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陈轶翔
探索未知的深海世界,科学家需要边做边找答案。
在富含金属结核的克拉里昂-克利珀顿区(CCZ)海域,有一种海葵状的刺胞动物拖着2米长的触须
有时候水手们的神话并不遥远:深海里真的充满了宝藏和最奇怪的生物。几十年来,一种富含贵重金属、土豆般大小的结核沉积在黑暗的深海海底,吸引着颇有远见的企业家们,同时又使工程师们面临着挑战。但不久,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改变,届时将对一台巴士大小的机器进行首次深海测试,该机器的设计初衷是将这些结核吸走。
这项试验由比利时疏浚巨头DEME集团的子公司“全球海洋矿产资源公司”(GSR)负责,将在东太平洋的克拉里昂-克利珀顿区(CCZ)的国际水域进行。CCZ位于墨西哥和夏威夷之间,盛产富含贵金属的结核。“帕塔尼亚2号海底采集器”被拴在浮在海面4千米的一艘船上,当它沿着一条400米长的狭长地带来回走动时,将试图通过四个真空吸尘器来吸收这些结核。
生态学家担心这一“寻宝活动”会对生活在结核附近脆弱的深海生物造成影响,于是他们也有所行动。一个独立的科学家团队搭乘德国R/V Sonne号舰艇,将陪同GSR的舰艇,监测“帕塔尼亚2号”探测收集活动引发的影响。美国地质调查局的海洋地质学家詹姆斯·海因(James Hein)表示:“这项由欧洲资助的名为‘采矿对环境影响’的项目将为海底采矿的监管规定提供依据。因而,这项工作至关重要。”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人们对深海采矿的兴趣就随着大宗商品价格的涨跌而消长。十年前,一些公司专注于硫化物的开采。硫化物是一种富含铜的矿床,由富含矿物质的热水从热液喷口喷涌而出。但是,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海域开采硫化物的计划遭到了反对,因为这些喷口既稀少又脆弱,而且它们孕育着不同寻常的生命形式。马里兰州圣迈克尔斯的Blackbeard Biologic咨询公司追踪该行业的深海生态学家安德鲁·泰勒(Andrew Thaler)说:“它们是非常奇特的生态系统。因此,从政治上讲,获得采矿许可证会愈加困难。”
然而,这些金属结核储量丰富,富含钴。钴是一种昂贵的金属,是很多电子产品中不可缺少的,目前在刚果民主共和国的森林中开采,但这是一个冲突地带。如果地球上从来没有开采过钴,而你必须选择一个开采地——在这个冲突地带和海床之间做出选择,泰勒说:“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海床。”这些金属结核形成于深海平原——那里的沉积速率很低,使得溶解在海水中的金属化合物在数百万年的时间里形成结核,就像鲨鱼的牙齿或岩石一样。缅因州东布斯湾毕格罗海洋科学实验室的地质微生物学家贝丝·奥卡特(Beth Orcutt)表示,微生物有助于金属结核的形成,而这些微生物依赖从地表漂流下来的营养物质。
CCZ是形成结核的理想场所,据估计它含有270亿吨的矿石。但它的深海平原也充满了各种奇异的生命。夏威夷大学的底栖生态学家克雷格·史密斯(Craig Smith)曾帮助指导CCZ的生物调查,在一次研究中,发现在仅仅30平方公里内就生活着330个物种,其中超过2/3是科学上的新物种。例如,在CCZ栖息着一种巨型鱿鱼蠕虫,类似装饰圣诞树的食肉海绵,研究人员称之为橡皮泥松鼠的黄绿色海参,以及比以往任何时候种类都多的钢毛虫。史密斯说:“我非常惊讶,因为在CCZ栖息的生物如此之多,以致其生物多样性方面是首屈一指的。”
采矿可能会对这些生态系统产生持久的影响。2015年,“采矿对环境影响”项目的科学家们调查了20世纪80年代在秘鲁海域进行的一项实验的现场。在该实验中,一辆小型雪橇被拉到海底,模拟采集金属结核。“采矿对环境影响”项目的科学家之一、德国不来梅雅各布大学的地球化学家安德里亚·科斯钦斯基(Andrea Koschinsky)说:“已经过去30年了,但这场‘骚乱’就像发生在昨天。”在CCZ的小规模采集试验现场,亦发现类似的情况。德国基尔海洋研究中心的海洋地质学家詹斯·格雷诺特(Jens Greinert)表示,采集器经过的地方,生物将会消失。很多滤食性生物,比如珊瑚和海绵,它们就生活在金属结核上。伴随采集,它们会被吸走,而这是无法逆转的。”
这样的担忧使得很多环保人士对深海开采持谨慎态度。包括联合国海洋问题特使彼得·汤姆森(Peter Thomson)在内的一些人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执行长达10年的“预防性暂停”措施。英国埃克塞特大学的海洋生态学家克斯滕·汤普森(Kirsten Thompson)说:“似乎有两个对立的议程。”
GSR拒绝在试验结束前置评,但其他因素可能会将CCZ的商业运营推迟至下个十年。首先,在国际水域采矿的法律框架是不确定的。尽管联合国国际海底管理局已批准了勘探合同,但同时它仍在起草管理商业运作和限制环境破坏的规则,这些规则可能到2021年才会生效。另一方面,有史以来在深海测试过的最先进的采矿设备——采集器——可能无法按期工作。泰勒说:“当你在大海里运用一项新技术时,大海往往会把它直接作用在你身上。”
为了评估生态系统的风险,R/V Sonne号舰艇上的科学家们已经在CCZ海域巡逻,收集基线数据。之后不久,R/V Sonne号将与GSR的船舰会合,在几周内,这两艘相距约400米的船只将在GSR与联合国签订勘探合同的两个地区进行测试。在每次测试之前,R/V Sonne号将花费近3天的时间,通过利用一个远程操作的潜水器(ROV)将60多个传感器(包括雷达、声呐和摄像机)送到海底。格雷诺特说:“这有点像玩俄罗斯方块。”
这些传感器将专注于采集器激起的沉积物羽流。CCZ的水域是世界上最清澈的水域之一,长期以来,科学家们一直担心采矿会使一大片厚厚的淤泥散开,对距离采矿区较远的生命造成伤害。然而,科斯钦斯基表示,最近的实验表明,大部分泥沙颗粒会聚集在一起,并在一两公里内脱落,但是一层更细的纳米颗粒可能会扩散得更远。
随着采集器的推进,ROV和一个自主型深海机器人将跟随其后,捕捉近景和远景。在长达400米的采集场的尽头,采集器将把采集到的结核堆积起来。(这款原型机没有将结核运送到海面的系统。)在工作完成后,传感器将继续对羽流进行为期4天的监测。
尽管环保主义者可能会忍不住去谴责任何深海采矿,即使是如此小规模的试验,但杜克大学的深海生物学家辛迪·范多佛(Cindy Van Dover)认为,GSR愿意与科学家合作,就应该受到赞扬。“我想对他们说:好样的!我们需要边做边找到答案。”然而,考虑到此次试验的范围有限,而且对深海生命了解非常有限,她怀疑究竟能否解决对她来说最紧迫的问题:“我们如何知道我们搞砸了!”