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民
谈到祖国惊人的巨变时,怎能不联想到我们村庄的变化呢?
我的村庄在黄河北岸、中条山下的山西省芮城县南卫乡,名字叫东岩西村。这个名字里有“东”字,还有“西”字,太令人费解了。村中的老年人说,“先有龙岩寺,后有岩西村”。意思是说,龙岩寺建立在前,岩西村成立在后。那座颇有名气的龙岩寺,就在我村东边的一条浅土沟里,早已被毁掉了,仅剩的碎砖破瓦现在也不见了。就在这寺庙香火正盛的时候,一个村子建成了,因在其西边,故起名“岩西村”。该村发展很快,人越来越多,土地越种越不够种,不得不到很远的地方去开荒,于是人们就有了分村的想法,就在大直角三角形的地面上,又建起了两个村庄。即建在往北的锐角处的村子,叫岩西沟村。往东的锐角处的村子,叫东岩西村。直角处的老村为与东岩西村有所区别,遂改名叫西岩西村。我自小就生活在东岩西村里,对它真是太熟悉了。然而因为后来上学和在外工作,离开村子己有四五十年了,若不是那时母亲健在,每隔一段时间要回去一次,否则就真的要脱离家乡了。2009年自己退休了,乡愁便燃起了回乡居住的冲动,于是从2013年起,就和老伴在春秋两季,每年都要回村住上几个月,听听乡音,品品乡情,亲身感受村庄愈来愈美的变化。
东岩西村干净整洁的巷道
习近平总书记说:“要记得住乡愁。”这感人的话语,牵动了多少在外游子心灵深处怀乡的情思!这乡愁,是怀乡的一种思绪,爱乡的一种心情,是乡景乡情刻在心里的印痕,是家国情怀的一种自觉而深沉的表现。一位欧洲的哲学家说:“乡愁是所有痛苦中,最高尚的一种痛苦。”就是这满含甜蜜的痛苦,吸引我多次回到家乡,看到了家乡飞速的发展和喜人的变化。
在新中国成立时,我们村只有几十户人家,基本上全是文盲,仅有两三个人上过私塾或小学,他们便成了村里的文化人。1950年,县政府部署了冬季农村扫盲的工作,參加全县扫盲动员大会的村主任回村后,就派几个青年团员对村里的文盲半文盲进行摸底调查,造册登记。在此基础上,决定在本村的娘娘庙开办农民夜校(简称“民校”),并确定村中一个有文化的人为民校的义务教员。
对于上民校,当时人们并不很积极。为什么呢?
经调查分析,原因有三:一是怕受冲击。我县经历了两次解放,第一次解放是1947年4月,翻了身的农民兴高采烈,勇敢地斗争恶霸地主。可是不久,国民党反动派反扑了过来,展开大屠杀,让积极分子受了极大的牺牲和痛苦。如今第二次解放了,新中国也成立了,然而还有人怕时局再发生动荡,因而就不太想去民校参加学习。
二是封建意识作怪。有的婆婆嫌黑夜男女混在一起上民校,害怕出事。
三是觉得识字无用。有的人说:“我不识字半辈子都过来了,学文化有啥用处!”还有人借口农活忙,说:“整天上地干活,黑夜累得够呛,哪能顾上上民校?”针对这些思想,县文教局派来的扫盲工作队员,就在群众大会上讲新中国建设的大好形势,他们指出,男女在一块是为了学习、识字,不必那么封建,不要有不正确的想法。国家要向工业化进军,农村要用拖拉机耕种,不识字,没有文化,怎么能行?经过这样的工作,人们的顾虑消除了,积极性提高了,都进入了民校,很快就认识了不少的字。识了字的妇女们在一起聊天时,都觉得爹娘起的名字太土气,就和教师商量给改个文雅的名字。于是,许多年轻媳妇都改了名。如肖条条改为肖丽秀,李桃子改为李秀民,王欠欠改为王菊兰,原俊俊改为原喜平,郭穆子改为郭灵芝等。
1952年,全县再次掀起了扫盲运动的高潮。我们村决定,45岁以下的人全部作为速成识字班的学员,进入民校学习。依照《农民识字课本》的规定,要求大家先学会注音字母,再给生字注音,最后学会认字。这样,学员的识字积极性一下提高了,各家的工具、灶具、门窗和墙壁上,都贴上了物件的名称,更促进了认字。到第二年春天,我村识字最少的人也能认字800个左右,一般都在1000个字以上,最多的达到2000多个字。这样,一下就成了无文盲村。
在认真扫盲的同时,适龄的孩子也都进了学校。到现在为止,我们村上世纪四十年代出生的人,多数都有了完全小学或初级中学以上的文化,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多数都有了初中或高中以上的学历。我们村出生的人中,有四十多人是从专科和大学毕业的,其中有的成了作家、诗人、编辑、记者、剧团团长和电视节目主持人,有的成了工程师、园艺师、医师和县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还有更多的人成了商店、饭铺、诊所和旅行社的经营者及工人等。
我们村有一户人家,住在紧靠大路斜坡下的窑洞里,地势低洼,易被水淹,村里让他搬家。户主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借口自己的三个儿女是从这两孔窑洞走进大学校园的,就急切地对干部说:“这是个大学生窝,不能搬,不能搬,我要它今后出更多的大学生啊!”
