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女儿带娃，高校退休教师却被逼上绝路

王龙

头胎，婆婆带娃矛盾多

1982年出生的隋芳怎么也想不到，只因为她向妈妈吴丽撒了一次娇，就会让自己的家庭，在之后短短数年里发生让人无法接受的巨变。而这个故事，还要从多年前说起——

隋芳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父亲是高中校长，母亲是大学老师。从小，她就是个品学兼优的乖孩子，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温和。这样的女生，自然很容易吸引男生的目光。因此，上大学时，隋芳身边聚集着不少追求者，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只对阳光帅气的同班同学王江情有独钟。

对于独生女儿的恋情，隋芳的父母起初很反对，他们觉得女儿好歹也算成长在书香门第之家，可王江的父母是开肉铺的，两家人坐到一个桌上都难有共同语言。

可女儿摆出一副非王江不嫁的阵势，父母心疼女儿，只好妥协。好在王江争气，大学毕业两年后，就成为名企基层管理队伍的一员，薪水待遇也水涨船高。

2007年5月，隋芳和王江举行婚礼，第二年，隋芳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小新。双方家庭条件都不差，隋芳原打算住到月子中心，不让双方的老人辛苦。

可婆婆好不容易当奶奶了，十分高兴。她不顾隋芳和丈夫的意见，执意要亲自照顾隋芳和孙女。她说：“花冤枉钱做什么？再说，我还信不过别人照顾你呢。”不忍心拂了婆婆的美意，又能省下不菲的费用，首次当妈妈的隋芳想，有经验丰富的自家老人照顾，应该也很不错，于是她欣然接受。

没想到这个决定，却让隋芳留下了心理阴影。

婆婆嗓门大，每次和隋芳说话都像吵架，隋芳不想喝那些没有盐的鲫鱼汤、鸡汤，可婆婆一句简洁命令：“喝！”就让隋芳不敢再表达抵触。她只好一闭眼、二仰头，把婆婆眼里那些营养丰富的汤喝干净。

婆婆强势的性格，隋芳更吃不消。她按照老传统，说月子里要如何如何，隋芳虽不乐意，也只能被动接受。她尝试提出几次意见却没有效果后，只好放弃挣扎。

婆婆在饮食起居上照顾隋芳没话说，可她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孙女身上。隋芳心里有委屈，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心中的意见也没人听……

还没出月子，隋芳每天心情焦躁，差点患上产后抑郁症。

隋芳想让妈妈来照顾她，可妈妈还没退休，只能周末过来看看就走，而且，婆婆对她妈妈总是无意间表现出一种抗拒，这让隋芳更不敢向婆婆说出心中想法，怕引起两位老人之间的误会和矛盾。按照婆婆的性格，她一定会撂挑子不干，还会说隋芳娇生惯养，隋芳只好把委屈装在心里。

好在婆婆对孙女上心，一直帮着把孩子带到四岁。

隋芳也乐得轻松，产假休完就继续上班，吃喝玩乐一样都没落下。“坐月子”期间和婆婆的不愉快也早已烟消云散。

2013年冬天，隋芳怀上二胎。从医生顾左右而言他的表现推断，怀的是男孩。隋芳夫妻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可想到即将儿女双全，俩人异常开心。

婆婆听说后，更兴致勃勃地告诉隋芳，她还要照顾隋芳“坐月子”。想起数年前“坐月子”的种种难受，隋芳委婉拒绝婆婆好意，她说：“妈，您已经辛苦帮我们带大小新了，这次，我还是去住月子中心吧。”

婆婆还想坚持，但王江及时劝住了她。隋芳想，让月子中心的专业人士来照顾自己会更好。可不巧的是，刚好有某家月子中心曝出负面新闻，隋芳只好向妈妈撒娇求援，请妈妈吴丽来照顾她。婆婆知道后抱怨了几句，倒也没有过多纠缠。

