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双鱼
“信息技术让社会运行的摩擦力变小了,而生物技术一样肩负着革命性的使命。”
歌德说:“读一本好书,就是和许多优秀的人在谈话。”反过来,和一个优秀的人谈话,就像读许多本好书,我们会从中学习到知识,学习到对方身上优秀的品质以及对方的思维方式、方法。采访由北京大学和海淀园大北农分站联合培养的博士后陶青,短短一个多小时的聊天中,我便学到了之前不了解的知识。
从博士后到科研工作者的转化
坐在我面前的陶青博士,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温和,健谈,充满正能量,很有些七八十年代文艺青年的范儿。
陶青出生于教师之家,毕业于湖北有名的黄冈中学,或是因为良好的家教,或是因为学校良好的教育,或是因为自身有着很好的学习方法,2002年,他顺利考入万众瞩目的北京大学,之后又顺利成为北大博士生。2012年进入海淀园大北农企业博士后工作分站,开始了从高等学校和科研院所到企业到科技成果变为生产力的转换,直到2016年出站。四年的时间里,他实现了从一个学生到一个优秀科研工作者的蜕变。
在海淀园大北农企业博士后工作分站这几年,对于这位出生于1984年的80后来说,是幸运的几年。这几年里,他彻彻底底享受到了企业博士后这项政策制度的利好。这制度为博士毕业生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提供了快速发展的通道。产学研的结合,拉近了企业与科研院所的距离,为高端研发人才发挥创新能力提供了充分的条件。良好的制度条件,让刚过而立之年的陶青在生物研发中做出了不菲的成绩:在植物中评估除草剂降解/抗性酶基因100个;发现具有优良抗性的基因10余个(其中具有重要商业化育种价值的抗除草剂性基因3个);主持转基因专项及北京市科委的项目2项;申请发明专利三十余项,其中有19项获得授权,这里面还包括2项美国专利授权;发表SCI论文5篇(其中包括以第一作者在植物学世界顶级杂志The PlantCell上发表论文1篇),入选2017年度“北京市科技新星”人才计划。可谓年轻有为。
当我问陶青博士,从学校做基础研究到进企业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再到企业做应用研发,是如何转化的,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时,他回答:思路、方法跟学校的都一样,要求的素质也一样,只不过追求的点不一样。以前是探索知识,探索未知,更多的是弄清楚为什么,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需要我们对这个世界有一个很强的好奇心,搞清楚内在的机制是什么,搞清楚这个世界是怎么运转的,了解了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就可以了。但基础研究获得的知识离真正的应用还有很远的距离,比如抗虫,我们很早就发现膜穿孔蛋白能控制害虫了,但只知道能控制,具体如何控制,用多少控制,还不曾去研究。要真正把它变为有用,还有一个工程学的思路,还需要有总结归纳的过程。而企业博士后科研工作站产学研的有机结合,让他学会了从科学研究成果到应用型研发的延伸,让研究成果变得有商业应用价值。
另外一个不同是在学校更多的是导师来构思做什么,怎么做,而在企业博士后科研工作站里面很多时候是要自己找方向,要考虑做什么才更有价值,以及怎么做的问题,对独立思考的能力要求更高。
在陶青博士看来,企业博士后科研工作站是连接学校和企业最好的桥梁:一方面,企业对科研单位有更加灵活的激励机制;另一方面,企业的研发工作与市场需求衔接的相当紧密,这就大大提高了科研工作者成功的几率。对于喜欢应用研究,更希望在产业中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能够利用生物技术的发展在植保领域给农民增加价值、在疾病和健康领域给消费者带来价值的陶青来说,是相当有利的。由于在博士后工作站期间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公司也及时给予了相应的回报,因此,出站后的陶青便下定了留在大北农生物技术科技公司的决心。如今,陶青已经成为大北农集团研发项目的负责人。