在村里生活期间,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些青壮年,说真的,实在猜不透他们都带着什么手艺,身怀什么绝技,会做出什么出人意外的举动,带来什么惊人的消息?我弟弟家的隔壁,已经有一个姑娘在读研究生,家里还住着一个小姑娘,每天不声不响,很少出来与人聊天。可是有一天,她带着行李由父亲陪着,到村南去赶公交车。我问要去哪儿?她父亲可能因家里出了两个研究生,就兴奋地大声说:“这女子也考上研究生了,现在送她赶公交车,到南昌学院去报到!”没想到这位姑娘是从长治学院毕业的,经过一年自学,竟然也考上了研究生!我们不大的村庄,实在是个藏龙卧虎之地,落鹰栖凤之所啊!
沉闷的村庄是烦心的,而快乐的村庄是幸福的。建国初期,农村仍然是油灯的时代,无电灯,无音响,文化生活较为枯燥。但每年的腊月和正月,各村却十分地热闹,都有特点鲜明的文艺活动。就三个岩西村来说,岩西沟村有踩高跷的,西岩西村有耍狮子的,而我们东岩西村则年年都要唱大戏,周围各村庄也都有自己的绝活。乡政府对各村的文艺活动相当重视,每年都要进行评比,把优秀节目推荐给县里,优中选优,让优胜者参加全县的汇演,因而各村都不甘落后,都拿出了十足的劲头。
富有特色的门楼
我们村人口不多,却人才不少,村主任是个很少见的文艺行家,会唱蒲剧、眉户、道情等戏曲,会各种唱腔与动作,还善于组织,这就把文艺活动有声有色地开展起来了。每年春节到来之前,他就把会敲鼓板、会拉板胡二胡、会弹三弦、会吹竹笛唢呐,会打梆子、会敲大锣小锣、会拍小钹的器乐能人,叫到一起,组成音乐班子。说到表演,人才就更多了。演传统戏,有演胡子生、三花脸、闪帽翅、唱花旦、扮武生和逗人笑的丑角的。演现代戏,只要稍加培训,就能有扮演各类典型人物的演员的。
唱戏班子在腊月初就组成了。担任角色的中青年人都被集中到一家大空房院里,抄戏文,念唱词,练身段,琢磨角色的形象、眼神和手势等动作。当大伙把戏词记得差不多时,音乐班子就出场了,跟着角色的演唱进行练习。經20多天的排练,一进入正月,就要登台正式演出了。
那时的演出,剧目多,都很注意配合形势,紧贴中心工作。抗美援朝时期演的有《渔夫恨》《三个美国兵》等,镇压反革命时期演的有《插翅难飞》《杀敌救女》等,扫除文盲时期演的有《文盲苦》等,互助合作化时期演的有《向毛主席拜年》《改变旧作风》等,贯彻“婚姻法”时期演的有《终身大事》《燕兰结婚》和依据本村真事自编自演的《英子结婚》,以及大型现代戏《梁秋燕》中的一场《情投意合》等,结合生产和初级农业社向高级农业社转变时期演的有《春耕大生产》《四女拜年》等,结合征兵工作演的有《应征》等,统购统销时期演的有《柜中鼠》等,与坏分子作斗争演的有《水落石出》等。在演现代戏的同时,还注意上演富有情趣的《张连卖布》、生活喜剧《刘三做饭》,以及古装传统戏《杀庙》《舍饭》《三娘教子》《劈山救母》中的一折《二堂舍子》和《隔门贤》等。因为我村唱戏名气大,所以附近各村的许多观众每年都跑来观看,有些村民的亲戚为了看戏,就住下来好几天也不回去。
