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洋 王春蓉
摘 要 留守妇女作为城市化、工业化发展中的必然产物,一直以来在我国经济发展中扮演着及其重要的作用,但在当下留守妇女在生产与生活过程中仍然面临诸多压力,如何解决当前留守妇女的基本困境,本文在实证调查及文献梳理的基础上,重新反思了留守妇女的社会支持网络 ,进一步解释了“精准扶贫”背景下留守妇女社会支持网络的再建构,同时针对社会支持网中的资源流向,本文基于社会支持网络再建构的过程,提出了网内资源流向由“资源分散型”向“资源闭合型”转变的观点。进一步强调了当前对于留守妇女提供正式的社会支持,建构弱关系组成的社会支持网的重要性。
关键词 社会支持网络 资源流向 精准扶贫
作者简介:余洋、王春蓉,兰州大学哲学社会学院社会学硕士。
中图分类号:C915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5.183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市场经济的迅速发展,使得城市与农村之间的发展产生巨大的偏差,导致城乡之间截然不同的二元结构,农村传统的生活模式发生巨大变化,越来越多的农村群体外出务工,催生了中国最庞大的农民工群体,他们作为城市发展建设的中坚力量,参与着城市化发展的所有过程,并作为时代进步的见证者,实现着自身身份的迁移与变化,同时,在农民工诞生的背后,相比于繁华现代的城市生活,在传统的中国乡村社会也诞生了一个新的群体,他们就是留守群体,简单来说包括留守妇女、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等,这其中留守妇女,作为丈夫外出后仍然独自或者与家庭成员生活在原籍地的女性群体无疑成为了时代发展过程中的必然产物,依靠固守传统的生活方式,遵循着传统的生活理念,在传统的中国乡村社会关系网络中,承担着延续家庭、家族文化精神的重要作用。事实上,留守妇女,在丈夫外出前和外出后所承担的使命和自身身份都存在着巨大的变化,换句话而言,在传统的中国乡村社会,女性群体的角色主要存在于“幕后”,而随着丈夫外出,留守的女性群体不得不从“幕后”走向“台前”开始承担部分丈夫在家原本所承担的工作。正是在此背景下,农村留守妇女普遍面临较大的生活压力,并且由于丈夫的常年在外,夫妻间缺乏有效的沟通交流,因此在情感上也缺乏相应的安全感。也因此使得对于农村留守妇女问题的关注与重视意义非凡。早在2007年周庆行、曾智等人就基于重庆市留守妇女的调查研究,发现绝大多数农村留守妇女都承担着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压力,幸福感普遍较低;黄安丽的研究也发现农村留守妇女劳动强度高,娱乐生活单调,身心健康状况令人担忧。正是针对留守妇女所面临的诸多问题的现实状况,诸多学者开始转向研究如何进一步解决留守妇女的相关问题,并且如何为其提供必要的社会支持。
就目前的研究来看,我们可以按照支持主体将社会支持分为四类:由政府和正式组织(非政府组织)主导的正式支持;以社区为主导的“准正式支持”;由个人网络提供的社会支持;由社会工作专业人士和组织提供的专业技术性支持。这四类支持互有交叉,但在更多层面相互补充,已经初步形成了政府主导、多元并举的社会支持系统框架。充分发挥各项社会支持的作用,有效缓解留守妇女的生存压力刻不容缓,随着经济水平的不断提高,我国新农村建设开始迈入新篇章,随着而来的也是政府对农村问题的关注与重视,各类社会资源也开始从城市流向农村,但在短期内农村留守妇女所获得的社会支持网络仍然存在诸多问题,难以完善,牛芳在2011年针对西北五省农村留守妇女的研究中就指出“规模偏小,以强关系为主,异质性较低,趋同性较高” 是当前西北地区留守妇女社会支持网络中的显著特征,同时社会支持的提供对象也多来自亲戚朋友邻居等熟人关系,缺乏相对正式的社会支持。如今面临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新时期,农村留守妇女问题也呈现出新的特点,尤其是随着精准扶贫工作的落实开展,“三农问题”正迎来全新的机遇期,随着“村村通工程”、“驻村干部帮扶”、“妇女能力建设培训工程”等利民工程的开展,传统的农村留守妇女的生活状况也在面临极大的改善 。
在此背景下,传统农村留守妇女在社会支持网络中角色也发生着巨大转变,她们开始面临新的处境,即随着血缘关系向地缘及业缘关系的转变,传统的非正式社会支持正逐渐淡漠,即农村留守妇女的社会支持网络将面临再建构的过程。而本文所要讨论的问题就是随着丈夫外出农村留守妇女的社会支持网络再建构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再建构的结果呈现出怎样的特点?以及再建构后社会支持网络中资源的流向问题?
