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现状与对策——基于印尼华文教师的调查

□ 唐燕儿，吴萍萍

自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中国已经与100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签署了共建合作文件。[1]中国与世界各区域的联系愈加紧密，汉语在世界范围的推广工作愈加紧迫，而海外华文教师作为汉语传播的中坚力量之一，壮大师资队伍，夯实师资力量显得尤为重要。对此问题，当前学术界主要从以下三方面寻求突破：一是海外华文教师的素质和能力[2]；二是海外华文教师的培养方式[3]；三是现代信息技术平台的搭建[4]。无论是关于海外华文教师素质和能力的研究，还是关于海外华文教师培养方式和信息技术运用的研究，更侧重从横向的角度寻找解决之道，从海外华文教师本身出发，有针对性地进行纵向连续性体系建设的研究偏少。成长和发展需要学习，成人期以后的教育和学习是个体的终身学习行为。国际21世纪教育委员会在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交的报告中指出：“终身学习是21世纪人的通行证。”它是一个在社会的支持和引导下，个体在其一生中通过持续不断的学习，以求得意识和行为的改善，从而不断提高其文化素养、社会经验和职业能力的社会活动过程。[5]因此，本研究基于海外华文教师个体发展的视角，提出通过强化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行为，促进个体学习连续性的同时，提高整个海外华文教师师资队伍的素质。

一、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现状分析

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搜集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现状的一手资料，分析其特点和成因。问卷设计包括个人信息和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影响因素两部分：一是对被调查者性别、年龄、学历、专业、教龄等进行信息采集，二是以李克特量表对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影响因素进行调查，包括海外华文教师的终身学习意识、自我需求和认知、周围环境的影响、信息技术的作用等。

关于调查对象的选取，印尼作为海外华人的聚集地之一，其华文教育经过多年的发展，华文师资在质量和数量上都有了一定的积累[6]，印尼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情况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故此，本研究选取印尼雅加达、西加、巴淡、北干巴鲁、泗水和万隆六大城市266名本土华文教师作为调查对象。

1.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特点

现阶段海外华文教师学习的主要方式有两种：一是学历教育，包括远程函授和来华深造两种途径；二是非学历教育，主要是参加中国有关专家在所在国的讲学和来华进行短期培训。其中，短期专项培训,即“走出去”和“请进来”是目前最为常见的海外华文教师培训形式。[7]对海外华文教师个人信息与终身学习情况调查结果进行初步统计分析，发现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有如下特点：

(1)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均与终身学习情况显著相关

斯皮尔曼等级分析表明：海外华文教师的年龄与其终身学习情况相关系数为0.328，p<0.05(见表1)；受教育程度与终身学习情况相关系数为0.147，显著性为0.024(p<0.05，见表2)。可见，海外华文教师的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均与终身学习情况正相关，且相关性显著。

表1 海外华文教师年龄与终身学习情况相关性

**.在置信度(双测)为 0.01 时，相关性是显著的。

表2 海外华文教师受教育程度与终身学习情况相关性

*.在置信度(双测)为 0.05 时，相关性是显著的。

(2)终身学习的“知”与“行”存在一定差距

对比图1中(a)(b)可以发现：当问及“你了解终身学习理念且赞同它”以及“你是一个终身学习者”时，若将“符合”和“很符合”归为一个同意项，有高达80%的人了解并赞同终身学习理念，然而仅有52.9%的人在坚持终身学习，两者间存在27.1%的百分比差，意味着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知”“行”间存在一定差距。

图1 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状况

(3)受适应性需求的影响较普遍

数据显示，关于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影响因素的所有问题中，认同率高达90%以上的有“为了更好地完成教学工作” 和“新的知识点和技术的出现” 两个涉及适应性方面的需求，且二者的得分均值分别为4.43、4.35，位列前茅，标准差分别为0.684、0.636，低于其他问题的标准差。简而言之，适应性需求因素的认同率高、均值高、稳定性高，其影响力具有普遍性特点。