那时,演戏的条件简陋,每逢演出,娘娘庙大戏台的台口和台底,各挂两条大床单作为大幕和底幕。由于遮不住台内,看起来也不够雅观,因而一个村民就解囊购买了几丈天蓝色平纹布,请裁缝师傅做成好看的舞台底幕。在河南灵宝县经商的五个本村人,合伙又做了一幅枣红色大幕布,上边绣了“文化先锋”四个大字,挂在舞台前,就显得非常漂亮和十分壮观。那时村里没电,演戏时舞台上的左右各挂一盏大铁灯。这种灯,直径一尺多,灯窝深四寸,每盏能盛二三斤菜油,唱一晚上要消耗四斤油,这些油都是村民你一碗他一钵从家里端来捐献的。后来,村民又捐款买了两盏气灯,照得舞台十分亮堂,外村人看了都非常羡慕。
每逢唱戏,家家户户都以为演戏服务为荣,自觉地搬东西,看道具,烧茶水,演出后还有人端来酒、菜,犒劳参演人员。我那时正在上完全小学的五年级和六年级,寒假期间还在《四女拜年》一剧中,扮演了絮叨的老太,爱写诗的一位堂兄扮演了倔犟的老汉。我低矮瘦小,他身高马大,村里人一见我们出场,都觉得新鲜、好笑、有戏,就纷纷鼓起掌来。那时,我们还在黑夜随演出队到西坑村、东山底村等几个村庄演出,都受到了热情的欢迎和款待。
我们村那时的唱戏,是因农村生活的枯燥、文化活动的贫乏,而响应县政府的号召,由村干部组织和村民自觉参加下搞起来的。当大跃进展开后,人们都到外地大闹钢铁去了,1959年正月的演出活动就组织不起来了。此后,人民公社又成立了文工团,把村里能说会唱的、能拉会弹的人都抽调走了,村里便打消了每年演戏的想法。好在此时,村里有电了,安装上有线广播了,每天都在播放戏曲、名歌和音乐,村里就不再沉寂和乏味了。加上各家逐渐有了收音机、录音机和电视机,县电影放映队也常来村里放电影,农民的生活就不缺少声音和色彩,画面和诗意,我们村庄就出现了欢声笑语的动人场面。早晨的大路边,有练走和唱歌的人群;夜晚的广场和街巷里,有说笑和跳舞的村民。一天晚上,县电影放映队来村里放电影了,我也随人群去观看,虽然是露天,天气较凉,但人还是不少,大家一直看到深夜12点多钟,才离开场地回家休息。
经常有人问我:“大城市不住,回咱村有啥好?”我说:“村里的好处多了,最可贵、最难得的是村里的空气好,洁净,清新,纯美,香润,品不完,闻不够,在大城市是享受不到的。”
我们村离黄河20多里,距中条山仅有七八里路。村后和村东是一条开阔的大沟,人们称村后的大沟为柳黄沟或上沟,称村东的大沟为下沟。沟中全被开垦成了耕地,每块地边都长着高大的柿树,空地和沟湾里更长满了两三人都抱不住的粗壮的榆树、柳树、椿树、泡桐树等。树多,草高,庄稼茂密,跑的动物就多,还出现过狼灾。很早以前,前巷一户人家晚上开着窗户睡觉,在夜静时分狼从窗户跳进来,把睡在大人中间的小孩叼走吃掉了。1956年夏天,后巷中间一户人家来了一个带着小孩的亲戚,因忙着做午饭,由小孩一人在大门口玩,不料也被狼发现了,趁人不注意,就把孩子叼走了。那年狼太多,伤人、吃牲畜的事件不断,全县展开了一场打狼的运动,记得我也参加了,想看看捉住狼的情景。那天,我随大人到了上沟,爬上地边的一棵大柿树,待了一天也没有发现狼。那家伙真是灵性和狡猾啊!