二、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实地调查和文献研究的方法,通过对西北地区留守妇女群体进行问卷调查和访谈,进一步收集材料,详细考察西北地区留守妇女的社会支持网络的现状。同时,通过分析文献,尤其是通过对我国“精准扶贫”相关政策文件的考察,思考新时期留守妇女群体的社会支持网络所进行的再建构过程,从而反应社会支持网络中资源流向的问题。
三、农村留守妇女传统的社会支持网络构成
几千年来,中国传统乡村的社会生活网络一直以来主要以血缘关系、地缘关系为纽带加以组织,亲戚之间的熟人交往占据了其中的绝大部分,人情世故也大多依据关系的亲疏程度来加以衡量,往往一族一姓即组成一村一庄, 即使同一村庄有杂姓居住, 也常常是世代为邻。地缘关系与血缘关系相互交织, 呈现出两个彼此不同的关系取向:在本村内部, 相互间的交往强调和睦相处, 止息纷争;对外村外乡, 则抱着提防和疏远的心理。乡民重视地缘关系的另一个表现是, 离开家乡之后, 乡民们在外地总会依赖其地缘关系构造一个以同乡为纽带的亚社会结构 (陆绯云, 2001 ;阎云翔, 2000)。因此依靠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传统中国乡村得以编织一个错综复杂的以初级关系为主的社会关系网络,这种关系也正如美国社会学家格兰诺维特所提出的其中充满同质性的强关系,大多来自共同的姓氏,共同的血緣,共同的文化程度和共同的思想观念。这也符合中国乡村相对封闭的特点,所接触的人群有限,强关系所连接的才是人们日常劳作生活中所需要的各类资源。正因如此,农村留守妇女所能获得的社会支持也大多来自于传统社会关系网络中的强关系,即主要还是依靠亲戚以及邻里。
(一) 血缘、地缘关系维系的熟人支持网络
在针对西北地区的调查中可以明显的发现,在基本的社会支持中绝大多数还是来自于自己的亲戚以及与自己距离较近的邻里朋友,具体体现在留守妇女平时面对的生产劳动压力以及情感压力上。
在留守妇女日常的生产劳动中,有53.80%的人是独自完成的,亲戚邻居帮忙完成的占16.00%,丈夫回来帮忙的占11.04%,雇佣帮忙以及租用机器帮忙的的只占3.90%、5.70%,靠留守姐妹帮忙的也只占4.80%,而村干部帮忙的仅为0.10%。由此可见在日常的生产生活过程中,留守妇女大多独自完成生产工作,在此过程中为留守妇女提供支持的只有亲戚朋友占据较大的比例,来自政府的正式社会支持还无法体现,几乎难以获得。
同样在相对农忙时节,留守妇女在生产劳动过程中往往面临更大的压力以及挑战,也更加需要相应的支持帮助。在西北五省的调查中发现农忙时节留守妇女的生产劳动独自完成的占24.40%,亲戚邻居帮忙的占25.10%,丈夫回来帮忙的占21.7%,这三者占据了绝大部分。剩下雇佣帮忙、租用机器帮忙、留守姐妹帮忙仅占据相当少的比例,村干部等的帮忙则几乎没有,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由此可见留守妇女的主要支持仍然来自于丈夫以及自己的亲戚邻居,正式的有组织的社会支持较少甚至几乎没有。
通过与留守妇女的交流沟通中发现,留守妇女自身获得社会支持的方法也有自己的考虑和理解,她们更加愿意依靠的是亲戚和邻居,首先所寻求的也是亲戚和邻居的帮助,而针对村干部等相关组织的支持和帮助甚至是没有考虑或者说不敢考虑。
因此在生产劳动强度大,一个人忙不过来时,19.40%的人会选择向婆家人求助,31.40%的人选择求助亲戚邻居,13.70%的人选择向娘家人求助,21.40%的人會向丈夫求助,只有8.80%的人选择向留守姐妹求助,向村干部求助的更是仅有0.10%。由此可见对于留守妇女群体自身而言,她们更愿意相信的还是自身的亲戚和邻居,亲戚邻居的支持永远占据相当大的比重。这也是当前中国农村留守妇女社会支持网络普遍的现状,主要依靠亲戚邻居等初级关系构成,血缘和地缘成为了社会支持网络中的关键变量。