二胎，姥姥带娃心舒畅

2014年8月，隋芳生下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小名球球。从她怀孕五个月开始，妈妈吴丽就一直陪在身边。自从隋芳成年后，母女二人難得有机会这样朝夕相伴，隋芳很珍惜这样的日子。

妈妈和婆婆毕竟不一样，隋芳可以和妈妈撒娇，甚至可以向妈妈甩脸色。她知道妈妈不会真的在意，事后她说些软话，妈妈很快会原谅她。可当年她“坐月子”心中郁闷之时，却只能憋着。果然还是妈妈好。

在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隋芳顺利度过怀孕和“坐月子”的艰难时期。她依然不喜欢喝鲫鱼汤、毫无味道的鸡汤，可妈妈会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变着花样给她做月子餐。妈妈虽然照顾着球球，但更多的目光却放在隋芳身上。只要隋芳露出一丝异常情绪，她就及时陪她聊天、散步，帮她疏导情绪。

就这样，隋芳虽然身体上经受了一些痛苦，但心情却一直很好。外孙和姥姥亲，姥姥也舍不得离开他们。于是，吴丽就这样帮她把儿子带到了三岁。

如果那个下午，吴丽没有接到朋友的电话，或许这份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只可惜，世事无常。

2017年秋天的一个下午，阳光温暖，吴丽带着球球在小区广场晒太阳。三岁的球球已经能跑能跳，他和几个经常见面的小朋友在广场上互相追逐打闹。因为球球每次到小区广场来，都会和这些小朋友玩得很开心，吴丽也很放心。她和其他带孩子的老人，开始了属于他们的老人带娃话题，并不时看一眼球球的位置，一切正常。

期间，吴丽接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电话，等挂断电话时，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她往小孩堆里寻找球球的身影，但没有收获，她心里一惊，急忙呼唤小外孙：“球球。”可惜没有任何回应。吴丽慌了，她逮住几个小朋友询问，他们也不知道球球去了哪里。

小区里车来车往，万一不怀好意的人把球球带上车，那可怎么办？球球的身高就那么一丁点，万一他蹲在广场旁边的道路上玩耍，会不会被车轧到？广场中间还有喷水池，水也不浅，球球会不会掉进池子里？

脑海中各种可怕的画面不断涌现，吴丽吓得两腿发软，她向周围的大人求助。大家四下呼喊、寻找，可喷水池里没有，花坛草丛里没有，路上也未发现异常。大家立刻前往物业中心查看监控。

最后发现，球球往绿化带深处去追一只小白兔，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监控画面里。因为那个角落是监控盲区，也不知道球球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大伙的陪伴下，吴丽心急如焚地赶往视频里显示的绿化带位置。她一路祈祷，希望球球只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忘了回应她的呼唤。

无奈，这只是吴丽的自我安慰而已。

球球找到了，在绿化带深处的一口建筑空井里，人已经不行了。事后推测，那口隐藏于绿化带内的空井，因为长年无人维护，井盖已经严重破损，井口还被绿植掩盖，球球不小心跌落到井里，被撞伤了头，加上井内缺氧，他没能挺到救援的到来。

看到这个结果，吴丽当场晕倒。收到信息及时赶回来的隋芳夫妻也悲痛得哭天抢地。一个圆满的家庭，从此刻起，就将一步步走向深渊。

突遭变故，“吃香”的姥姥成“罪人”

家中突遭变故，亲朋友好友都聚到隋芳夫妻身边。隋芳夫妻强忍悲痛，找小区物业讨说法，为何绿化带内的井盖破损却没人维护？可物业公司说，他们只负责公共区域的巡查，绿化带内的井盖管理，属于井盖所属的单位负责。

这一连串弄下来，牵扯到通讯、电力、天然气、市政部门等多家单位。而且，小区绿化带内本是居民不该涉足的地方，球球因为无人看护而误入，监护人也有责任。

最终结果，三方都要负责，球球的监护人责任比例更大。这件事暂时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只好继续僵持着。