时过不久,大跃进开始了。由于这场运动和公社化中一平二调的歪风,上沟和下沟的高大树木都被伐掉了。村东南角娘娘庙前,有一棵二三百年树龄的古槐, 20多米高,树干粗得四五个人都抱不住,枝叶能遮下半亩多地的阴凉。这样珍贵的大树,也被掘掉了。再加上后来的平田整地,小块地变大块田,地边的大小柿树统统也被砍光了,全村的土地上就很少能够见到高大的乔木。那时,驴牛骡马是耕种和运输的主要畜力,它们喂食需要大量的青草,每年把庄前村后、院里屋外的青草嫩芽都吃掉了,搞得动物不能藏身,犲狼和狐狸多年都不见了。夜里走路是绝对安全了,而人们肚子里的饥荒却闹腾得不停,连个野果子都很难找到。
人们终于盼到了改革开放,找到了一把改变环境的金钥匙。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全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各户都进行了产业调整,把较多的土地栽种了苹果、核桃和桃树。有人还培育了槐树园、柏树园、绒花树园或法国梧桐园等,以满足城市建设、美化街道、公路和公园对风景树的需要。这样一来,全村周围都长满了树木。用于种植粮食的耕地少了,收种又靠机械化,骡马驴牛也都不需要青草饲养了,这就致使屋前院后、村边树下、路旁渠沿,都长满了旺盛的花草。于是,周围的环境就大变了,地变绿,色彩变浓,连空气也变得异常地新鲜和洁净。在靠山一带,就常有花豹、犲狼、狐狸和野猪在出没。还有个非常奇怪的事情,我村从未出现过刺猬,而今竟然有了,前年秋天我家院里就跑来一只。我在巷道闲坐时,又看见一只刺猬大白天在路边悠闲地行走。
我们村庄的环境真好啊!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地,红红的花,香香的风,清新的空气是带着甜味的。在这样美好的环境里,人们无忧无虑,心旷神怡,不知不觉寿命就加长了。东岩西村是个不大的村子,过去是两个生产队,现在改叫居民组。就我们前居民组而言,如今 90多岁的就有5人,最大的95岁;80多岁的有7人,大的已87、88岁了;70多岁的有11人,大的已78、79了。这些人每日粗茶淡饭,肉不多吃,吃鸡蛋也不多,却年龄见长。虽然年龄大了,但生活都能自理,年近80岁的,还能下地收种庄稼。这些老年人,头不晕,眼不花,还帮家人干一些晒玉米,打豆子之类的农活。家家都有了自来水、洗衣机、电冰箱、微波炉等,洗衣、做饭、收拾家和带孙子玩,都是他们捎带着就能干的。他们都有手机,打电话、发短信,一天到晚都乐哈哈的,像是在庆贺村庄一步步地迈向长寿村!
村貌是一个农村的脸面,村庄大书的封皮,引人阅读的序言。它裸露着农家真实的生活,显示着村里强弱贫富的程度。认识农村,就不能忽视这第一眼留下的印象;搞清各村的差别,就不可忘记这一直观的依据。
我们村不是富裕村,土改时就没有被划成地主富农的。富裕中农是有,但只有一两户,因而在村貌上,就表现为不冒尖,无特点,很平常。富村常见的砖瓦房,我村只有很少的几座,大多都是土坯墙的小瓦房,短椽子,窄房间。因时间很久了,不少住户已墙倒厦歪得不成个样子。
农业生产经营方式改变后,田里的作物和劳动的方式也发生了大的变化:村东村西的沃土上,长出了一片接一片的各类果树,上沟和下沟的大块地小块田,也都长满了多年不见的经济作物。青壮年们的心变大了,眼看远了,都敢出村出县出省挣大钱了。他们的双手牵来过太原、北京、天津的火红朝霞,迈两脚送走了上海、广州、深圳的美丽黄昏。用毛巾擦掉了河北、山东、河南等大省的点点热汗,拿衣衫抵御了甘肃、青海、新疆等原野的阵阵风沙。我村的年轻人由生活磨练出了肯吃苦、能经营、会赚钱的品质和本领,他们出村入城,辛勤劳作,就把村子给变富了,村容变美了,家庭变和谐了,变得叫人忍不住要自吹和炫耀了。
我们村貌的改变,是从住房改起的。进入21世纪的头一两年,一户人家的新式大平房,就启发了大家,都跟着仿效。到2013年前后,国家支持危房改造,凡是符合条件并经申报批准的危房户,均可领到近2万元的补助款来拆旧盖新。于是,不少人就趁此机会盖起了高大漂亮的平房。拆旧盖新前,有人发现巷道太窄,稍大的车辆不能通过,更无法会车,就带头将院墙往后缩了三五尺。当国家补贴钱进行巷道硬化时,多数人也照这个样子做,就把街巷拥挤的问题解决了。如今的小三轮、摩托车、面包车、小卧车和拖拉机等,都能在村里奔跑,村貌由此改变了不小。
