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越南高校汉语教学现状刍议

武清香 （VU THANH HUONG）

（1．上海外国语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上海 200083；2．河内首都大学，越南 河内 440000）

一、引言

越、中两国山水相连、有着悠久的语言交流历史。早在先秦时期，汉语和越南语已开始频繁接触。越南历史上的一段较长时间以汉语作为一种官方语言，汉字曾是越南人的一种文字，甚至由土生土长的越南人创造喃字的字形跟汉字的字形也非常相似。张西平 （2009）在《世界汉语教育史》认为：“汉字在西汉时期就已传入越南，并在此后的2000多年时间里开始占据主导地位，直到20世纪才被拉丁字母拼写而成的国语字完全代替。在这2000多年里，大量汉文经典伴随着汉字一并传入了越南，并在越南得到了广泛的传播，而各种学校也把汉文经典作为教授的课本。”①

从越南语历史表明，汉语一直俾随着越南语的存在与演变而发展。陈灵芝 （2016）将越南语分为六个阶段，上述头两个阶段 （自8至12世纪），汉字是唯一正统文字。第三、四、五阶段 （自13至20世纪初），越南处于多语体状态，汉字跟其他语言文字 （喃字、国语字、法文）并存。一直到第六阶段 （自1945至今），国语字成为了越南唯一的正统文字，汉字才成为越南的普通外语之一。②

随着越南汉语的发展历史，越南的汉语教学历史也起起落落，与越南社会、地理、历史、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就是基于前人对越南汉语教学史的研究成果，进一步思考并按照越南汉语教学每一个历史阶段的意义将其分为四大阶段，具体如下：

第一阶段 （1945年前）：启蒙期。该阶段，汉字作为越南的一种文字，当时统治者很重视儒家思想，推广儒家思想，想使用儒家学说中的三纲五常、君臣尊卑等思想来维护其封建统治。这一阶段，越南汉语教学以读写为主，其主要目的是读懂本国历史文献及服务于科举，巩固和发展越南封建政权。越南史上第一所华校是闽漳学校，随后华校规模不断扩大，越南华校多是由“帮会”创办。

第二阶段 （1945～1975年）：转变期。越南语成为越南领土之内共同使用的官方语言，国语字成为越南语唯一的文字，汉语是越南的第一外语。普通中学和高等院校均开设汉语课程，主要培养汉语教师和汉越翻译。这一阶段，汉语教学只是语言结构的传统教法，课文都是现代著名作家的文章，具有浓厚的文学气息，用词和行文都特别规范；还有就是使用报纸上的英雄榜样故事、政治评论等。

第三阶段 （1975～1991年）：艰难期。1975年越南统一后，中越两国关系处于非正常化阶段，汉语教学处于停滞阶段。越南的汉语教育开始衰落，部分华校解散，部分华校与越南普通学校合并。由于当时越南政府的政策，华校被迫关闭，不再教授汉语。到20世纪80年代，华校数量减少至30所，其特点是汉语课时少、教材观点陈旧、政治色彩浓厚等。只有华人子弟集中的学校允许教授汉语，每周课时约为4节，统一使用越南政府编写的教材。1986年，越南实施革新政策，大部分越南人开始学习英语。

第四阶段 （1991年～至今）：改革与发展期。1991年11月中越关系正常化以来，中国大陆、中国台湾、香港和新加坡企业纷纷赴越投资，汉语作为交往的桥梁恢复了应有的地位并成为越南的第二大外语 （仅次于英语）。在新的国际背景下，越南汉语教学日益发展，导致越南社会对汉语人才的需求急需增高，汉语教学工作也得以复苏。一些省市的普通中学、重点高中和高等院校也陆续恢复开设汉语课程。各地高校积极开设中文专业、汉语选修课，社会上成立华文中心以及创办私立华校，这充分表明了越南的汉语教学已经迎来复苏的迹象。到2010年，越南汉语学历教育覆盖了本科课程、研究生课程和博士课程，另外，非专业性汉语教学也蓬勃发展。

几十年来，随着中越两国经济文化交流的发展，尤其自从中越双边推进 “一带一路”、“两廊一圈”的发展与合作之后，在越学习汉语的人数日益增加，汉语教学越来越受到广大越南人的重视，汉语教学研究也被高度关注。

二、越南高校汉语专业发展现状调查与对策分析

（一）越南高校汉语教学的规模

自从1991年汉语教学工作复苏至今，越南汉语教学已被纳入小学 （国际学校）、初中、高中、本科和研究生层次的教育中。目前，越南的汉语教学还是以高校为主。据统计结果，截至2018年6月，全越南开设中文系、中文专业或中国学专业的高校共38所，其机构主要有以下几种类型：