综上，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知”和“行”间存在的差距，以及“行”与年龄和受教育程度的正相关状态，意味着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执行力有待进一步提高，尤其是年轻一代海外华文教师的终身学习情况不容乐观。而影响其终身学习的众多因素中，适应性需求又占据重要位置。那么适应性需求的产生是环境的裹挟还是自我的刚需，抑或两者兼而有之？下面将对其进行分析。

2.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影响因素

本次调查第二部分问题的设计包括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过程的外部环境、内部自我认知，以及内外因素共同作用下产生的生存发展需求状况三个方面，一共18个条目的内容。经过对调查样本KMO值检验，结果为0.840，伴随概率小于0.001，达到非常显著水平，表明数据适合做因素分析。经过两次因子分析得出表3中的3个公因子。

显而易见，在影响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因素中，“环境”占首要位置，其次是“认知”，最后是“需求”。下面逐一进行分析。

表3 因子分析得出的公因子

(1)影响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环境因素

个体的行为受所处环境的影响，小到自身周围的社交氛围，大到所处的社会大环境。海外华文教师在学习过程中，既受周围终身学习氛围的影响，也受现代社会大环境的影响。

学习氛围和职业要求。89.8%的被调查者表示身边朋友的学习行为会刺激自己学习行为的产生；85.3%的被调查者认为世界汉语热以及所在城市对汉语的重视会催生其自我提升意识。可见，学习氛围和职业要求会对海外华文教师的终身学习行为和态度产生影响。

终身学习的资源和平台。在“工作的地方有你想要的学习资料，你更愿意学习”的假设情境下，被调查者中有54.5%选择很符合，31.2%选择符合。可见，在学习资料能够被便捷获取时，85.7%的人会更愿意去学习。此外，超过80%的人坦诚电脑、多媒体以及学习网站对其进行终身学习有良好的推动作用，提高了学习的主观能动性。软硬件资源的持续供给以及合适的学习平台的搭建和运行，可以刺激海外华文教师的持续学习。

(2)影响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认知因素

表3公因子“认知”因素的问题可归纳为如下三个角度：一是对终身学习理念的认知；二是对终身学习能力的认知；三是对终身学习主观能动性的认知。

终身学习的意识和行动力。在分析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特点时，我们知道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知”“行”间存在一定差距。这一方面说明了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行动力不足，没有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另一方面，他们对终身学习理念的理解还不够深入，比起理论上的了解，终身学习行为的产生才是最终的目的所在。

终身学习的能力认知。第一，年龄影响自我能力认知。对于自己是否有能力坚持终身学习，20—40岁的均值和稳定性都低于40岁以上的被调查者。40岁以上的华文教师，其教龄相对较长，工作和生活的稳定使其更能专心地达到持续学习的状态。第二，受教育程度对学习能力认知的影响。如表4所示，随着学历的提升，均值总体呈上升趋势，且方差相对变小，均值的稳定性提高。可见，受教育程度越高，个体对自我学习能力的自信心越强。

表4 受教育程度与个体学习能力认知均值情况

对终身学习主观能动性的认知。88.7%的被调查者赞同个人意愿会影响终身学习情况；85%认为终身学习使生活更加充实，可以增加自我满意度。说明海外华文教师认同个体主观能动性在终身学习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并且受自我实现的主观动力因素影响。

(3)影响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心理需求因素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认为人有五种不同层次的需求，从低到高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或归属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实现或自我超越需求。在外部环境和自我认知的共同作用下，这些需求因素影响着海外华文教师的终身学习行为：被调查者中有71.1%为挣钱保障生活，源于生存的基本生理需求；79.7%想获得升职机会，满足安全和尊重需求；75.5%为避免被淘汰，或出于求得生存所需，或出于实现职业抱负所需而继续学习。