大家新盖的平房,高、宽多达4米。北房是每座院子的上房,一般都有牵檐,因而就更高大了,宽约9至12米,里边有卧室、客厅,洗澡间、抽水马桶的卫生间及灶房。这样的住房,比城里的房子还宽敞、明亮和舒适。更有些人家,还盖起了两层楼房。
各户新建的门楼更有特色,都高出住房1米多,大气,精巧,漂亮。装有红色或绿色的烤漆大铁门,红白瓷砖贴墙,门上镶嵌“惠风和畅”“宁静致远”等优雅的大理石牌匾。大门内迎面的高墙上,都嵌着一幅高山流水、樹青花红的巨幅彩釉风景瓷画,给人以高雅、欢愉和文化气息浓郁的感受。
大街小巷的硬化,是和农村道路的改造联系在一起的。过去,我们村仅有一条能走铁轱辘牛车的南北大路,其他都是窄细的小路。记得小时候上学,最害怕下雨天,因为通往东岩西和西岩西两村之间的小学是条土路,仅一米多宽,下雨天会变得又光又滑,孩子们不小心就会跌到高堰下的泥地里。那时没钱买雨伞、雨鞋和雨衣,就都身披床单或油布,足登破鞋或木板钉成的木履,一摇一晃地去上学,经常会有人被跌得浑身泥水。
去县城就须蹚过村南口常年积水的烂泥潭,然后才能走上通往城里的沙石路。2013年我第一次回老家时,就发现全县的交通状况大变了。过去不宽的公路,变成了四车道的一级路,道路两旁的花草带和乔木带,非常的茂盛和漂亮。当车子拐进村巷时,只见原来全是泥土的街巷都变成了光洁的水泥路面。听人说,这主要是国家支持的结果,不仅修了大路和公路,而且帮助各村硬化了街巷,村民只出自家门前一半的铺路钱。
在街巷硬化的基础上,村民锦上添花,又在自己门前的两边,栽种上了龙爪槐、开紫红花串的洋槐、山楂和葡萄等树。还有的人家在院墙外,种上了月季、芍药、牡丹等花木。在春风送暖的季节,这些鲜艳、硕大、动人的花朵逐渐开放了,整个街巷都飘散着扑鼻的浓郁花香。
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千百年来被黑暗统治着的农村夜晚,也出人意外地被亮化了!过去,农村的夜晚除了星光月光和少数灯光外,难得见到一丝亮光。舍不得灯油的人们天一黑就睡觉了,只是有事的人才亮着手电、马灯和油灯来匆匆地走路和干活。而现在不同了,按照冬夏两季的规定,每晚七点或八点,街巷里的路灯就全部燃亮了。村里村边都有人,不是在宽敞的场上做白天没有做完的农活,就是三五成群地在自家门前和路边谈天说地,还有人在一块练习唱歌和跳舞。
看到故乡如此惊人的巨变,我不由得想到过去挂在生产队长门前歪脖槐树上的那口铁钟。那时,全村都要听从它的铃声,靠它唤醒牛驴的叫声、犁拖的哗啦声,靠它来唤醒人们出工的说话声和欢笑声。而如今,这铁钟变哑了,代之而起的是人们对新生活的想望与激情,每天天不亮,摩托车、电动三轮车就发动了,拖拉机、大铲车就轰鸣了。因为有了果树和经济作物的大量种植,有各类机械的频繁使用,所以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劳动力,只留极少一部分人就足够了,节省下来的青壮年及小媳妇,就到外地去打工挣钱了。到了收种季节,人们只需用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种植的那些小麦、玉米等,用不了一两个小时就把它收种完了。
享受着农村如此美好的生活,我不由得想起建国初的那段顺口溜:“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这样的图景曾激发了人们多么美丽的想象,增添了多么巨大的干劲。这真是一种神仙的日子啊!当时有不少的人把它当作神话,不敢相信它变成现实。而今,这一切都实现了,我们村现在不仅做到了这些,连过去从未想过的小卧车,都开进了一多半村民的家里。而且许多人都在县城买了房,并变成了不太远飞的候鸟,天热或农忙时住村里,天冷或农闲时跑回城中。现在,县城有没有房子,在我村都是个有没有面子的问题,若没有,就自己觉得低人一截。年轻人找媳妇时,这个一般也成了一个条件。
总之,我们村是越来越新,愈变愈美了。这是一个奇迹,是祖国飞速发展的一个缩影。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引下,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伟大目标的激励下,我村的村民仍在坚韧地努力,相信村里还会出现新的变化,一定会有新的更大的发展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