（1）汉语教学包括公办大学的中文系或中文专业；

（2）民办或半公大学的中文系或中文专业；

（3）在职教育 （成人教育）的中文专业；

（4）公办、民办大学的汉语培训中心。

其中，公办大学的中文系或中文专业是越南汉语教学的主体。

越南汉语专业研究生教育规模较小，目前，全国只有5个硕士点 （河内国家大学下属外国语大学；河内大学；军事大学；太原大学；胡志明市师范大学）和1个博士点 （河内国家大学下属外国语大学）。每年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大约30～40位，博士生不到5位。大部分汉语专业本科生毕业以后都去中国大陆或台湾继续深造。

近几年来，越南非专业性的汉语教学也有所发展，一些高等院校开设了非专业性的汉语课程，各大城市的民办外语中心也开设了汉语辅导班，各种各样的汉语速成短期培训班也随之而来。据越南新报电子网2018年6月3日新闻，自2018年6月2日至2018年11月24日，庆和省旅游局与庆和大学合作，为该省的35名干部和公务员举办了一个汉语培训班，共300课时，其培养汉语的目的是帮助公职人员和公务员能具备基本的汉语沟通技巧，以便更好地完成相关任务。

可见，越南汉语教学整体规模不均衡，本科数量偏多，硕博偏少，急缺高层次和研究型的汉语专业人才。

（二）越南高校汉语教师

现在越南高校汉语教师队伍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类为1979年之前参加过汉语教学工作的教师，他们年龄都在50岁以上；另一类为1991年以后参加工作的教师。目前，大部分在越南开设汉语专业或者汉语课的高校都是第二类教师。

越南高教汉语教师学历都是硕士、博士，至少也是硕士研究生。近几年来，随着越南高校汉语教学的发展趋势，博士数量也越来越多。

越南高校教师系列的职称分为高级职称（教授、副教授）、中级职称 （正讲师、讲师）和初级职称 （助教）共3级 。因为越南高职称评定条件非常严格，所以越南高校汉语教师主要为讲师，正讲师数量少，缺乏高职称的汉语教师。连河内国家大学下属外国语大学的汉语专业是越南行内最权威的也只有3位副教授。

表1 考察2018年越南河内5所高校的汉语教师情况

目前越南汉语教师短缺，大部分越南高校还是缺乏高职称、高学历的汉语教师。有经验的前一辈老师大概都已退休或快退休，年轻教师所占的比例过高，年轻一代还不成熟，教学效果不理想。再加上教师待遇较外企低，新任汉语高校教师的工资只有1000多块人民币，高校也留不住人才。这一些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汉语教学的质量，越南高校汉语教师亟待专业和职业上的大发展。

表2 越南高校初级阶段汉语学习的难点

（三）越南高校汉语学习者

大多数越南高校汉语学习者的学习目的及动机是因为对汉语感兴趣、想了解中国语言与文化、为学习专业做语言准备或深造、为掌握语言交流工具或为工作，只有一部分是处于被动情况下 （家长要求或学校外语选课要求）或不明确目的。

表3 越南高校汉语学习者的学习目的和动机

处于被动情况下或不明确目的同学一般都缺乏长远的专业和职业生涯规划。对于已明确学习的目的及动机的同学，有99，5%是为了工作，而选择的工作行业主要是从事翻译工作、旅游工作和外贸工作。

表4 越南高校汉语学习者选择的工作行业

管理部门、教学单位以及教师应考虑目前越南高校汉语学习者的学习情况、学习目的及动机而提出更好的汉语教学策略。

（四）越南高校汉语专业的教学内容

越南高校汉语专业主要分为师范和非师范共两个专业方向。其中，非师范专业方向又可以分为翻译、旅游、经贸和中国学等专业方向。近5年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趋势，越南高校汉语专业的招生规模有很大的变化，师范专业方向的汉语专业学生越来越少，而非师范专业方向的汉语专业学生却越来越多。例如河内国家大学下属外国语大学2018级汉语专业新生共217名，其中的189名为非师范专业方向，占87，1%；只有28名为师范专业方向，占12，9%。河内国家大学下属外国语大学2018～2019学年，全校的汉语专业学生一共有824名，其中只有122名为师范专业方向的，占14，8%，其他的702名都是非师范专业方向的。

越南普通中学及非专业性的汉语教学由于课时有限，所以教学内容相对单一。越南高校汉语专业的教学内容比较丰富，专业性汉语教学内容普遍由以语言知识为主转向语言与其他专业相结合，并加上跨文化交际等知识。越南高校汉语专业的培养方案里，除了公共课程，其余的汉语专业课程总学分大概80～100学分。以河内国家大学下属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化系汉语专业的培养方案为例，培养方案共计131学分，其中的41学分为公共课程和第二外语，其余90学分均为汉语专业课程。语言技能课集中在一年级和二年级，或者延长到三年级的第一个学期；不同专业方向的强化训练和实习一般都在三四年级安排的。毕业论文都要求用汉语完成，不写毕业论文的同学，可以选修学分 相当的其它课程。

