林菁搜捕,期必获,盗风以敛”。
由于张其锽快刀斩乱麻,两个月把芷江的土匪都赶出了芷江,黑道人士无不痛恨。某次土匪们设下一计,将张其锽狠狠打了一顿。张其锽异常愤怒:“文人无缚鸡之力,要不怎么会受辱至此!”于是请调省城长沙,打算“拜访名师习武”,清廷准了。
从地方调到省城,朝中没人说话是相当难的。张其锽所倚仗的贵人,便是云贵总督李经羲。李经羲到云南赴任时路过湘西,不断听人提到张其锽的大名,好奇之下便约他面晤。适时朝廷号召实行“新政”,李经羲便问张其锽对“新政”的看法。依常理,张其锽会侃侃而谈,大肆鼓吹,但他摇摇头道:“名为百废俱兴,实则百兴俱废,大患在此!”李经羲很是惊讶,垂问其详,张其锽便提出老庄哲学“循名责实,执简御繁;简责有要,易知易行”,意思就是三个字:不折腾。李经羲对张其锽大为激赏,特意上疏朝廷,表彰张其锽“才识优异,堪备封疆之选”。于是,清廷就把张其锽调入长沙。
辛亥革命爆发后,时任湖南谘议局议长的谭延闿被推为都督,谭延闿力荐张其锽为军事厅长。当时湖南“义军”五花八门,张其锽认为兵多为患,建议裁剪,以减轻财政压力。谭延闿很赞成,委派他办理此事。张其锽用了半年时间,遣兵归农达10万人,另精编湘军各部,巩固了军队实力,三湘百姓无不称颂。
袁世凯听说张其锽学贯古今,便将其请到北京,欲委以重用,并以广东巡按使相授。张其锽觉得袁世凯“过昵近伪”,声称自己只想研究学问,不在乎做官,谢绝了事。1914年底,袁世凯称帝之心昭然若揭,却故意授意手下在约法会议上提出“大总统有封爵权”的议案。议员们唯唯不敢言,张其锽作为湖南代表却站起身来嘲笑道:“民国总统已经权力无限,还想封爵,那不成了皇帝了?”可惜除了张其锽,其他议员均默不作声,可见张其锽为人。
仅用300士兵堵住北洋精锐去路,促成南北停战
1918年,吴佩孚领兵攻克长沙后,谭延闿和赵恒惕率众退守永州。在一次军事会议上,与会将领都认为凭湘军现在的力量实在无法再与吴佩孚抗衡了,纷纷主张放弃湖南,退到岭南去。只有张其锽立即站出来,力陈不可放弃湖南。他认为,湖南是两广的屏障,湖南失守,则两广的门户大开,北洋军就可以直指军政府的大本营,说不定段祺瑞的“武力统一”真要得逞了。大家虽然也明白湖南地位的重要,但是没有一个将领敢再出战。于是张其锽表示自己愿意带兵守永州。谭延闿和赵恒惕问他需要多少人马,张其锽回答只要300人就够了。湖南诸将听了深表怀疑,300人如何抵抗吴佩孚精锐的第3师?无论众人信不信,张其锽固执己见,谭延闿了解故友,万般嘱咐后留了300士兵,自己随军后撤。
唐朝的柳宗元曾被“下放”到永州,留下的《永州八记》详细刻画了永州的地理环境:穷山,恶水,蛇多。张其锽孤军守永州,用的不是诸葛亮的空城计,而是让300士兵多备军旗,在各处山坡上、密林中广设疑兵,虚张声势。
吴佩孚占领衡阳后,前锋部队一路往南只见溃兵,铁蹄之下如踏无人之境。这时,探子向他回报:驻防永州的是广西神算张其锽,此人精通奇门遁甲,仿佛布置了八卦阵,让我军入彀!吴佩孚也曾听说过张其锽用兵如神,将信将疑之下命令部队暂停前进,修筑工事与湘军对峙。
得知北洋军停在了衡阳,湖南诸将个个汗颜:“咱们被打得丢盔弃甲,这张其锽居然真的用300人就堵住了北洋军的去路!莫非他真能移山填海,撒豆成兵?”其实张其锽只不过是对时局有着比较深刻的认识。当时,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吴佩孚攻下长沙之后,段祺瑞却把湖南督军的位置给了张敬尧,吴佩孚表面大度,内心实则不满。这样一来,北洋军内部就出现了裂缝。且北洋军客战已久,难掩疲惫之态,如果继续猛追,必将威胁到广西,要是逼急了桂军,吴佩孚便是吃力不讨好。另外,战争带来的破坏使得全国上下反战呼声越来越高,如果继续开战,吴佩孚在道义上会站不住脚。因此,张其锽断定在当时的情势之下吴佩孚一定会停下,便想出了虚张声势的招数。