(二) 传统的社会支持网络中的资源流向:资源分散型
依靠血缘和地缘维系的传统社会支持网络相对而言更加符合情感性价值,往往更加双方关系的亲疏程度来决定提供支持的程度,并且这种以强关系构成的社会支持大多呈现同质性强的特点,个体之间的相似性较高,因此这种非正式的社会支持的实质其实是一种相互的社会交换网络,即这其中各种资源流向都呈现出双向流动的特点,当留守妇女从某一群体中获得相应的社会支持,同时她也会在不同方面给予相对的回应,例如农忙时节的生产劳动往往存在互换功夫的情况,即今天在其中一家帮忙,明天大家在统一去另一家帮忙,而要想获得这种支持,前提就是自身参与到这种支持活动中去,因此了这种来自于亲戚邻居的社会支持大多是充满功利主义的,本质上仍然是一种等价交换的价值逻辑。
丈夫外出务工的目的是最大程度的获得经济效益,因此留守妇女的出现也是为了进一步节省家庭成本,但在丈夫外出后留守妇女所获得的非正式的强关系的社会支持则是有代价的社会支持,在这种传统的社会支持网络中,必须的一部分开支则是用于维系这种熟人关系,在中国农村有这样一句谚语“人情大似债”,这种针对人情世故的支持力度则是在农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此在这种非正式支持为主的社会支持网络中,资源流向呈现的是一种分散循环的状态,难以集中到留守妇女家庭之中。
四、农村留守妇女社会支持网络的再建构
(一)业缘关系维持的弱关系社会支持网络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我国正进入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我国社会、经济、文化等各种领域都迎来了百花齐放的迅速发展期,工业化、城市化所带来的巨大发展也给传统的农村生活带来了巨大转变,城乡二元结构在新时代下也迎来了崭新的发展,因此我国留守妇女群体在新的社会环境也将面临新的挑战。
早在2013年11月,习近平到湖南湘西考察时首次作出了“ 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精准扶贫 ”的重要指示,精准扶贫的重要思想开始生根。2014年1月,中办详细规制了精准扶贫工作模式的顶层设计,推动了“精准扶贫”思想落地。2014年3月,习近平参加两会代表团审议时强调,要实施精准扶贫,瞄准扶贫对象,进行重点施策。进一步阐释了精准扶贫理念。2015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新年首个调研地点选择了云南,总书记强调坚决打好扶贫开发攻坚战,加快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5个月后,总书记来到与云南毗邻的贵州省,强调要科学谋划好“十三五”时期扶贫开发工作,确保贫困人口到2020年如期脱贫,并提出扶贫开发“贵在精准,重在精准,成败之举在于精准”,“精准扶贫” 成为各界热议的关键词。也正是在此背景下,农村扶贫建设开始进入新时代,精准到户 、精准到人,政府开始针对性的进行脱贫攻坚工作。农村广泛的妇女群体也作为重点扶贫对象,因为相对而言,女性在同等条件下更难获得与男性相等的社会资源。