表5 河内国家大学下属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化系的培养方案

越南本科汉语专业毕业生一般要求HSK5级。不过越南目前还是缺乏HSK考点，全国只有胡志明市师范大学、顺化大学所属外国语大学、河内国家大学下属外国语大学和太原大学共4所高校受中国国家汉语水平考试委员会的委托开办HSK考点。越南HSK考点分布不均，考试时间间隔较长，每年只有2～3次考试机会。考试时间间隔太长，学习的效果不能及时得到检测和反馈，容易消磨学生的学习动机，不利于汉语教学的持续性发展。

除了缺乏HSK考点，越南高校的汉语教材也是严重的缺乏。教材更新速度缓慢，教材内容陈旧，大部分越南高校都使用中国大陆、中国台湾、新加坡的汉语教材，如杨寄洲主编的《汉语教程》、王洪顺主编的 《中国概况》、黄伯荣主编的 《汉语语法》、张静贤主编的 《外贸口语30课》等。目前为此，针对越南汉语学习者编写的本土教材数量较少，最典型的就有越南教育部出版的 《汉语》课本，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共8册。因此，有些高校的汉语教师自己编写学校内部教材，或者自己编写教案作为内部材料使用。此外，缺乏参考书 、工具书也是目前越南高校汉语教学普遍存在的问题。越南高校汉语参考文献稀少，越南只有惟一的一家华文报纸为 《西贡解放日报》，不过这家报纸是用繁体汉字出版的，而越南高校汉语专业却教授简体字，所以不受汉语学习者的欢迎。

（五）越南高校汉语教学的语言规划与政策的一些思考

全球化时代，人与人、国与国、各民族与各群体之间的屏障和隔膜被打破，彼此之间的互动和沟通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语言作为一种资源，谁要是具备了多种语言能力，那么其身上所具有的语言价值和人力资本就会越大。

PDC钻头在钻进过程中存在因大位移、大转动引起的几何非线性、由岩石材料失效破坏所表现的材料非线性和复杂的摩擦接触引起的接触非线性。通过有限元软件建立由三维岩石实体和PDC钻头实体构成的动态破岩非线性动力学仿真模型如图1所示。

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越南需要同周边国家及广大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开展有效沟通，获得国家持续发展的外部条件。外语，显而易见地就成为了同外界交流的必备工具。对于当下越南社会来讲，急需各类外语人才，特别是懂得周边国家语言的外交外事人才。在高校里，如何布局各类外语专业，应该开设何种外语专业、课程设置、各类语言教师需求等等，这些都得在一定的语言规划视角下来进行制定。

越南的发展，外语人才是不可或缺的。越南的语言政策，直接影响着我们在外语教育政策上的选择。语言政策，是个顶层设计问题，看似宏观，但是可以划分为众多的微观层面。国家的语言政策，涉及政策制定者、执行者、各类语言教学学校、教师以及语言学习者等。越南国家全方位的外交发展，必须依赖于综合性的外语人才。因此，越南的外交发展是离不开坚实的外语政策的。

越南，作为中国的近邻和全面战略合作伙伴，汉语在越的教学显得尤为重要。但是，目前全越高校汉语教学的本硕博层次规划还欠妥，对接国家发展战略力度不够，培养面向越中紧缺人才领域的专门用途汉语教学还有待合理规划。

语言教育，不仅仅是学校和老师的事情，更是一个国家的事情。我们应该从整体、全面的角度来看待一个国家的语言教育问题。站在语言战略的层面，来思考一些同外语教育相关的问题。

为了推动中越两国教育文化交流，2014年12月27日，广西师大与越南河内大学合作共建的孔子学院已在河内大学挂牌成立。目前，全越就只有一所孔子学院，孔院数量和规模同越南整个国家的汉语教学实际情况，是很不相匹配的。我们需要大量的汉语教学专业人才和汉语研究专家，越南的汉语专业建设和汉语教学，急需中国老师的帮助和指导。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可以作为第二课堂，辅助越南高校的汉语专业教学。同时，孔院的教师也可以作为外籍教师，参与我们的专业课程建设和教学。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应该更多地从学科专业角度出发来看待，适时摒弃一切不合时宜的政治思维。

三、结语

越中两国政治制度相同，文化相近，语言相关，且同属 “汉字文化圈”。目前，汉语是越南的第二大外语，仅次于英语。越南高校的汉语教学在整个越南汉语教育层次的发展是最为突出的。换言之，当下越南的汉语教学是以高校为主。

近几年来，越南高校汉语专业毕业生的就业比率越来越高，根据河内国家大学下属外国语大学、河内大学、河内首都大学、外贸大学等几家高校的中文系或中文专业就业率显示，汉语专业毕业生的就业比例都达到90%以上。从教育角度而言，越南高校汉语教学所取得的成效在世界各国中都是较为突出的，不过越南高校汉语教学的发展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其中师资和教材方面是主要问题，此外，办学经费不足、教学设施落后、HSK考点缺乏且分布不均等也是影响汉语教学发展的因素，都有待进一步提升。

注释

①张西平 ．世界汉语教育史 ［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②陈灵芝 （TRAN LINH CHI）．汉语国际传播视角下的越南高校汉语教学发展研究 ［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