张其锽见两军相持了一段日子没有开战,就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吴佩孚。张其锽在信中反复说明了战则两败俱伤,和则两得其利的种种利害关系,劝说吴佩孚上为国家百姓着想,下为自己考虑,不要为段祺瑞再继续打下去了。张其锽的信打动了吴佩孚,因为信中的观点与他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吴佩孚替段祺瑞攻打湖南,一方面段祺瑞并不会因此将吴佩孚和曹锟看作皖系真心对待,另一方面还可能得罪同为直系的冯国璋,两面不讨好。
吴佩孚读完来信,很想见见这个“一代奇才”,他听说岳州镇守使葛豪与张其锽同父异母的哥哥张其钜相熟,便吩咐葛豪发电报给张其钜,请他约张其锽到衡阳一叙。张其钜亲自赶到前线,向张其锽转达了吴佩孚的邀请。军中有人担心此行是否安全,张其锽说吴佩孚不会有恶意,只带了两名随从,就由张其钜陪着到了衡阳。
吴佩孚酷爱读兵书,对奇门遁甲略懂,与张其锽见面后,他们从文王演周易、孔明布八卦阵谈到李淳风推背图、刘伯温烧饼歌,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当天两人就结为异姓兄弟。
隨后,两人开始商定停战事宜,吴佩孚邀请了广东和广西的代表,加上张其锽代表谭延闿,一起举行和平谈判,并于1918年6月16日签订了停战协议。
吴佩孚随即在衡阳前线连发通电,阐述停战和平的主张,抨击段祺瑞“武力统一”的政策。段祺瑞气得大骂:“这吴秀才,一个小师长,居然敢造反!”段祺瑞奈何不了吴佩孚,便在电报中威逼利诱。一来二去,吴佩孚便跟段祺瑞打起了电报战,每次都是张其锽拟稿,如“天下耳目非一手能掩,全国心理非一人能制”“吴某本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今日人侵我山东故土,愿率师北上,驱逐日寇!”句句凛然。
显而易见,吴佩孚罢战主和的做法完全顺应了百姓痛恨北洋军阀对西南用兵,渴望和平的愿望。停战协议签字生效后,南北双方再也没有发生过交火,湘西的百姓终得免受兵灾之苦。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张其锽的功劳。然而张其锽是一个不爱做官、不要权力的人,停战后,他把统率的部队交还给湘军将领,自己一个人又回到上海的家中。他乘船离开湖南的那天,湘军将士和百姓都排列在道路两旁,送行的人足有数万人之多。
张其锽为吴佩孚谋划“撤防北归”
张其锽回家后不久,吴佩孚诚意邀请他能前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张其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无法推辞,便来到吴佩孚幕中。在内,他为吴佩孚襄赞帷幄;在外,他为吴佩孚联络、游说、交际。张其锽为吴佩孚谋划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撤防北归”。
1918年下半年,冯国璋的大总统任期将满,段祺瑞操纵一批亲信与政客组成安福国会,目的是让自己能出任大总统。然而,冯国璋和段祺瑞勾心斗角的结果是捧出了徐世昌任大总统。段祺瑞则保留着参战督办一职,继续操纵北京政局。
1919年,巴黎和会将德国在山东的一切权益让给日本。全国舆论哗然,各界一致主张拒绝在和约上签字,“五四”运动由此爆发。北洋政府动用军警镇压学生和爱国群众,并且毅然决定在和约上签字,意图以出卖山东为代价,换取日本的军事援助,继续其“武力统一”的方针。因此,政府和安福国会已经成了全国进步力量的众矢之的。