在陶青看来,科研工作者应该有批判性思维。批判性思维就是通过一定的标准评价思维,进而改善思维。批判性思维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建立在逻辑的基础上的。所谓批判性思维,即是有自己的逻辑判断,而不是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有批判性思维的人,首先就是有开放的思想,對不同的意见采取宽容的态度,其次是有分析性,能鉴定问题所在,以理由和证据去理解症结和预计后果并能做到清楚、准确、相关、有深度,且具有严格的逻辑性。在此基础上还要有严格的推理。他认为,研究其实就是一个讲故事的过程,是能不能讲出一个自圆其说故事的过程,而科学的发展很多时候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来发现真相的。真相是什么,永远都不知道,只有在探索的过程中,才会让故事越来越完善。解决的问题越多,故事就越完善。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只有通过批判性思维才能很好地把事情往前推。有怀疑精神,有求知欲,有科学的素养,不盲从,这样才能不断研发出新的东西。
聊天中,他始终保持着清晰的思路。我想,不管是批判性思维还是清晰的思路,这些优秀的品质,或许都是他取得如此多科研成果的原因。
谈到转基因问题时,他说,希望大家同样具有批判性思维,不盲从,能根据科学的依据对转基因有个更理性的看法。
回馈社会,让基因正程造福人类
国家对在站工作的博士后人员的福利待遇是不薄的,陶青心怀感激。他希望自己能在转基因技术上做出成绩,让基因工程造福人类。
陶青所从事的转基因技术。是通过生物技术,将某个(或几个)基因从生物体中分离出来,之后植入另一种生物体内,从而培育出的具有新性状的生物。他所从事的转基因育种,是把绿色安全的生物农药苏云金芽孢杆菌里面的有效成分放到植物里,让植物自身来生产出其中的有效成分杀虫蛋白,这个蛋白可以杀虫。但对人来说,却是可以被人消化的蛋白质,是安全的,它的作用是替代有毒有害的化学农药。基因育种就是相当于用一个安全的农药替代不安全的农药。
农作物在生长过程中,会受到各种病虫草害的侵袭胁迫。这些胁迫对农作物产量和品质影响很大。所以,从生产的角度来说,不能不用药对其进行管理。如果不用药管理,就长不出我们所需要的合格农产品,甚至颗粒无收,但频繁的喷施农药就会带来农药残留的问题,进而威胁食品安全。而转基因即是用技术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通过转基因产生的蛋白控制害虫,使得不用特别管理也能获得较好的收成。这样农民就不会使用对人体有毒有害的农药,通过技术手段降低农残提高食品安全。
这些年,关于“转基因”的话题一直没有停止过。科普工作者和反轉基因运动来来回回过招近二十年,就其安全问题已经争得面红耳赤也无甚结果。公众对于转基因食品的看法也是各执一词。很多人对于转基因技术都不甚了解,我国的大多数消费者还没有明白“转基因”为何物。因此对转基因也存在颇多的误解和谣言。有些说法甚至是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说什么吃了转基因可以致畸、致残、致不孕等等。对此种说法,陶青博士唯有摇头苦笑,他希望转基因争论能基于科学,希望民众能更多的去了解科学。他自己吃的大部分都是转基因的东西,因为他知道转基因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陶青说,转基因其实是一种技术手段,从技术手段来讲的话,无所谓好或者不好。所有通过审批的转基因产品,都要经过一个很严格的法规评估过程,用大规模的证据来证明这个产品是安全的。单单评估一个产品安不安全的花费应该在一个亿的美金。所以,它的安全性甚至超过一般意义上的传统农产品。因为就目前来说,我们食用的一般农产品都没有像转基因产品一样经过这么严格的标准来评估。不是说人工修饰的都是坏的,天然的东西就是好的东西,许多剧毒的东西其实在自然界都存在。比如,玉米、花生等保存不善会滋生的黄曲霉素就是一种强致癌物,而非转基因的玉米由于不抗虫,容易被害虫取食造成破损后产生。所以天然跟安全是两码事。再说基因,只要是生物里面就有基因,DNA核苷酸这种东西存在于所有的生物里面。不管是天然的还是非天然的,都有基因。