二、促进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对策

通过上文的调查分析可知，影响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因素主要有环境因素、认知因素和需求因素，其中海外华文教师作为受三大因素影响的主体，是可以自主把握的，尤其是在认知因素的把控上；而在占据首要位置的环境因素上，资源和平台的供给则显得尤为重要。因此，就促进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问题，笔者建议：一是发挥海外华文教师的主观能动性，二是为其提供持续性学习的资源和技术支持。

1.调动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主观能动性

成人一般具备成熟的身心状态与一定的工作经验，在学习中表现出更强的主动性与明确的目的性。[8]因此，我们可以通过调动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主观能动性，来促进其“自我导向”的学习方式的产生，有助于其对自我学习行为的选择和管理。为此，一方面要加强海外华文教师对终身学习的深层次理解，另一方面要提高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能力。

(1)强化海外华文教师的终身学习意识

加大宣传力度，提高海外华文教师对终身学习的深层理解。1994年，首届世界终身学习会议后，终身学习在世界范围内形成共识。但受制于各国国情，各地区间的普及度存在差异。华文教育作为海外本土教育体系的一部分，受当地体制机制影响。因此，要提高海外华文教师对终身学习的深层理解，一方面需要依靠当地政府加强对终身学习理念的宣传；另一方面在华文师资培训过程中，积极鼓励他们不断自我发展，学习创新，深化其对终身学习理念的理解。

终身学习是一种长期持续的行为，实践过程中难免会出现疲态和懈怠，所以需要适时的刺激和压力，强化终身学习意识，保证良好的学习习惯的养成。第一，通过体制机制的运行，利用生存和职业发展的外部压力，激励、督促海外华文教师坚持学习，各华文学校可以设置评优奖励机制、在职定期考核机制等。第二，通过发挥个体自我认知的驱动力促进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可以举行各类华文教师技能大赛；启动自我测评机制，鼓励海外华文教师定期自我测评；打造海外华文教师线上线下交流平台，为不同年龄层次、国家地区的海外华文教师间的沟通交流提供便利；为海外华文教师创造更多职后继续学习的机会。

(2)提高海外华文教师个人学习能力

学习能力的强弱影响个体接受教育的深度和广度。基于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情况的分析，可以从以下三方面着手提高其个人学习能力。

第一，教育者视域下拓展终身学习的途径。改变目前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以“请进来”和“走出去”的短期培训模式为主的情况，将阶段性学习转化为有关联的长期连续性学习，同时变知识传授为能力培养。

首先，转移教育的主导力量。改变以中方为主导的海外华文教师继续教育现状，致力发展以海外本土为主导的教师继续教育体系，增强继续教育主导力量与海外华文教师关系的紧密度，形成海外本土华文教师长期稳定的终身教育生态链，优化其终身学习途径。其次，转变教育的方式方法。海外华文教师培训内容安排多以知识传授为主，缺少对知识获取途径、传授技巧等方法论的培训。应转换方向，以探索解决问题的方法为出发点，注重海外华文教师的能力培养。最后，保证教育的规划性与长期性。当前海外华文教师主要的两种教育模式存在诸如培训内容的重复、割裂，参训人员浮动，函授流于形式等问题，无法达到能力培养的目的。对此，一方面应根据各国各地的特点制定整体规划，在大纲的指导下完成年度、季度、批次的培养方案设计；另一方面，将每一期的培训概要以文字、音频等形式留档，方便资源共享和重复再利用，例如作为参训教师的温习资料；保证错过课程的教师可以自学，跟上进度；丰富学习资源库，为其他教师提供更多选择；为培训方后期反思总结提供依据。