“五四”运动最直接的目标就是反对日本占领山东青岛,反对中国在对德和约上签字。经张其锽建议,吴佩孚在这一关键问题上的态度十分坚决,通电支持学生,指责政府,赢得了爱国人士的尊敬。
张敬尧担任湖南督军后,在长沙横征暴敛,肆意搜刮。他的部队公然奸淫掳掠,杀人越货,引起湖南各界民众的强烈抗议,发起了“驱张运动”,其中包括毛泽东、何叔衡等人领导的新民学会。然而,吴佩孚的第3师驻扎在湖南,就像为张敬尧守着大门,如果第3师撤往北方,湖南的进步人士就有机会依靠自己的力量赶走张敬尧。张其锽对吴佩孚说:“皖系势大,直系多受排挤,如果任由段祺瑞当政,将军定遭蚕食,不如保存实力,借力打力削弱段之羽翼。我们撤防后,湘军一定会驱逐张敬尧,那么就削了皖系实力。”
张其锽在吴佩孚和谭延闿之间穿针引线,又邀请了西南其他各派陆荣廷、莫荣新、谭浩明的代表,于1919年11月在衡阳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会上签订了一份《救国同盟军草约》。
从1920年1月起,吴佩孚请求撤防回师的电报一封封地飞回北京,电文也是由张其锽拟定:“阋墙煮豆,何敢言功……对外不能争主权,对内宁忍设防线,军人颜面何存……”段祺瑞当然清楚,吴佩孚一旦北归,非但“武力统一”付诸东流,而且还会对皖系构成直接威胁,于是一方面发电阻止,另一方面调兵遣将,设防堵截,企图把吴佩孚的军队消灭在途中。
吴佩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决定撤军。他在3月与谭延闿、唐继尧、陆荣廷的代表又签订了撤军协定,还得到广东军政府资助的60万开拔费。5月,吴佩孚的大军正式开拔,在其他直系军队的协助下,段祺瑞的堵截计划全盘失败,第3师纪律井然、秋毫无犯地开回河南。吴佩孚的举动,博得了全国极大的同情,其“和平将军”的声名被四方传诵。
因张其锽中间联络,吴佩孚与湘军达成了默契,“吴军朝发而谭(延闿)军夕至”,谭延闿和赵恒惕率领的湘军只有1万多人,以2000支缺少子弹的旧枪,向张敬尧的第7师发动猛攻,仅14天就击溃了张敬尧的10万大军,从而将北洋军势力全部逐出湖南。
张其锽正式入幕,不是在吴佩孚声望如日中天之日,而是最危难之时
1923年,吴佩孚到了一生的鼎盛时期,他官为直鲁豫巡阅使,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湖北、陕西都督均是他的下属,其驻地洛阳几乎成了北方的政治军事中心,北京政府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4月22日,吴佩孚50大寿之时,全国几乎各省区都派代表前来祝寿,共有1000多个宾客出席寿宴。张其锽也从广西送来贺诗:
渐喜神州定,应知砥柱功,蓬莱钟淑气,海岱想雄风。
说礼思遥集,浮罂知不穷。远邦惊将略,近世更谁同。
洛下花如锦,开轩值令辰,知非还折节,学易每书伸。
自是回天手,无惭后乐身,更看归马日,称兕九州春。
“撤防北归”后,吴佩孚来到洛阳,任张其锽为秘书长。在直皖战争和第一次直奉战争中,张其锽帮助吴佩孚以少胜多,立下奇功。张其锽对战场的判断相当精准,他看的不仅仅是局部的战役,而是各方势力胶着下的走向,“决疑定策”“倚畀甚殷”。1922年6月,在吴佩孚的推荐之下,复职大总统的黎元洪特任张其锽为广西省长。从1922年7月到1924年7月,張其锽任广西省长的两年间,吴佩孚在洛阳虎视天下,洛阳成为当时全国政治、军事的中心。可很快,盛极而衰,危机暗伏。
这一危机首先缘于吴佩孚和曹锟的失和。本来曹锟一直恪守“用人不疑”的原则,“一心听信于吴老弟的安排”。但是,一战胜皖,再战胜奉之后,曹锟有了做大总统的念头,而吴佩孚认为时机未到,加以阻止。曹锟不免对他产生疑心与误会,加上曹锟身边群小的不断挑拨离间,一度使两人的关系濒于破裂。