他说,转基因种子的优点很多,可增加作物产量,可降低生产成本,可增强作物抗虫害、抗病毒等的能力从而让农民减少化肥农药的使用。研发转基因农作物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产量和抵御病虫害减少农药化肥的使用。通过转基因技术可培育高产、优质、抗病毒、抗虫、抗寒、抗旱、抗涝、抗盐碱、抗除草剂等特性的作物新品种,以减少对农药化肥和水的依赖,降低农业成本,大幅度地提高单位面积的产量,改善食品的质量,缓解世界粮食短缺的矛盾。中国作为农业生产大国,必须在转基因技术上占有一席之地。中国有14亿人口,占世界第一,而耕地面积却相对较少,导致中国大量进口粮食,而进口来的产品,基本上都是转基因品种。与其进口转基因,我们为何不能自己研发呢?另外,从社会发展的趋势看,农业人口会越来越少,那么机械化以及技术生产就势在必行。转基因,能通过减少虫害,使产量增加同时减少农药成本和人工成本,给农民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除了让农民增产增收,转基因作物对普通消费者一样有好处,那就是减少农药的使用量。中国的农药污染问题比较严重,平均每公顷耕地施用10-15千克的农药。这种情况若再持续30年,后果将不堪设想。转基因作物的产量高,也是不可忽视的一大优点。看美国、巴西和阿根廷等国家的转基因大豆从地球另一端漂洋过海运到中国,为什么比国产大豆还便宜?原因是转基因大豆成本低、产量高,这就是品种的优势。在全球种子产业的竞争格局中,中国除了杂交水稻,在其它领域都缺少话语权。如果我们在转基因领域继续停滞不前,将来势必受制于国际种业公司,意味着我国的粮食安全将失去主动权,其后果比“缺少芯片技术”更为严峻。因此,我们国家发展转基因技术势在必行。
2016年,美国国家科学院、工程院和医学科学院已经联合发布了长达606页的研究报告,并做出结论:“目前没有发现确凿证据表明商业种植的转基因作物与传统方法培育的作物存在健康风险方面的差异,没有任何疾病与食用转基因食品之间存在关联,不会为人体健康带来更高的风险。”这是全球最为权威的学术机构联合对转基因食品安全做出的总结。
然而,在这个全球范围内大部分人还没有接受高等教育,很多人还不具备与现代生产力水平相对应的知识结构以及认知能力和逻辑分析能力,大多数人接收与处理信息的方式,仍然停留在前现代社会,而世界观和方法论也和他们在农业社会的祖先别无二致的情况下,大家对转基因产生一些非议甚至把转基因妖魔化就在所难免了。我想,让大家接受转基因食品需要有一个很长的很艰难的过程。除了普及科学知识,还要提升国民科学的素养。
相信,总有一天,转基因会被正身。看看100多年前的晚清,当西方的先进技术涌人中国,当国人对这事看不懂时便有了传言,比如:用照相机拍照会被摄走灵魂,修铁路会断了国家的龙脉等说法。今天看来都是笑话,但在当时,很多人都认为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发生。看今天关于转基因的一些争论,有些说法和100年前又是何其相似。但愿有一天,在陶青博士等科研工作者的努力下,转基因能去除它妖魔化的说法,为平民大众接受。
让生物技术变得无所不能
面对未来,陶青说,21世纪是生物技术高速发展的世纪,而目前,转基因最能解决的问题还只是抗虫抗除草剂等植保难题,未来,他希望在生物技术上有更大的突破。转基因食品可以摆脱季节、气候的影响,让人们一年四季都可吃到新鲜的果蔬。除此之外,还可利用转基因技术生产有利于健康和抗疾病的食品。比如水稻,他希望里面有抗癌成分,希望想要什么样的口感都能做到;比如萝卜,他希望变得像人参一样有营养;比如香蕉,他希望里面能加入一种可以抗癌治病的药,这样药物成本就会有很大的下降。他希望通过生物技术的手段,把生产效率提上去,不用除草不用喷杀虫剂,给农民、给消费者创造价值,他希望食品安全更有保障。
“信息技术让社会运行的摩擦力变小了,而生物技术一样肩负着革命性的使命。”陶青说。
邓小平说:“发展是硬道理。”而发展就是让世界变化,如果不变化就不能发展。世界就是新陈代谢的过程,此消彼长,永远没有尽头,不断培植新物种。未来,他希望生产出有利于人类健康的食品,他希望生物技术变得无所不能,这就是陶青的愿景。
相信,从海淀园大北农博士后分站走出的年轻有为的陶青博士在生物技术领域一定能做出更大的贡献。
链接:
陶青,1984年生,博士毕业于北京大学。2012年进入海淀园北京大北农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企业博士后工作分站(与中国农科院生物技术所联合培养),出站后留站。在站期间主持国家级课题1项,省部级课题1项,企业课题3项;申请中国发明专利33项,其中19项已经获得授权;申请国际专利60余项,其中9项获得授权;发表SCI论文4篇;入选北京市科技新星、海英人才、北京市拔尖人才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