第二，提高海外华文教师的受教育程度。实证调查显示，印尼六大城市华文教师本科以下学历占比过半(51.7%)，其受教育程度有待提高。而通过上文的数据分析可知，海外华文教师受教育程度与终身学习情况显著正相关。因此，应尽可能提升海外华文教师的受教育水平，鼓励他们继续接受学历教育。中国政府和院校可以为其提供奖学金和生活补助，如中国华文教育基金会在暨南大学设立的华文教育专业本科雅乐居奖学金，激励和支持华文教育专业学生努力学习汉语和中华文化，提高自身教学技能和专业素质。

第三，推进海外华文教师信息素养的培养。信息素养培养包括信息意识和信息能力两方面，良好的信息素养有利于海外华文教师自主运用现代信息技术进行自我教育。信息意识培养是帮助华文教师充分意识到信息时代进行终身学习离不开各种数字媒介；信息能力培养则是个体获取、分析、筛选和使用信息的能力。应将信息素养的培养纳入海外华文教师培养方案，作为学习内容进行强化，倡导有条件的海外华校为教师提供硬件技术支持。

2.搭建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平台，提供资源支持

学习资源是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得以进行的物质基础，学习平台为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提供更大的空间和更适宜的选择，二者是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支撑。

(1)保证学习资源的供给

加强资源支持力度，充分调动家庭、学校、社会的力量，保证硬件设施、软件资源、学习氛围及人文环境等各方面资源供给，提高对现有资源的利用率。

完善硬件设施。硬件设施是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的依托，完善的硬件设施能够为海外华文教师工作和学习提供良好的空间，提高“教”和“学”的效率；反之，则会限制其自学和教学工作的推进。目前，海外多数华文教育机构拥有一定的硬件设施，包括相应的多媒体电子设备，教室、自习室、图书馆等课室的设置等，接下来需要做的是如何调配并高效地应用。

丰富软件资源。软件资源指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可利用的各种资料、书籍、多媒体课件等。保证海外华文教师资源的便捷获取，尽可能满足其对图书、档案资料等实物物资的需求；提供良好的互联网使用条件，摆脱时空对个体学习的限制；对各类期刊论文、课本读物、网络课程、网站等资源进行规整分类，节约资源获取的时间成本，提高资源利用的效率。

创设学习氛围。创设良好的人文环境和学习氛围，开展经验座谈会、学术研讨会，倡导以学为乐，形成多学好学的风气，潜移默化地影响海外华文教师的自我导向学习，在彼此交流和鼓励中取得长足的进步。

(2)搭建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平台

借助现代信息技术，搭建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平台，如图2所示。

图2 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平台

(1)一个基础

构建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资源库，作为终身学习平台运行的基础，保证学习资源的供给。

(2)两大出发点

一是从海外华文教师个体出发，通过互联网智能筛选技术实现资源个性化：可根据国别地区、个人兴趣等，从资源分类目录找到所需资源；可进行自我测评，找到适合自己水平的学习资料；可选择付费方式，申请站内人工智能系统的实时动态服务，包括结合申请者的个人信息和历史学习记录，规划学习方案，并跟进个体学习进度，进行监测和计划调整。

二是从终身学习习惯养成的角度出发，利用电子设备可移动学习的便利性，促进海外华文教师学习行为日常化，达到终身学习的目的。研发在线学习的APP软件，绑定社交软件账号，其一可及时接收消息推送，包括学习进度、课业提醒以及行业相关实时新闻、赛事通知等；其二可创建讨论群，互相交流，答疑解惑，促进资源共享和再生；其三可通过好友圈和群内的日常学习打卡，记录个人学习成长过程，互勉监督。

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是变化发展的动态过程，受到社会环境和个体自身状况的影响。经过实证调查发现，海外华文教师的认知水平、心理要素、学习能力等都是重要的影响因素，而社会的发展进步，包括信息技术的嬗变、资源的丰富等则是最为关键的因素，它不仅为个体终身学习提供了外在的物质支持，也促使个体在适应时代发展过程产生终身学习的内在动力。推进海外华文教师终身学习，要充分发挥海外华文教师主观能动性，提供强有力的资源支持，搭建便捷适用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