可全家人的情绪，最终还是统一转移到了吴丽身上。

那日，吴丽情急之下晕倒，醒来后身体已无大碍，可心理上的负担，就重如千斤了。球球发生意外，是她疏忽大意，如果她没有接那个电话，如果她接电话时一直看着球球，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吴丽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更不敢面对女儿和女婿，她整日以泪洗面。

那天，女儿哭着质问她，你怎么看的孩子？吴丽无法作答，因为无论说什么，都像在给自己开脱，她干脆不为自己辩解，这件事就是她的责任，她不推脱。

看着女儿快速憔悴的面孔，吴丽心如刀割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她不知道说什么，让女儿把愤怒发泄在她身上？女儿性格向来温和乖巧，除了让她更加难过之外，她也不知该如何对妈妈问责。出言安慰女儿？那更不可能，她的疏忽造成了家中灾难，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安慰女儿？

吴丽很想抱着女儿痛哭、赎罪，可女儿倔强地远离她。她知道，她们母女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吴丽只好把自己锁在房间，封闭自己，让家中其他人少看见她，或许就可以不用频繁地想起，是她没有照顾好球球才发生的意外。

女儿女婿没有持续、激烈地向她讨说法，可隋芳的婆婆就不一样了，她对以前吴丽看不上她儿子，以及总是无意之中表现出来的优越感非常看不惯，这次亲孙子出事，更让她怒火中烧。她对着吴丽破口大骂：“还大学老师呢，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吴丽，你还我孙子！”若不是有人拦着，看阵势，她想要撕碎吴丽。

吴丽成了“罪人”，她只好搬离女儿家。对此，女儿女婿没有挽留。

吴丽躲回家，却依然躲不开隋芳婆婆的责骂，她逢人就指责吴丽;隋芳和王江也很久不和吴丽联系;吴丽和丈夫在家里，也总是久久不说一句话，如果没有电视节目的声响，这个家会安静得可怕。

吴丽觉得，每个人都在怪她，她自己更深陷自责无法自拔。想起球球每次亲亲热热地唤她“姥姥”，还总是扑到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像小猪一样拱她，她恨不得随球球而去。

每天晚上，吴丽都觉得冷，仿佛光着身子陷入冰窖里，身边很多人穿著大棉衣，却无人愿意帮她一把。醒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埋进被子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房间的窗帘，总是关得严严实实，不见日光。

吴丽就这样把自己封闭了半年，家中的气氛，也压抑了半年。

2018年6月的一天深夜，电闪雷鸣，暴雨倾泻……

吴丽站在窗前，久久眺望风起云涌的夜空，接着，她面带微笑爬上窗台，含泪从二十九楼纵身一跃，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任由风雨摧残……

收到母亲自杀的消息，隋芳疯了似的往家赶。一路上她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要责怪妈妈，球球的事只是个意外。她明知如此，却控制不住要责怪她，冷落她，疏远她。婆婆对妈妈破口大骂，在外四处指责妈妈的事，她都知道，但她默许了，没有站出来替妈妈说过任何一句话……

料理完妈妈的后事，隋芳和王江也离了婚。她没法再和他一起生活，因为妈妈的死，大家都脱不了干系。不管是她还是王江，以及她的婆婆和爸爸，他们都没有给妈妈吴丽该有的理解和关怀，是他们用冷暴力把妈妈逼出抑郁症，最终逼上绝路，他们都是凶手。

隋芳带着女儿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或许要很多年以后，当她有勇气能平静面对这些事时，她才会回来吧。只可惜，一个原本如此幸福的家，却永远支离破碎。

如果当初姥姥没有帮着带孩子，是否就能改写故事的结局？

老人帮子女带娃，是现在非常普遍的社会现象。父母奉献自己的老年时光，替儿女分担着原本属于他们的责任，替儿女养育孩子，让儿女们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去奋斗事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当不幸发生时，原本抢手的“姥姥”，却成了唯一的“罪人”。文中的不幸谁都不想发生，可当人们失去理智时，亲情往往成了那把最痛的利刃。人生，苦难有时，欢乐有时，请关爱家人，关爱老人和孩子，他们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编辑张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