于是一系列针对女性的扶贫工作逐渐开展,在集中连片特困地区新建200个全国巾帼现代农业科技示范基地、“三八绿色工程”示范基地、妇女手工编织示范基地、巾帼家政培训示范基地等全国巾帼扶贫示范基地;创新扶贫模式,通过推动创办巾帼合作社、家庭农场、电子商务、农家乐等,培育10万名巾帼致富带头人;以推动贫困妇女持续增收为核心,以各项扶贫政策、措施为手段,每年脱贫人口中妇女比例不低于40%。也正是在此背景下传统农村留守妇女的社会支持网络也在精准扶贫政策大背景下迎来新的变化,开始由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为主的强关系维持的社会支持网络转向依靠政府以及相关社会组织等提供的弱关系为主的社会支持网络。
正如诸多农村地区开始开办系列妇女职业培训班,业缘关系开始作为重要的一部分,在留守妇女群体社会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在调查中可以发现,在西北地区留守妇女群体中,当人身财产安全收到侵害时,有13.5%的西北农村留守妇女会向婆家人求助,有27.6%的西北农村留守妇女会向亲戚邻居求助,有9.6%的西北农村留守妇女回想娘家人求助,有8.4%的西北农村留守妇女会向朋友求助,有4.2%的西北农村留守妇女会向留守姐妹求助,有7.5%的西北农村留守妇女会向村干部求助,有13.8%的西北農村留守妇女会向丈夫求助,有13.7%的西北农村留守妇女会向警察求助,有1.7%的西北农村留守妇女会向其他人求助,总分分析发现,西北农村留守妇女求助对象的前四位是亲戚邻居、丈夫、警察与婆家人。因此,警察开始纳入到留守妇女的考虑范围内,并且占据相当的比重。正式的社会支持网络开始在“精准扶贫”的大背景下逐渐在留守妇女群体中重新建构。
(二) 再建构社会支持网络中的资源流向:资源闭合型
随着正式社会支持网络的不断建立, 留守妇女群体所能获得的资源也呈现出新的特点,相比较于传统的社会支持网络中留守妇女所能获得的资源,再建构社会支持网络下,显然依靠正式的弱关系所编制的支持网络中,资源流向也呈现出新的特点。
相比于传统社会支持网络中留守妇女资源分散反哺的现象,再建构的社会支持网络中资源主要来自于政府和社会组织,留守妇女群体所获得的资源是纯粹的来自于政府和社会组织,并且在此过程中无需对获得这种资源所给予相应的代价。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对留守妇女的社会支持网络的讨论,依据我国社会发展的不同时期,对于传统的社会支持网络进行了一定的总结,同时根据新时期我国社会发展的新境遇,对留守妇女社会支持网络再建构进行了严肃的思考。同时针对不同时期社会支持网络中资源的流向问题进行了一定的讨论,提出了资源流向中“资源分散型”向“资源闭合型”转向的观点。但本文在资料收集上仍然过于片面,对于理论的理解与运用也具有一定局限性,这是今后需要进一步改进的地方。
注释:
牛芳.西北地区农村留守妇女的社会支持网络特征及其影响因素研究——基于甘肃省农村的调查[J].科学经济社会,2011,29(3):71-78.
曹菁. 西北地区留守妇女政治参与问题研究[D].西北大学,2014.
阎云翔.礼物的流动——— 一个中国村庄中的互惠原则与社会网[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参考文献:
[1]牛芳,康翠云.西北地区少数民族留守妇女社会支持网络构成及其特征研究[J].西北民族研究,2018(3):33-44.
[2]黄粹.农村留守妇女生存困境:身份认同与组织化发展[J].华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17(5):4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