其次是直系内部的分裂。早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之前,直系就已分裂成保定(曹锟)、洛阳(吴佩孚)和天津(先曹锐,后王承斌)三派。吴佩孚、冯玉祥、王承斌、齐燮元号称直系的四大金刚。但吴佩孚和其他三人,尤其是与冯玉祥,都产生了矛盾。冯玉祥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立过大功,从陕西出兵河南,击溃了暗投奉系的河南督军赵倜,得到了他极想获得的河南督军的地位。然而吴佩孚屯兵洛阳,一山难容二虎,吴佩孚把他排挤了出去,使他只能担任一个陆军巡检使的虚职,从而也就埋下了冯玉祥日后倒戈的祸根。
1924年9月,奉系张作霖率十余万奉军分五路杀进关内,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这下子急坏了曹锟,连发数道十万火急的电报,催促吴佩孚速速来京抗敌,又派出一批批劝驾的专使前往洛阳面请。吴佩孚本极不愿在此时开战,他知道此时战奉凶多吉少,然而军情急如火燎,吴佩孚心存故主,难忘旧情,只得硬着头皮出发,于9月17日乘专车入京。
吴佩孚到京的第二天,即就任讨逆军总司令。他亲笔点将,向60名将官一一分配任务,兵分三路,对抗奉军。吴佩孚亲赴山海关前线督战,直奉两军主力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直军在死顶硬拼之际,天天盼着冯玉祥的西路军能得手,没有想到在9月24日传来了冯玉祥倒戈的消息。
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吴佩孚想起了张其锽。张其锽本就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不愿再入幕,但吴佩孚对他说:“你就看在当初一起拜关二爷的情分上,再拉兄弟一把吧!”于是,张其锽再一次来到吴佩孚幕中。
在冯玉祥与奉军的夹击之下,直军崩溃。吴佩孚滞留天津,形势越来越危急,然而他宁死也不肯躲进租界。幸亏吴佩孚的幕僚刘永谦和华甲运输舰舰长是知己,在最后关头拉着吴佩孚,率领幕僚及卫队,登上早准备好的华甲舰,浮海而去。
吴佩孚在舰上召集文武幕僚20余人,商议今后怎么办。兵败之余,穷无所归,会上大家都不发一言,最后还是张其锽,执笔草拟了五条意见:
一、取消武力统一中国之政策。
二、改变御下态度,宽容政客要人,苟有主张之士,虽政敌亦应敬重之,尤不可加以斥骂。
三、放弃洛阳根据地,另行选择据点。
四、亲贤远佞,起用新人才。
五、筹款300万元为经费。
吴佩孚看过之后,略加考虑后说:“很好。五项高见之中我可以采纳其四,就只另选根据地一点,我看大可不必,我们还是回洛阳去。”
然而墙倒众人推,吴佩孚入洛阳竟无容身之所。昔日他被人歌颂,被人拥护,如今则被人驱逐,被人挡驾。在患难中才看得到知己。当他走投无路时,湖南赵恒惕伸出了友谊之手,请他前往湖南。吴佩孚最后到湖南岳州住了下来。
以前张其锽在吴佩孚的幕府中仅是客串性质,由客串而正式加入吴佩孚的班底,不是在吴佩孚虎视洛阳,声望如日中天之日,而是在冯玉祥倒戈,吴佩孚由天津泛舟出海之时。从山海关兵败到暂栖黄州、岳阳,吴佩孚亡命奔波,无兵无权,是他生命中最困难的一段时期。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张其锽一直在吴佩孚身边,协助他安排行止。从此之后,张其锽成为吴佩孚最看重的幕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